议事厅里。

    两江总督查弼纳和新任织造胡凤翚分坐两旁。

    查弼纳轻轻喝了口茶道：“胡大人此次履任苏州织造一职，实在是可喜可贺。不瞒大人说，我等自从接到皇上旨意后，就抓紧对织府进行查抄。大人知道，这织府的账目已经积攒了有几十年，因此我等各位司员是日夜赶工，丝毫不敢懈怠……”

    葛继孔随即站起来，朝胡凤翚鞠躬致意。

    胡凤翚忙站起来，朝葛继孔等人拱手道：“葛大人辛苦了，列位司官大人辛苦了。”

    葛继孔也拱手道：“大人辛苦……”

    “葛大人，那就请你先把已经清查完毕的账目，给胡大人简略汇报一下。胡大人履任苏州织造，自然还要对衙门里的各级账目进行盘查，倘若我等有什么疏漏之处，或者有什么不妥当之处，还望胡大人不吝赐教。”查弼纳说道。

    “大人言重了，我等皆为皇上效力，赐教不敢当。”

    “葛大人，请吧！”

    葛继孔站起来，拿过一张清单朗声道：“大人，卑职这几日已经详细盘查了李煦衙门这些年来的奏销账目。从康熙五十四年开始……五十四年所办乃是五十三年的往来账目。分别报销上、官用额留并部派银五万八千二十一两三钱三分，应存剩银四万六千九百七十八两六钱六分：康熙五十五年办五十四年分报销上、官用额留并部派银五万八千二十一两三钱三分，应存剩银五万六千九百七十八两六钱七分；康熙五十一年办五十五年分报销上、官用额留并部派银五万七千七百三十三两三钱三分，存剩银四万七千二百六十六两六钱七分；康熙五十七年办五十一年分报销上、官用额留并部派银六万一千四百七十九两七千九分六厘，存剩银四万三千五百二十两二钱四厘；康熙五十八年办五十七年分报销上、官用额留并部派银五万七千七百五十二两三钱三分，存剩银四万七千二百四十七两六钱七分；康熙五十九年办五十八年分报销上、官用额留并部派银五万七千七百五十二两三钱三分，存剩银四万七千二百四十二七两六钱七分；康熙六十年办五十九年分报销上、官用额留并部派银五万七千七百五十三两三钱三分，存剩银四万七千二百四十六两六钱七分；康熙六十一年办六十年分报销上、官用额留并部派银四万三千三百三十三两三钱三分，又办喇嘛衣明黄缎挑到花匠工食共用银一千三百一十两九钱七分六毫，存剩银六万三百五十五两六钱九分九厘四毫。因此，从康熙五十三年到六十一年，李煦衙门共应存剩银三十八万两六千八百四十一两九钱二分三厘四毫！”

    胡凤翚就觉脑袋里“嗡嗡”响，那些数字煮成了一锅粥，但他还是准确记住了最后一个数字：“葛大人，照你盘查的账目来说，李煦衙门里应该还有存剩银三十八万两之多？”

    “是这样的，大人。”

    “那么这项银子在何处？”

    葛继孔一笑道：“分文没有！”

    胡凤翚看查弼纳一眼，疑惑地道：“也就是说，全是李煦亏空的？”

    “是这样的，大人。”

    胡凤翚不由深吸一口气。

    他很快翻开一个节略，说道：“总督大人，葛大人，卑职自从来到衙门后，也派员核查了一些分内账目，除了刚才葛大人所说的亏空外，卑职还查到康熙三十二年二月内，李煦奉内务府行文，着动备用银两千两，买米四千一百余石。这项银两已经报销，可是所买米石并无存在仓，显然也系李煦亏空！”

    查弼纳看葛继孔一眼，点点头。

    胡凤翚深吸一口气，说道：“总督大人，卑职此次受皇上重托，特恩简用，深感责任重大。我自知才疏学浅，因此一应事务全仰仗总督大人扶持！”查弼纳谦虚地笑道：“胡大人过谦了！”胡凤翚又道，“织府事务，关系国帑，所以说，这些亏欠还望大人彻底查清，并严加追讨，方不负皇上委任我等之圣意！”查弼纳拱手道：“请胡大人放心，本督一定尽心尽力，以图报效皇上！”胡凤翚点头道：“另外，也唯有把这些亏欠都填补起来，卑职才能在这个衙门里坐得稳当……”他站起来，朝众司官拱手道：“全仰仗各位大人辛苦扶持，多谢了，多谢了！”

    众司官都站起来回礼。

    ………………

    苏州织造署正式进入了清点人口财物阶段。一队队绿营兵把守门口。番兵们手里拿着封条、书册，笔墨纸砚，一处一处进行查点。李煦等十几名直系家口已经查好数目，此刻被关在马棚里。李煦戴了枷锁，愣愣从栅栏里朝外张望。家丁奴仆们都被驱赶出来，站在院子里盘查姓名。

    “李鲍子！”

    “有！”

    “叫到名字的站到这边来，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

    “李四贵、王金宝、董二、刘士毅、张管柱、高斯儿、杨道……杨道婆子、四贵婆子、金宝婆子、董二婆子……杨寡妇、王寡妇、孙寡妇……”

    很快一队队人过来，按察司的人审验完毕并定下价格：

    “鲍子夫妇，其子四贵夫妇，婴儿一人，折银五十两；金宝夫妇，其子斯儿夫妇，婴儿二人，折银五十两；董二夫妇，男孩一人，女儿一人及董二之寡母，折银五十两；男孩刘士毅及其寡母，折银三十两；管柱夫妇，妾一人，女儿一人，婴儿一人，管柱之寡母及其女儿一人，寡妇一人，折银八十两；杨道夫妇，其子二人，女儿一人，杨道弟杨二独身，折银五十两……”

    ………………

    在另一座大院里，番兵们正在登记家产并估值：

    “龙缎三匹，折银六十两；明补缎三匹，折银四十八两；金绒蝴蝶缎十匹，折银一百二十两；大缎十九匹，折银一百九十两；八丝缎七匹，折银三十五两……人参十五两，折银三十两；红宝石顶染貂帽一顶，折银五两；旧元狐皮帽一顶，折银一两五钱；旧兔皮里龙缎袄一件，折银二十两；羊皮袄两件，折银十二两；灰鼠褂一件，折银六两……紫檀木座子大鼎一个，折银三十两；紫檀木座子大珐琅尊一个，折银二十两；紫檀木架子珐琅火盆一个，折银十六两；花梨木架子大木根一个，折银四两……汉文书籍五十五套，折银十六两五钱；带夹板之《佩文韵府》二十五套，折银三十两；汉字小册页两个，折银四钱……各种瓷盘、碗、碟、杯等共四千一百二十件，折银五十七两五钱四分……铜器三百二十四斤，折银三十两；锡器三百四十斤，折银二十五两……马九匹，骡子二匹，折银三十九两；马槽四个，折银二两四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