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心之所系
作者:
嫣然一笑 更新:2016-09-22 08:52 字数:3915
第五十一章:心之所系
缇萦进门把马交给迎过来的小厮,也不管桃红在后面唠叨什么,就迈开大步径自往西边闺阁走去。
一路上,桃红一刻不停地说着那个明烈公子的种种好处,好像她桃红并非缇萦的贴身丫鬟,而是那个明烈花钱雇来的说客一般。
缇萦左耳进右耳出,全当了耳边风。
经过上次的事儿,淳于意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显然对这些为官者更加敬而远之,惹不起,总能躲得起。
桃红才不管缇萦在想些什么,反正人给带回来了,对她而言就是功劳一件,趁缇萦坐下喝水的功夫,麻利快的从衣橱里找出一条藕荷色流苏长裙,内里衬了一层薄絮,正是应季的裙子。
这是淳于夫人在缇萦离开的时候给她做的,想着女儿回来或以能穿。
可惜,缇萦觉得这颜色有些不合时宜,只是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却是从来没有穿过。
桃红拎着裙子往自己身上一架,笑呵呵的说:“小姐,您瞧瞧这裙子,就是为了今天准备的,你啊,赶紧穿上,等会儿我还得去跟夫人回话呢,想来那明公子一直等着也要心焦了呢!”
缇萦放下茶杯,有些不悦,正要开口,却听笃笃几声扣门之后,传来娘亲的声音:“萦儿、、、、、萦儿、、、、、、”
桃红瞬间喜笑颜开,将裙子卷在怀里,快步过去给夫人开门,“夫人,我把小姐给您请回来了。”
淳于夫人微微一笑,尚未开口,见桃红朝自己挤眉弄眼,疑惑了下,又瞄女儿一眼,当即明白过来,也朝桃红挤了个眼,瞬即呵呵笑着从她手上接了裙子跨进门来。
“娘。”缇萦起身,有些不自在的双颊绯红。
“萦儿。”淳于夫人轻声唤了一句,挽着她的胳膊进到屋子里坐下。
“娘知道你在想什么,也明白你的心思。”淳于夫人将裙子放到床上,“你啊,年纪还小呢,何苦钻那牛角尖?”
淳于夫人慈祥的笑着,扬手梳理着女儿额前鬓间的碎发,“孩子,你跟娘年轻的时候一样,凡事执傲,不肯认命,倔得像头驴,最终还不是苦了自己?”
缇萦凝着娘亲的笑眼,觉得她眼角的细纹里都是淡淡的温暖与悲怜,不由得轻唤了一声“娘”,便伏身靠到了母亲怀里。
到底还是个未出阁的小丫头,不管在外面如何果敢坚毅,如何雷厉风行,但在娘亲面前也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淳于夫人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后背,喃喃说道:“娘觉得这明烈公子当真不错,你岁数也不小了,是不是应该考虑考虑?”
缇萦抿唇,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或许正如娘亲所言,她真是太钻牛角尖了,这么多年了,心里的那个影子始终挥之不去,心里的那个人始终若即若离,自己已经为此付出了很多,可到头来呢,还不是一样两两相望,无奈别离、、、、、、
然而,真要让她下定决心另许他人,又是千般万般的难啊……
倏尔,桃红在门外扬声道:“夫人,小姐,明烈公子说时辰也不早了,若是小姐真是太忙,他就先走了,改日再来拜会。”
淳于夫人低头看了眼女儿,又是无奈又是心疼,松了缇萦起身快步走出去,“好,我去送送人家。”
“小姐还是不肯?这么好的人家错过了真是可惜了。”桃红往屋里瞧了一眼,没见小姐的影子,便带了门,跟着夫人一并去了。
缇萦呆呆坐在屋里,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才长长叹出了一口气。
她默默把脖子里的白玉坠子摘下来,拿到嘴边轻轻呵了呵气,小心翼翼的又用手帕抹干净,清润的玉环在她手里透着柔柔的光泽。
十二岁,她第一次凭己之力从阎王手里夺回一条性命,也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么好看的人儿。
如今,那曾经让她眼神瞬间呆滞的容颜已变成了模糊的轮廓,也是在许久许久的后来,她才明白,自己那默然一呆也全非偶然震撼。
说是情窦初开,总要红了脸庞,可心里又不能不承认。
缇萦看着玉佩发呆,好像光是这么看着,那些说不出口的心事就能被它听去、理解、珍藏,也好像,自己这么默默的抚摸着它内心的纠结和怅然就会慢慢释然。
也不知过了多久,缇萦听见有人敲门,才恍然回神,赶紧把玉佩戴好放进怀里。
“萦儿?”淳于夫人在花厅唤了一句。
“娘。”缇萦应声出去,眼底还有些没散开的惘然。
淳于夫人立于门口,淡淡一笑,“既然你不愿意,我和你爹也不会逼你,总之……你开心就好。”
“娘……”缇萦满心感激,抿着小嘴,心中动容,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既然已经回了家,缇萦就想在家中休息个半天,最近一直忙碌,连坐下来安静看会儿书的时间都少了,浮生半日闲,心中也是难得平静。
如是到了傍晚,王禹回来,一进门就吵吵着找缇萦。
“这才半日不见就这么想我?”缇萦正在厨房帮忙张罗晚饭,少见二师兄如此这般,心下好笑,张嘴调弄了一句。
桃红也紧着凑过去,一巴掌拍在王禹的脑门上,“老爷说,大夫医人不医己,二师兄你今天这么慌慌张张不是病了吧?”
“没病没病。”王禹忙不迭把桃红的手拉开,拽着缇萦的胳膊到一边说悄悄话。
桃红挑挑眉撇撇嘴,皱着鼻子哼哼了一声,才不甘心的转身走了。
“怎么了?”缇萦见王禹神经兮兮的样子有些诧异。
“你跟那个陈兴到底这么回事?”王禹狐疑,只是,不等缇萦回答就自己否定了答案,“不对啊,不对不对。”
“咱们上次不是在大街上教训过他吗?我好像就见过他那一次。”缇萦一听这事儿跟陈兴有关,禁不住担心,“你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他今天在店里呆呆的坐了整整一天,一直两眼发直,到晚上关门才恋恋不舍的离开。”王禹说完不由唏嘘,“可我给他诊脉的时候没发现什么异样,不会是着了什么魔障吧?”
缇萦抿唇,左右想不通,更是担心,“爹爹的事儿让镇南王驳了好大的面子,怕是来找麻烦的,咱们还是小心点好。”
王禹听罢心头一惊,“季大人现在还在前线,他要是再来捣乱,我们可是如何是好?要不然……咱们进宫去找太子爷商量商量?”
淳于父女拿着季风的指令从边疆回来之后,皇上赏赐了一块金牌,虽然没有免死的效用,但是可以自由出入皇宫。
“不好,先不要打草惊蛇,还是静观其变吧,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缇萦紧蹙着眉头,更是忐忑不已。
当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缇萦如往常一般跟着师兄们来到妙济堂行医拿药,正在忙忙活活之中就见陈兴骑马而来,停在了妙济堂门口。
缇萦迟疑一下,看他一眼,瞬即收回目光,把砂锅里的药渣子倒干净,转身便走。
只见陈兴嘴角带笑,满脸殷然,正酝酿着如何开口,不想缇萦却在他张嘴之前转身走了。他心下一急,从马上飞身下来,“淳于缇萦!”
缇萦后脊梁一梗,只觉得眉心发冷,深吸口气,无奈转身,“哦,小王爷,早啊?”她挤眼勉强笑了笑,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句好,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官宦之子,上次把人家教训了一顿,这次再遇他满面含笑,自己也不能太过无礼了。
陈兴一笑,忙不迭把马牵到树边系好,“缇萦,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缇萦瞧着陈兴,脑中飘出“莫名其妙”几个字,一时噎住,便没回答。
陈兴见缇萦愣住不说话,也有些尴尬,不过,他马上瞄见了她手上的砂锅,赶紧走过去,“你这手可是用来救死扶伤的,怎么能干这些粗活?给我吧。”
“诶?”缇萦一怔,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手上的砂锅已经被陈兴夺了过去。
她心下不解,提步跟了上去,心道,陈兴这戏唱得真是莫名其妙啊!
陈兴进去把砂锅塞给眼熟的唐安,“你说你们这妙济堂都是大老爷们儿,怎么让缇萦一个姑娘家做这些粗重的活儿呢?”
唐安呆愣愣的接过砂锅,扭头看走进来的缇萦,见对方跟自己一般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小王爷一大早过来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缇萦收回和唐安对视的目光,请陈兴坐下,给他倒了杯茶,“直说无妨。”
陈兴面露窘色,搓了搓手,“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他支支吾吾的笑了半天,忽然扬高腔调,“最近边疆传来捷报情况很不乐观,我已经向皇上请兵,随时准备前去支援,只是现在时局未定,皇上尚未下旨。”
缇萦仔细听着,不知这人跟自己说这些做什么,只好耐着性子等待下文,然而,这陈兴说完这句之后,想必也是无话了,竟笑呵呵的喝起茶来,半天都没再说什么。
缇萦又跟唐安对视一眼,心下颇为尴尬。
陈兴毕竟身份特别,她生怕自己分寸拿捏不住做了什么失礼之事再给淳于家惹上麻烦。
“小王爷……您这次屈身来到我们妙济堂不会有什么事吧?”
“那个……这个、、、、、”
不想,当缇萦小心翼翼的开口问起陈兴今天到此的目的时,陈兴也忽然张嘴,两人纷纷住口,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缇萦,其实我今天前来是想为之前的事跟你说句抱歉,是我爹管教手下不周,让你爹受了冤枉。”陈兴说着起身,朝着缇萦拱手作揖,“抱歉,实在是抱歉。”
缇萦慌张,怔愣一下才猛然站起,“哦,想必王爷也是受奸人蒙蔽,再说,事情已然澄清,小王爷不必介怀。”
陈兴嘿嘿一笑,脸上腾起几分羞赧之色,长这么大,自己从没对谁如此客气,把憋在心里这么久的话说出来,倒也欢畅。
“最近边疆频频告急,情况不容乐观,想必出征之日在即,说不定这一走再没机会跟你说这些,所以……所以今天特意来向你先行告个别。”
“边疆告急了?”缇萦听到他前面的话不由心头一紧,恍然失神之后,有些局促不安,“那……你何时出征?”
缇萦突然想到尸殍遍野血流成河的战场,突然想到战场上那个让自己梦牵魂绕多日未见的季风,不由得心里一紧,随后,她看陈兴的眼神便多了几分迷茫。
不管他曾经是个多么仗势欺人的恶霸,至少现在,他会为了父亲的过错来道歉,会为了国家兴亡而去冲锋陷阵。
“望小王爷早日凯旋。”她含含糊糊的微笑着道。
陈兴因着缇萦眼中的真切笑意而动容,那眼神仿佛一湾秋水映射进了心里,让他整个人瞬间都变得意气风发。
这瞬间的心旌一荡让陈兴在怔忪之后,不由慌乱,急急大喇喇笑道:“我这还没走呢,等定下日子,你可要给我送行啊!”
“嗯,好,小王爷为国效忠,让缇萦敬仰。”缇萦点头,霎时对陈兴的看法大为改观,态度也跟着爽快了。
“一言为定!”陈兴大喜,“那就不耽误你了,我……先告辞了。”
唐安和缇萦一并送他出去,眼见着陈兴飞身上马,策马远去,,唐安终于忍不住问道:“这小王爷怎么突然性情大变了?”
“到底是热血男儿,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缇萦说完转身进去。
唐安看着这小丫头的背影,一时恍惚,不过,离开半年,她竟是也成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