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如梦如幻的乡情——刘仁前作品研讨会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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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读网编辑部 更新:2024-02-22 16:04 字数:8596
2010年10月19日上午在江苏省作协会议室召开了“刘仁前作品研讨会”。本次研讨会由南京理工大学诗学研究中心与江苏省作协联合举办。
会议由省作协创研室主任汪政,南京理工大学诗学研究中心主任张宗刚主持,省作家协会党组书记、主席范小青,党组成员、书记处书记张王飞,《文学报》评论部主任朱小如,中央电视台十频道编导仲华,南京大学文学院教授黄发有、张光芒,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何平,泰州市文联秘书长陈扬,兴化市文广新局局长刘春龙以及南京理工大学诗学研究中心主要成员马永波、黄梵、江雪、张叔宁、刘晓萍等出席了研讨会并作主题发言。
刘仁前 (1961~)笔名瓜棚主人,江苏兴化人。1985年开始文学创作。中国作协会员、江苏省作协理事、泰州市文联副主席、泰州市作协副主席。著有长篇小说《香河》,小说散文集《眷恋故土》、《楚水风物》、《瓜棚漫笔》等多部,曾荣获全国青年文学奖、汪曾祺文学奖、中国散文年度奖、江苏省“五个一”工程奖、泰州市文艺奖等多种奖项。作品收入《中国新文学大系》、《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精选(中国卷)》、《中华文学选刊》等多种选本。现任泰州日报社副社长、《泰州日报》副总编辑。
汪政:《香河》引起的反响是巨大的,至今才开作品研讨会,相信大家会准备得更充分的。省作协副主席赵本夫和周桐淦因事未能出席,但他们都对《香河》作了高度评价。今天到会的有江苏省作协党组书记、主席范小青,省作协党组成员、书记处书记张王飞等。研讨会分两个议程:作者交流创作情况,然后请各位专家研讨。首先请范小青主席致辞:
范小青:文学其实是最自由的,但有时候自由也要与规矩相结合,要有度。今天我讲四点,四个“意”:一是谢意。感谢各方面专家对刘仁前《香河》的支持关心。江苏作家、评论家对我们作协工作的一贯关心和支持,在这里,我表示谢意。二是敬意。刘仁前能在繁忙的工作中,写出这样大部头的小说来十分不容易。写这样的长篇很难,是要静下心来,慢慢打磨的。我个人对此表示敬意。三是心意,今天,我们举办这个座谈会,也是对作家辛勤创作的一个肯定,是作协的一点心意。希望大家对我们的工作提出意见和建议,促进我们今后工作更好的开展。四是意义。我认为这篇小说是开放型的小说。汪曾祺总是写短篇,而刘仁前要面临的挑战是写长篇。所幸的是他经受住了考验。尽管我生活在苏南农村,但那种气息是熟悉的,相通的。在今后的写作中,可以进一步考虑到读者的感受。这是一幅里下河的《清明上河图》,不容易。通过语言打动读者尤其难得。
最后向仁前表示祝贺!
陈扬:今天,举行的“刘仁前作品研讨会”,是省作协爱护关心基层作者文学创作的一个具体个案。
刘仁前同志是泰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市文联兼职副主席,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这二十年来,刘仁前同志先后在兴化市委宣传部、泰州市委办公室、泰州日报社工作。工作单位几经变动,行政职务渐次升迁,在这些更多的变动中,刘仁前一颗热爱文学的心却愈加炽热。或许,用一句话可以形容刘仁前同志的心路历程——那就是:历久弥坚。兴化水乡赋予刘仁前灵动、细腻的文学感受。这些年来,刘仁前多篇作品问世、获奖。近年,他又推出了长篇小说《香河》。以此为标志,在文学路上,仁前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研讨会上,多位领导、专家将对仁前的《香河》作点评。我们相信,仁前一定会从各位专家的悉心点评中获益多多。泰州的文学创作,近年来正呈现出老中青梯级发展态势,仁前作为中年创作力量的中坚,肩负承上启下的重任。我们衷心期望仁前同志以《香河》为新的文学起点,创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在这里,我愿意用前苏联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索尔仁尼琴“牛犊顶橡树”的说法来作为对泰州文学作者的共勉!
我们更加期望省作协、省文联、省有关媒体的领导、专家、朋友们对于泰州的文学事业给予更多的关注!再次谢谢大家,祝福“刘仁前作品研讨会”,热忱欢迎大家到泰州相聚、作客!谢谢!
刘仁前: 在读者的印象里,兴化是和施耐庵、郑板桥、刘熙载连在一起的;里下河,跟汪曾祺密不可分。正如赵本夫先生所言:“多水的兴化养育了兴化才子们出色的领悟力。他们在兴化这块土地上生活和写作,兴化人的生活,其实也是中国人的生活。他们为我们再造了一个文学的兴化,其实也是为我们再造了一个文学的中国。”
兴化古属楚,因境内河荡密布,得名楚水;作为楚国令尹、大将军昭阳的食邑,又称昭阳。多水的兴化,使其乱世成为“世外桃源”,盛世却又“闹中取静”。无数文人雅士、骚人墨客,为避战乱,为避喧嚣,甚至为避功名而来到兴化,又为读书、为卖画、为会友、为功名而离兴化而去。他们当中有写出《水浒传》的施耐庵,写《桃花扇》的孔尚任,写《报刘一丈书》的宗臣,写《艺概》的刘熙载,有扬州八怪代表人物郑板桥、李鱓……具有2000多年历史的兴化,有着极其丰厚的传统文化积淀。这一切,无疑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
在多年之前,陈建功先生就从我的小说里读到了刘熙载一直主张的那种“愿言蹑清风,高举寻吾契”的情愫。陈建功先生在把我的作品与刘熙载《艺概》中的理念作了一番比较之后,这样说:“这一位‘刘’和那一位‘刘’是否有血缘关系且不必管他,这一位‘刘’是否读过那一位‘刘’的《艺概》也无需深究。从文学观念上看,他们还真有几分相近之处呢。刘仁前笔下静静地流淌而出的,大抵是乡情。如梦如幻,如丝如缕。”《香河》与兴化传统文化有着难以割舍的渊源,是完全根植于兴化传统文化土壤的。
苏北里下河的水乡兴化,有着独特的自然风貌。正如我在《香河》里所描绘的那样:“苏北兴化属水网地带,出门见水,无船不行。河道野藤般乱缠,有河必有村,有村必有河。河是藤,村是瓜。瓜不离藤,藤不离瓜。三步一村,五步一舍,大大小小,瓜儿似的,村舍相挨。一村鸡啼,村村鸡啼;一舍狗叫,舍舍狗叫。村村舍舍,鸡啼狗叫,好不热嘈(热闹的意思)。”这种极具个性的地域风貌,让生长于兴化本土的我,有一种血浓于水的亲切情感。
我自1985年业余从事文学创作以来,一直想用手中的笔“告诉世人家乡的一切”。数十年来,对家乡风俗风情特别的喜好、嗜爱,让我一直置身于兴化的乡村生活,始终保存着一份“乡村野小伙”的特质。好多乡村农活我都干过,也就更为熟悉。这从我一贯写来的小说散文集《香河风情》、《乡恋》、《楚水风物》、《眷恋故土》、《苏中婚俗风情散记》、《瓜棚漫笔》中,可窥一斑。《香河》是我对兴化风土人情的一次文字总集,一番对故乡之爱淋漓尽致的挥洒。“谨以此书———献给生我养我的故乡,献给故乡死去的和活着的乡亲们。”。
《香河》更多地再现了兴化乡村原生态的纯与美。看《香河》,不难发现沈从文、汪曾祺对我的启发和影响。《香河》是一条河,一条大河,河上风光,两岸风情,在我的白描里流泻而出。风土风物真的值得这么事无巨细地描绘出来,真的那么诱人吗?回答是肯定的。当然,这与小说中人物的呈现有关,《香河》里鲜活的各色人等,与其说是笔墨衍生的产物,不如说是经“香河”派生出来的,更符合一种人生常理。环境造就人,环境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人的命运。这样的派生,才会有着生生不息原生态的“香河”,有了《香河》生发出的当下意义。
张宗刚:刘仁前的小说展示了蓬勃的、野生的、自在的生命力,发散着“思无邪”式的烂漫情致和原生态美感,彰显一种可喜的混沌性、自足性和圆融性。刘仁前的散文如《瓜棚漫笔》等,运用的仍是大众化语言,总体感觉较平;到了长篇《香河》,刘仁前真正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文气和语感,放手使用“小众语言”,大胆以方言写作,反而显出阔大的气象和格局,给人“一出手就是巅峰”的惊艳,其跨度之大,超越性之强,仿佛陈忠实的《白鹿原》之于他本人在《白鹿原》以前的作品,显示了质的提升,这是长期积淀的结果。
现在请姜广平先生发言。
姜广平:跟仁前在1986年接触的当时,我在乡下教书。当时给了我一本薄薄的《香河风情》,20年过去了,香河胖了,厚重了。兴化作家群我在关注着,家乡的作家可谓群星璀璨。潘向黎评毕飞宇的小说:败家子请客。仁前的长篇小说《香河》也有这种味道。但仁前的家底肯定不止这些。
《香河》是全景式的,是和市场经济接轨的,重要的历史记忆,比如车路河工程,这是兴化人带有温馨,也带有痛苦的回忆。仁前是想把自己的作品集大成的,他的风土民俗,风俗人情,都有详细的描摹。这本书是地域性的,是全景式的描述一个地方的厚重文化的积淀的。他的中篇小说收放自如,人物关系配置有一种散点透视。生活是这本书的中心人物。关于方言问题,现在的许多作家没有了自己的语言,千人一腔,都是普通话。这样是很乏味的,没有文学的个性和生长力。文学语言的个性和生长性至关重要。地域特色非常浓烈的方言,是有他的独特性的,有自己的魅力。县城级的作家,他的语言和气势一看便知。而具有大家气象的,是用自己的方言,大气从容。《香河》里已把民间语言挖掘到了一个深处。仁前的文学意图也好,企图也好,他不是想和大家比较、对抗,这是一个好的姿态。他的描写是一种合作的姿态。他刻意和毕飞宇、朱辉、顾坚、庞余亮合作构建兴化文学的版块。《香河》已经成为兴化里下河文学的一道可观的风景。毕飞宇是偶尔回到他的王家庄。刘仁前是扎根的,是坚持与坚守的。刘仁前收藏了香河,同时也拥有了香河,展现了香河。
刘仁前是乡土世界的传承者与守望者,几十年来,“香河”已经成为刘仁前的重要标志,他是香河的书写者,更是香河的记忆者和收藏者。刘仁前非常耐心地书写着香河人的人性的挣扎与命运的躁动,呈现了最佳的文学品质。
刘春龙:一、作为一个作者,刘仁前对兴化文学现象的形成功不可没。兴化的文学渗透着“汪味”,这是毋庸置疑的。刘仁前可以说把“汪味”发挥到极致。有了榜样的力量,文字的进展就快了。二、仁前一直写散文,小说长篇很少。《香河》的出现,其实是厚积薄发的结果。三、他的作品为兴化文学的创作提供了一个示范。兴化的文学作品是标上自己的明显的烙印的。《香河》和其它作品一样是离开兴化写兴化的,跳出以后,视野是不一样的。不会沉溺,不会有有“只缘身在此山中”的困感。《香河》为描写兴化提供了范本。在快餐文化盛行的今天,长篇如何推出自己,《香河》也做出了榜样。我们以前也在泰州兴化举办过作品研讨会,能在省作协还是第一次,给了我们很多启发。
仲华:整个《香河》如视角情景剧一样。有一种陌生的熟悉化。小说语言给人的感受是情感的流淌。它并没有着力刻画一个真正的人物形象而只是为读者提供了许多的人物素描,如柳安然、柳春耕、柳春雨、柳翠云、三奶奶、二侉子、李鸭子、琴丫头、杨雪花等,也没有一条贯穿始终的红线,整部小说的叙说不时地会让大段大段的地方风俗、风情的描写打断等,使《香河》显得与通常意义上的小说很不相同,这些恰恰应该被认为是《香河》的独特之处。《香河》为我们所提供的并不是某个环境中的某几个人物的独特命运,而是独特的年代、独特的地方的一些底层人物的原质的生存状态。
《香河》中所采用的叙述主体是非常独特的,这就是评话艺术中的说话人。在仁前的这部《香河》中,作为说话人的叙述主体尽管基本上也是隐匿的,但却始终给读者一种在场感,即我们始终感到作品中的一切均是由这位说话人讲述出来的。在《香河》中,作者很少对人物心理活动进行直接的描写,是向读者讲述人物的心理活动。正因为如此,读者与其说是被讲述的内容所吸引,到不如说是被说话人的讲述本身所吸引。
作者采用的叙述语言也是很有特色的,特别是其中的方言土语,传达出一种难以用现代汉语的词语加以翻译的特别的味道。作者用以讲述的语调似乎是不动情的,而是平和的、安详的和略带幽默与调侃的。所以能如此的原因,全在于作者实际上是以一个从那些逝去的岁月、人、事、物当中走过来的人的心态去追忆那些岁月、人、事、物等。因此,从前的那份激动已不复存在,存在的只是一种安详、宁静及淡泊的伤感。
朱小如:在兴化时读了仁前的小说,一口气看完了,印象很深的。小说实际上就是写实事,无论是农村的生产、生活。这样的实事是我们所谓的乡土作家所缺少的。这个,我觉得仁前非常有优势。《香河》是一种记忆性的小说,和他的散文化有意拉开了一段距离,总的感受是唯美。当然,以前仁前的小说中间有一些突兀,这次重版,已作了比较好的改动。他写的历史,基本上都写的公有制、大集体时期的,描摹了那个时代特征,把握了一个度。精神上的麻木,生活上的艰苦,道出了历史的真相。是对历史文化真相的一个缩写。
黄发有:刘仁前的《香河》,看完后印象深刻,他重描写,轻气氛,画面感特别强,注重风情描写,很美,像画卷一样慢慢展开。人物也是群像性的塑造,除了汪曾祺,还有孙犁、周立波的那种写法。
他的风俗画卷淡化了时代的背景,有一种超越时代的阅读效果。更有利于对兴化这个地方风土人情的表述。权力、性关系的描写,既是那个时代的特质,也增加了作品的深刻性。他带来的双重效果:一是对乡村权力黑暗的揭露。二是通过对错乱的性关系的描写,揭露了乡村权力的阴暗。在人物的描写上,还是很见作者功力的。对一些边缘人物的描写,也可以从他们身上看到乡村的另一种镜像。他的价值也是不容忽视的。另外,小说的方言也是特色之一。通过与外部的撞击,可以使作品更深刻,希望他以后的作品更好。
何平:《香河》即便不加注我也能读得懂,因为我们语言相近。如果在页下注,而不是在文中括号注,阅读效果可能好些。方言在整个小说叙述中到底起了怎样的一个作用,是值得考虑的一个问题。就这篇小说而言,是否表现地域文化,方言是唯一的方式呢?我感觉大量使用方言,在阅读上可能有一些困难。这本书,可能对于语言学,方言研究方面是一个很好的文本。兴化的四本小说区别性其实很大。兴化文学现象不但要谈共性,更要谈个性。因为有这些叙述者,所以有了兴化文学现象。《香河》看后,使我想到《诗经·豳风·七月》,农事诗一般。
黄梵:《香河》一个月写成,三年修改,看完,明显感觉到他的功力所在。评论文学作品,已不能简单归结到伤痕文学、寻根文学了。社会是多元的。《香河》我分类为农派小说,沈从文《边城》、萧红《呼兰河传》等等都是。它的地方性,风土人情的描写,几乎是百科全书式的。《香河》基本上是乐观主义的。尽管也有人性的恶,但作家是带着欣赏的态度的。
《香河》是农派小说系列里的一颗明珠。它给我的印象,基本上是一种碎片性的写作,不太讲究线索,这对作者是一个巨大的挑战。细节至关紧要。这个小说,还是能吸引我读完的,这就是《香河》的魅力。小说的语言,刘仁前是用心的。他力求使语言达到一个高度。当然语言节奏上的韵味还不太够。但总体上已经很不错了。《香河》的价值在哪里?它的文献价值或许已经超过了它的美学价值,这部作品本身还是很成功的,他使我对中国乡村有了全新的认识。
张光芒:我觉得《香河》更像《马桥词典》,《边城》过于唯美,《香河》不是的。特点:一是他描写的政治权力和毕飞宇的不一样。毕的叙说是明确的,而《香河》不是,是散点,既不对小说人物进行评价,也不着太多的笔墨于一人身上,他展现的是独特的文化地理。它是缓慢的节奏,按传统的方式延续下来。另一点是,由于叙述者深爱这个文化区域,所以他不作任何评价,但隐隐的忧患意识是流露出来的了。显示出了《香河》的温馨自然,善良宁静,同时又有狭隘、麻木的阴暗面。这样的一种矛盾,在他单纯化的描述中已隐藏在里面了。小说的叙述是平静的,娓娓道来的,但他的批判性还是能够让人感受到的。
马永波:《香河》是作者对故乡的一种厚爱,让他在自己的语境下本能地存在。靠一段段风俗画面,没有激烈的情节冲突,是否能让人读下去?我是读下去了,有一种恍惚,是因为时光流逝和记忆中的苦涩。既美好,又有淡淡的伤感。人物是众多的,命运是平行的,少了跌宕。但还是给人静水流深的感觉。
通过故乡风情的还原,他的这种有根的写作是厚实的,不需要去远方,在身边就能找到自己灵魂的归宿,这是一件幸事。
江雪:小说《香河》通篇使用了原生态的兴化方言,它所承载的是其背后强大的地域文化。
这些年我读小说不多,在我眼里,《香河》是我读到的第一部较为完整呈现兴化方言的小说,我感到非常亲切。这是因为,通篇小说使用了兴化方言。我是海安人,与作者刘仁前先生同属于通泰方言体系。虽然海安方言与兴化方言在某些语词的读音上略有差别,前者带有较多的儿化音,要软一些,而兴化方言硬一些,但从总体上说,基本语汇是一致的,是我十分熟悉的。
包括兴化方言在内的通泰语系,是一种强势的方言,有很强的表现力。兴化在战国时期,就有楚国的大将被封在昭阳邑,也就是现在兴化的县城昭阳镇,这是兴化被称为楚水的历史渊源。其实在此之前,吴王灭邗后,就大量移吴民于通泰地区(当然也包括兴化在内);西晋八王之乱后,永嘉南渡时中原百姓大量南迁,为这个地区带来了中原文化;而此后的明初朱元璋又将江南百姓大量迁入江北地区,吴风再次吹遍苏中。如此这般的人口迁徙,尽管对此地的方言产生过影响,但这种影响,未能改变它的底色。它的方言体系表现出很强的同化能力,始终带着原有土著居民既有的强大的盐文化与水文化的影响力,从而使之既不同于吴楚,又不同于江淮,而具有鲜明的独立性,此即所谓“枕吴楚之交,襟江淮之风”。因而它远比现代汉语的普通话,更直接,更鲜活生动,更能入人心肺。
陈寅恪先生说过:中国文化保存在语言之中。从这个角度看,刘仁前先生用兴化方言写出的《香河》,绝非仅仅兴化方言自身的呈现,它所承载的其背后浓郁的地域文化;或者说,这种地域文化,没有与之相应的方言,不足以充分呈现它独特的魅力。也因此,尽管《香河》写的是兴化70年代到80年代十多年间的人和事,这些人和事都打上了时代的烙印,但究其实,这些并不重要。换一种说法,这方土地上的人,因袭了传统的文化,他们的行为完全会按照自身的逻辑进行,从而在不同的时代呈现出相同人文特质。因此,对《香河》这部小说完全可以不从社会学的角度来看待。比如,看似混乱的男女情事,不是时代使然,而是“乡野之风”的一种表现。而基于此,熟悉这片土地、懂得这种方言的读者,比其他人更能体验到它独特的韵味。
王干先生在评论《香河》时说,兴化是一片诗意的土地。我很赞成这个评价。我读《香河》,我感觉它就是诗。《香河》的诗意呈现,不仅仅在于作者用了饱蘸情感的笔触,和诗意的语言所描绘的水乡景色风物。我认为它最大的诗意呈现,即如同是兴化人的清代学者刘熙载所说的:“诗者,民之性情也。”《香河》所展现的正是香河村村民特有的人生画卷。
首先是它的整体感,人物虽多以素描方式出场,尽管但人物形象并不十分饱满(这是因为他或她有隐含的文化作为其深层的心理动力),但每个人物却是特点鲜明,有呼之欲出之感。这些人物事实上是以群像的形式恰如《清明上河图》一般缓缓地展开而出现的。中国古典文化的精髓,是中正平和,作为对群像的塑造,无论贫富穷通、还是饮食男女,一切都被安置在人世的风景之中。小说《香河》尽管也有紧张、有戏剧冲突,却没有风云激荡,尽管也有悲欢离合的情感波澜,但作为香河村,依然是那样的平淡、那样缓慢,日复一日地随着整个中国的现代进程而向前演进。
其次,刘仁前先生对许多人物和事件,虽然有细腻的描述,但总体上看,却是沉稳的、节制的。比如对高中生陈晓寒与吕老师的关系,小说并未细加深究。作者悲悯的回首和对逝去的感伤,只隐隐地透露,其诗意情怀,要由读者从字里行间去细细体味,最终“得其意而忘其形”。柳春耕带着几十吨的大铁驳船回到香河村,他要建一座大桥。这是一个隐喻,意味着香河村从此要与外面的世界有一个大的沟通,要与现代化对接;而小说末尾的送葬情节,更是香河村诗意正在丧失的一个巨大隐喻。
张叔宁:《香河》中不时看到中国传统小说的技巧的借鉴、继承和发展。一是对笔记小说的继承。真实性和地域性是它的特点。《香河》中非常真实,全景式地反映了里下河地区的风土人情,是一幅风景画。不仅为中国乡土文学的画廊提供了一个有特色的景点,也为研究里下河文化提供了一个蓝本。二是如同素描画,表面看是第三人称,其实是第一人称隐着,拉近了与读者的距离,有着非常大的亲和力。在语言上继承了晚清小说的特点。口语和方言的使用,提炼了使之上了一个层次。
看了《香河》,觉得与萧红的《呼兰河传》有很多相似之处,《香河》和《呼兰河传》可以比较一下,做出一些文章的。
刘晓萍:看完《香河》,有一种矛盾,感到书中人物低俗与高雅并存,这其实是一种时代的进步,感觉很真实。
汪政:没有语言就没有《香河》,方言对于写作,不仅仅意味着修辞,而是具有本体性的意义。《香河》大胆运用方言写作,表现了正在流逝的社会、村庄等等,呈现出鲜明的人性美和风俗美,而当下的种种所谓风俗,往往被艺术化和观念化了,已然离死亡不远。《香河》是描绘的东西,描绘一个正在消失的村庄,在乡村渐渐支离破碎的时代,我们的寻找就显得更有意义。高楼别墅多了,乡村文化哪里去了?如何重建乡村,我们的文学应该做什么?
张王飞:今天这个会非常成功。各人对《香河》有各人的看法,特别是语言问题。今天的会,把《香河》、刘仁前作品研讨会推向了一个高潮。本次研讨会,首次和南理工大学诗学研究中心的专家、学者进行合作,大家的评论都很到位。因为热爱,所以才有了《香河》这部小说。《香河》对兴化方言的应用很多,似乎刻意了,对远地作者可能造成阅读上的障碍。
今天大家非常认真,发言质量很高,是一个成功的研讨会。大家的意见,对仁前会有启发的。期待仁前下一部好作品的问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