蝎子坐在紫藤椅上，手捧一只紫砂汉扁壶。这只汉扁壶“圆稳匀正”：圆中有变，厚儿不重，稳而不笨，骨肉停匀，乃紫砂中圆器的上品。他眯着眼睛，嘴里哼着小曲儿，逗弄着面前的一只画眉鸟。

    “柳爷，您隐退江湖多年，依旧宝刀未老啊。”蝎子的旁边站着一个圆脸白面的男人。

    “呵呵…”蝎子笑了笑，吸了一口茶，小曲儿变成了地道的京腔：“我正在城楼看风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飘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空城计！柳爷！您果然是诸葛再世！”圆脸男子对着蝎子竖起大拇指。

    “我也曾差人去打听，打听得司马领兵向西行……”蝎子不答话，依旧对着他的画眉鸟咿咿呀呀。

    “柳爷，您唱的是空城计，用的可是调虎离山计。”

    “嗯……”蝎子停了唱，将紫砂壶交给身边的男子。男子弯下腰，仔细地接过，放在旁边的的石桌子上。

    “柳爷，您现在如愿以偿了。下面又该是什么计？”

    “这个么……”蝎子道了一句白：抛砖引玉……

    “柳爷！您实在是高！”

    按照原来的计划，蝎子只想打听到梅家小姐梅晓倩的下落，然后将这个情报卖给清风寨，梅家，督军府与日本人。这样他便可坐享渔翁之利。卢沟桥事变后，日本人的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蝎子便改变了原来的计划。

    “柳爷，您说这日本人会打到江北来？”

    “怎么不会？”

    “柳爷，那怎么办？”

    “怎么办？这一票卖个好价钱，找个青山绿水的地方过日子。”

    “那为何不把这一票卖给日本人？”

    “呸!”蝎子一口吐沫吐在男人的脸上。

    “柳爷……”男人尴尬地用衣袖擦去脸上的吐沫，战战兢兢地叫着蝎子。

    “亏你跟着我这么多年，以为你是个明事的。以前日本人只想用梅家小姐与梅家做交易，他爱怎么做就怎么做，我管不着，也犯不着管！可是现在的日本人是想用梅小姐与整个江北做生意，你懂吗？ 我蝎子再江湖，再他妈爱钱，也是个中国人。这点血性我还有！”蝎子用手重重地拍着藤椅的扶手。

    “那是……那是……原谅小的无知。柳爷，您息怒。小心伤了爷的手。可是，小的还有一事不明。”

    蝎子摇摇手，闭了闭眼睛。

    “那柳爷您为何不把人直接送到梅府上？梅家的钱出得一定比清风寨大得多。这帐……”

    “哈，我不想得罪日本人，这人，就让清风寨去送吧！我拿了董大的银两，既出了气又保全了自己。董大啊董大，你终究是算不过我的！”

    “小的明白”；

    “送信清风寨！”

    “是！”

    蝎子站起身，对着院内的一架木香：“董大啊董大，你们兄弟一场。虽说我离开了清风寨，清风寨却没有我不了解的事。我知道这一票你必定是不惜一切代价。只可惜，金陵督军府已经改换门庭，如今军政一家，已然与日本人沆瀣一气。督军府已经成了金陵政府的傀儡，兵士也被收了编。你挖空心事，釜底抽薪，玩了劫走督军府新娘这一单，原是为了借用督军府的力量去彻查金陵府与日本人勾结，贩卖烟土军火一事。可惜啊!你失算了。你这是赔了夫人又兵啊。眼下日本人也盯上会上你。董大啊董大，想当初你将我逐出清风寨的时候，一定没有想到会有今天！”想到这里，蝎子心底一丝冷笑。眼前又浮现出他在清风寨的件件往事。

    当年的清风寨，蝎子是二当家的。董大对他器重有嘉。亲如兄弟。两人歃血盟誓，“不求同日生，只愿同日死。”，多少年来，董大和蝎子就这样祸福同当，把清风寨打理得秩序井然。

    那日黄昏，蝎子从山下打猎回来，突然听到路边的树林里有女子的哭声，哀婉幽怨。凄凄惨惨。蝎子好奇，停下脚步，寻声找去。果然在一丛灌木深处蹲着一个女子。女子虽不如花似玉，却是年轻健美，一双剑眉看起来颇有英姿。蝎子心生疑问，便问道；“姑娘，这荒郊野岭的，你从哪里来？”

    女子听到有男人的声音，又惊又怕，一抹红晕飞上饱满的双颊。蝎子看了，心中莫名一动。

    “姑娘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蝎子尽量将自己的声音放温柔，端的一个谦谦君子。

    女子将信将疑，只是不再后缩。

    “姑娘，眼看着天色已晚。天黑之前你肯定下不了山。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女子见蝎子彬彬有礼，便止住哭声，慢慢向蝎子道出原委。原来，姑娘是山下顾家庄人。名叫瑛姑。去年父母做主将她许配给邻县祝家一个殷实的庄户人家。姑娘在庙会上见过她的的夫婿，生得眉清目秀，瑛姑乐意这门亲事。

    于是两家交了帖子，合了八字，也择了日子。从此两家红白喜事，互有往来。瑛姑的祖父去世，祝家公子披麻戴孝，行孙辈之礼。两家人早已成了亲家，就差一个仪式。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哪知去年上秋祝家公子突然得了肠绞痧，只两天就撒手人寰。按理说，瑛姑与祝家公子并未行拜堂之礼，不能算是夫妻。更何况也无夫妻之实。但是按照当地的习俗，瑛姑要嫁给祝家的二儿子。

    祝家的二儿子小瑛姑四岁，身从小体弱多病，行动要人照顾。瑛姑自然不肯。可是拗不过族规家法。瑛姑权衡再三，将心一横，逃到了山上。

    蝎子听了气不过，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什么族规家法，分明就是一把不见血的杀人刀。看着瑛姑梨花带雨，粉面含春。正值壮年血气方刚的蝎子心头一热，“走！我带你上山！”

    清风寨的规矩：不与村民结怨，不与村民联姻。蝎子将瑛姑带到后山，就是与村民接结下了恩怨。坏了规矩。蝎子深知兹事体大，没敢告诉董大，便将瑛姑藏在清风寨的后山上。想着等过段时间再慢慢告诉蝎子。蝎子便借故涉猎，常去后山看望瑛姑，给瑛姑带些吃食。

    那日午后，蝎子去后山看瑛姑。看见柴门虚掩，屋里并无动静，以为瑛姑午睡，便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进了门，蝎子听到瑛姑的屋子里有哗哗的水声，好生奇怪，一下子将门推开。原来是瑛姑在洗澡。一只木桶里，瑛姑**着身体，披散着长发，手执一只水瓢正往往身上浇水。瑛姑体格丰盈，壮实健美。一双结实饱满的**高耸，水珠从她的身体上滑下，落到桶里，溅起阵阵水花。蝎子看痴了。瑛姑看见了蝎子，却没有显示出过多的惊吓。只是将双臂环抱在胸前，将头埋进胳膊里。空气凝滞一般，只闻得到蝎子沉重的鼻息。瑛姑抬起脸，娇嗔地看了蝎子一眼。只一眼，便将蝎子俘获。蝎子一把将瑛姑从水桶里抱起来，两个年轻的身便体迫不及待地纠缠在了一起……待到风停雨住，瑛姑的床单上开出一朵鲜艳的红玫瑰。蝎子看见这绽放的玫瑰，一把将瑛姑搂在怀中，用粗糙的脸颊摩搓着瑛姑柔滑的脸，眼中闪过一层泪光。

    祝家庄托人上山带话，山上的土匪拐走了人家的媳妇。董大面对来人，一声狂笑：“我清风寨的兄弟虽然落草，却是无形有徳。只会劫富济贫，从不为虎做伥。多少年来山上山下相安无事，你等不要血口喷人。”

    “好！如果真有此事呢？”

    “清风寨寨规森严，若有此事，一经查实，格杀勿论！”董大眼睛里寒光闪闪。

    “清风寨董老大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佩服！”

    “老弟，给我两天时间。查出事实，我亲手了断他，披荆挂棘去祝家庄请罪！”

    “得罪！”来人抱拳，下得堂去。

    蝎子与瑛姑的事情被查证，董大掉了一半的魂。他哆嗦在床榻上半天起不了。

    开堂这天，瑛姑与蝎子双双跪在聚义厅外的大青石上。

    “蝎子，最后问你一句，你死有何辩？”董大冷冷地问道。

    “没有”蝎子不低头。

    “好，赐他一碗好酒，准备上路。”董大闭上眼睛。

    小罗罗端来满满一碗美酒，来到蝎子面前。蝎子张开嘴巴，咕咚咚一口气将酒喝光。他看了一眼瑛姑；“瑛姑，是我对不起你，来世再见了！”

    就在此时，瑛姑大声叫起来：“我有话要辩！”

    “说！”

    “你说清风寨寨规森严，此话当真？”

    “虎头铡下没有冤鬼。”

    “那我问你，清风寨的男人如果看过女人的身子是什么罪？”

    “杀头之罪！”

    “没说错？”

    “错不了！”

    “好！”说话间，瑛姑突然扯光身上的衣服，白花花的身体一下子暴露在众人面前。一双饱满的**微颤颤地抖动着，瑛姑闭上眼睛，缓缓转了一个圈。

    董大傻了，清风寨的兄弟们都傻了。半晌，大家回过身来；“快！快穿衣服！”

    “大当家的，今天，清风寨的弟兄都看过了我的身子。按照清风寨的规矩一个都活不了。是吗？”瑛姑仰起头，一脸讥讽。

    “你……”董大背过身去。

    “大当家的，各位兄弟，我求你们饶蝎子一死。瑛姑我来世报答你们的大恩大德！”瑛姑对着大家连磕了三个响头，纵深跳下了山崖。

    董大留了蝎子一条命，将他逐下山去，交代老死不相往来。想到这里，蝎子的眼睛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