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拜寿
作者:濮颖      更新:2016-01-08 21:34      字数:3228
    扬州北门桥外有一座精巧别致的院落,从外面看起来并不轩峻壮丽,这便是盐官黄楬的府邸。岂不知黄府外面看起来不显眼,里面确是别有洞天:前后两座花园,中间两幢连体的两层别墅,掩映在花木丛中,园子很深,园中修竹千竿,月光之下,竹影婆娑,犹如千百“个”字。除了竹子,院内遍植桂花,中秋前后,天清露冷,桂花盛开,满园都浮动着清清悠悠的芬芳,“冷露无声湿桂花”,便是黄府秋日一景。

    这一日是黄楬夫人的生日,黄府上热闹非常。黄楬的夫人是浙江嵊县人,尤其喜欢听越剧。这个生日宴上,越剧自然是必不可少的。戏台就搭在黄家后花园的“映月轩”内,戏班子是半年前便从黄夫人的家乡嵊县约来,住在离黄府不远的一座小客栈里。

    未到黄昏,映月轩的舞台上早早就演上了黄夫人最喜欢的经典剧目《西厢记》,舞台上的莺莺正在西厢听琴,戏中的青衣一身水绿色的翠烟衫,散花绿草百褶裙,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声若莺啼缠绵婉转。黄夫人与女宾们看得如痴如醉。

    黄楬在大门前迎宾,来黄家的客人都是扬州的政要,商贾,甚至军中要员。

    “黄大人,恭喜恭喜!”

    “黄大人,祝尊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黄大人吉祥!!”

    “黄大人!祝黄夫人寿比天高,福比海深!”黄楬忙着鞠躬回礼;“今日拙荆生辰,劳动各位大驾光临!黄某万分感谢!请各位先到前厅喝茶。”来人络绎不绝,黄家的门前车马喧嚣。

    客人们陆续进了前厅,就在黄楬一个人准备往前厅去的时候,从大门外进来一个英俊的男子,此人一身咖色的西服,丰神秀逸,气宇轩扬,他的后面跟着一个看起来八面玲珑的小厮,手里提着一只精致的镶边小皮箱。进到门内,男子便抱拳高声道;“今日是黄夫人的寿诞,俗话说请抓周,自拜寿,梅老弟是不请自来啊,不知道黄兄是否欢迎?”

    “哎呀!梅少爷!不敢当不敢当啊!拙荆生辰,哪敢劳动您的大驾!”黄楬赶紧作揖颔首:“欢迎!欢迎!快请前厅喝茶。”

    “黄兄,今天是嫂夫人生日,老弟当送上贺礼。”说着拿眼往身后的小厮一瞟。

    小厮立即双手托起皮箱,弓腰道:“黄大人,请收下我家梅大爷的贺礼。”

    “这使不得,使不得,梅老弟能光临寒舍,已经是给足了黄某的面子,这贺礼是万万不能收的。”黄楬推辞。

    “黄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兄嫂的生辰,我这当弟弟的总不能没有表示,你这样便是把我当了外人。”梅若枫翘起嘴角。

    “这……这……”黄楬左右为难。梅若枫一招手,小厮便将皮箱送到黄楬的手中。黄楬拎起小皮箱,心中一动,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那黄某就收下兄弟的心意了!”

    “哪里!既是自家兄弟,就无需这样的客套。”梅若枫哈哈一笑,随着后面的来人一起走进来了前厅。

    前厅里梅若枫正与客人们天南海北,谈笑风声,突然间,大家都止住了声音,梅若枫抬眼看去,黄楬正弓着腰领着几个客人往前厅来。走在最前面的那个身量不高,精干瘦削的男人正是川岛。

    大家看见来人,都立起了身。黄楬介绍道;“各位!大日本帝国的商人川岛先生今日光临寒舍,黄某荣幸之至!让我们一起热烈欢迎川岛先生和他的同行。”,短暂的几秒钟后,屋子里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川岛微笑着鞠躬致谢。他抬起头,一眼看见梅家二少爷梅若枫,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同时,梅若枫在见到川岛的一霎那间心中也闪过一丝疑云。随即他们都笑了起来;“川岛先生!”梅若枫招呼道。

    “不,叫我世叔!”川岛指着梅若枫,一脸的嗔怪。

    “世叔……”梅若枫叫了一声,声音不高。

    转眼到了晚宴的时间。生日宴设在黄府别墅内的“皇华厅”内。皇华厅金碧辉煌,一早已摆下丰盛的筵席。随着主宾依次入座,席间酒香四溢,丝竹入耳,客人们觥筹交错,言欢语畅。梅若枫一边应酬,一边关注着离他不远处的川岛。川岛在席间举止得体,游刃有余,看起来与主人黄楬有几分的交情。

    宴席散后便是去“映月轩”听戏。梅若枫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这个地方位置较高,视野相对开阔,坐在这里可以环视四周的一切。川岛被敬做贵宾坐在戏台的最前面,舞台上正演着《玉簪记 挑琴》一段:书生潘必正正与陈妙常以琴试心。一个道“请坐”,一个答“有座”,一会儿小生告辞,花旦温柔地说道:“花阴深处,仔细行走……”大家便知道下面有戏了,台下一片哗然,掌声雷动,就在这时,梅若枫看到黄楬的心腹柏先生走进川岛的面前,贴着川岛的耳根私语了几句随即离开。川岛往四周环视了一下,确定无人注意后,起身离开了“映月轩”,川岛前脚刚走,梅若枫便站起身,跟在川岛的身后……

    黄楬的私人卧室在别墅二楼的最东首,川岛低着头走进去,身后的楼梯门自动地缓缓合上。黄楬早泡好一杯上等的君山银针等着川岛。一见川岛进来,黄楬媚笑起来;“川岛先生!请座!”

    川岛坐在梨花木的椅子上,喝了一口茶;“黄先生,我们之间的承若何时兑现?”

    “川岛先生,现在风声很紧,老百姓为了每天一千担的低价官盐,天天有人排队抢盐条,都是前一天夜里就去盐务处排队,如今还无对应之策。”黄楬惴惴不安。

    “你的盐警干什么吃的?”川岛看了黄楬一眼,阴冷地说道。

    “盐警也只能拿着木棍皮鞭吓唬吓唬他们,不能动真格的。万一出了人命可不是好玩的。上面查起来麻烦大了。”黄楬小心翼翼。

    “出人命?哈哈!中国老百姓的命值几两银子?”川岛轻蔑地笑道;“黄老板,我与襄樊那边的合同马上就要到期,你千万不要误了我的大事。”

    “那是,那是,川岛先生的事情黄某从来不敢怠慢,请容黄某再酝酿几天。”黄楬俯首道。

    “黄大人,你们盐政系统相对独立,不受地方的横向监管,食盐的销售环节全都掌控在你们自己的手里。盐政官员与大盐商之间相互勾结,利用”垄断销售”与“高价盐”这两大武器坐地起价,分肥获利,中饱私囊,怎么,我就分不得你们的这杯羮吗?”川岛赤裸裸地说道。

    “川岛先生……”黄楬的脸上涔出一层汗珠。

    梅若枫从“映月轩”出来,一路紧跟川岛,当他看见川岛进到黄楬的卧室时便停了下来,四处观察,蓦地,他看到黄楬的卧室窗下的有一根落水管,灵机一动,快步向前两手攀紧落水管,蹭蹭地向上爬去,待到快接近二楼阳台的时候,他一个起跳,双手抓牢阳台上的铁艺花篮,双腿一缩,跃到了阳台里,从阳台上闪到黄楬的卧室外的飘窗下。

    窗外的梅若枫听到了黄楬与川岛的谈话,眉宇间皱起一道横结。当他听到川岛说告辞的时候,又一个紫燕翻飞,稳稳地落到地面上,然后一猫腰,从一条幽静的小径快步进了“映月轩”,台上正是高潮迭起,台下人早已融到了戏中,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人进出。梅若枫坐定后,神色宁静,他认真地看着台上才子佳人的动情表演,一次次地鼓掌叫好。不一会,他看见川岛低头匆匆而来。

    曲尽人散,戏班子也收拾好家什来到客栈。“梨花,前面的老板娘说有人给你留了一封信。”,梨花就是刚刚在戏台上唱青衣的女孩。

    “有人留信给我?”刚刚梳洗过的梨花扑闪着大眼睛。

    “是的,刚刚老板娘叫我捎信给你了。”一个稍矮的姑娘说道。

    “那为什么不叫你带给我?”梨花不解。

    “哎呀,我当时匆匆忙忙地进来,老板娘在门口叫了一声。”矮个姑娘说道。

    “好啊!我就去!”梨花说着就向外走去”。

    店堂里空无一人,梨花四下寻了一下。也不见老板娘的身影。店堂的大门开着,梨花走出门外。“老板……”一个娘字还未出口,从梨花的身后闪出一个黑影,拦腰将梨花抱起来,梨花挣扎着大呼“救命!”一团布已经塞进她的嘴里。

    梨花拼命地蹬腿,却无济于事。那个黑影将梨花抱到街道拐角处的一辆马车边,正欲将梨花塞进马车内,只见一个身材矫健的男子快速从对面跑过来,黑影看到来人,丢下梨花,从怀里掏出一把利刀,对面跑来的男子见状,用风一样地速度从腰间拔出把横剑有脊,两边锋利,剑柄系有一条红色的丝带十字短剑,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刀剑相撞的那一刹那,刀断落地,持短剑的男人一剑指向地上的黑影;“什么人?闹市之中竟敢强抢民女?”

    地上的黑影求饶道:“好汉饶命!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什么人托你干的好事?”男人大声问道。

    “柳爷,也叫蝎子。”地上的人大口喘气。

    “蝎子?”男人小心地抹抹剑锋,轻轻哈了口气,“没听说过,难怪做出这种低劣的事情,原来就是一个无名鼠辈。”

    此人正是梅家二少爷梅若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