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文巽善驾鹤西去(二)
作者:笨笨的姥爷      更新:2020-09-14 09:34      字数:2169
    《古稀笔记》是否具有很好的质量,是否具有社会价值?自己说得没有用,是否动用市场运作,那是要花钱,要求人的。一想到市场,建国就感到头痛,好像他这一辈子不食人间烟火,从根本上与市场无缘。

    一般而言,那些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打小就一定会有许许多多的奇闻逸事发生,长大了必然惊天动地一番,甚至于在他们出生时就有天兆异象,或昭示着真龙天子的出现,或暗示着奇才天才的孕育,或五百年前从石头缝子里一蹦而出,或……,起码也有岳鹏举刺字,司马光砸缸,孙康映雪读书之类。

    我文建国就是一凡夫俗子,如果现在即可盖棺定论的话,那就是:文建国——信仰共产主义(别人信吗,别人嘲笑我吗),少儿时代热情,青年时代迷茫,中年时代冷峻,老年时代通透。顺便搞个墓志铭的话,可拟:我是谁并不重要。认识我的人很多;认识我的人很少。反正,这个世界我走过一遭。

    本来,他还想扩展润饰,凭自己的文采是可以做到的。说到自己的文采,他对创作小说也就特别上心了。于是,他又听到了父亲的唠叨,他觉得悦耳动听,那感觉,那意境是极好的。或泉水叮咚或高山瀑布;或钢琴交响乐或小提琴独奏曲;或北风呼啸寒风凛冽;或春回大地艳阳普照;或阳春白雪;或下里巴人。总之,“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能够把自己的故事、听到的故事和自己想说的话写下来,再加上“小说家言”就是了。

    睡梦中,建国不知道有几次想到了小说创作。“小说家言”让他一阵激动,醒了。这一觉,虽然只有四个多小时,但已经是近年来第一次享受到的奢侈。父亲走了,就躺在旁边呢。他甚至还笑笑,竟然是睡在死人的身边,而没有丝毫地害怕和厌恶,也许这就是亲情,就是血缘吧。

    文宅大院子里已经少了一条曾经鲜活的生命,晨曦照旧照了进来。

    今天睡在建国书房里的,是那个赶也赶不走的廖进军,他的呼噜声高一声低一声地传过来,颇有节奏,好像整个文家大院子是他包下来的了。建国笑了笑,进军打呼噜的节奏相当的和谐,他换了一个姿势,居然又蒙了一个回笼觉,这才起身洗漱,很淡定地开始报丧。

    他叫醒了怀华,再给大姐怀琴发出了微信。

    三年前大姐最后一次回家探亲,79岁的大姐在临返台湾的那一刻,父亲突然老泪纵横。他这是第一次在自己的子女面前落泪,可能父亲已有预感,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他觉得在四个子女中,最对不起的就是怀琴。如果她的母亲当时还在的话,他想她可能不会轻易离家出走的。虽说现在两岸往来方便多了,可是在心里,总是横亘着一条无边无垠的海峡,那不是一句“两岸一家亲”,就可以解决问题的。

    大院门楣上的“光荣人家”的荣耀和《中国人民志愿军军歌》的激昂,曾经也激动过他的心灵。没有两年,怀琴杳无音信,给他带来了长期的不安、歉疚和拷问。虽然在表面上,他波澜不惊。

    怀琴欲哭无泪,那天,她知道就是生离死别了,“谁解乡愁问寒暖,此心不尽总难休。”她不敢多看父亲一眼,她在心里已经默默地道别过了,是永远的道别。

    自从余光中的《乡愁》问世以后,她就不再读其他诗歌了,“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作者为什么要这样写呢?怀琴每次读《乡愁》,都是一次心灵的撞击,或热泪盈眶,或涕泗流涟;或欲罢不能,或不忍卒读。真正是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建国一通视频电话打完,若干微信发出后,让付师傅打开大院大门,几乎就在大门敞开的同时,史静和一芃就最先进来了。不一会儿,丧葬一条龙服务的也来了,服务很简单,只是布置了一下灵堂,交待了一下礼节。

    昨天晚上进军说,老爷子快了。他请史静跟延生回去,自己坚决不走,他说陪建国喝点红酒好睡觉。建国的感觉甚好,就凭进军这一番言语,不是兄弟胜似兄弟。多一个大男人睡在家里,让建国心里安稳了许多。

    一芃径直去了书房,廖进军“涛声依旧”,一芃将他直接拖了起来。进军迷迷糊糊地说,老爷子走了?一芃问,你怎么知道的?我刚刚做梦做到了。算你聪明!

    建国、史静和二姐怀华,还有胡雅琴带着文斌、文娅和全家一起站在文巽善的遗体前进香,向老爷子三鞠躬。

    进军和一芃也郑重地行礼。

    文怀华坐在客厅,她有着“拿摩温”似的威严,她的衣着得体,头发全白,梳理得一丝不苟,她一面接受着晚辈的问候,一面用一双还是很有灵动的双眼,看着建国他们忙碌。她满脸的神色是冷冷的,让人望而生畏。好的是她并不指手画脚,建国能够理解一个老姑娘的心态,不和她计较,还主动示意史静为她续水斟茶。

    怀华已经计划好了,等父亲的丧事忙完,她就上养老院去了。

    怀华长期以来,对进军和一芃总是离汤隔水的。她内心很是反感这一对活宝(怀华对他们的称呼)的作派,但也从来没有与建国说过,因为建国与进军与一芃的关系太密切了。她不能说,不敢说。

    她曾经暗示史静要与他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史静谢谢二姐的关照,就把她的意思冷藏了,何况二姐并没有明确的指向。自从建国的母亲去世以后,怀华俨然是一家之主了。史静并不想得罪“姑老太”,对她礼让有加。

    进军和一芃对她敬而远之,除了必要的礼节之外,就当她不存在罢了。他们也不与建国、史静讨论对二姐的态度,也不计较她的古怪秉性,在敬重她的同时,也有点儿怜悯,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建国按照父亲的遗嘱,一切从简。没有播放哀乐,也没有播放其他人家喜欢播放的电影《怒潮》插曲《送别》,而是播放的《渔光曲》。

    一台老式唱机,声音调到了在室内安静的时候,刚刚可以听到的程度,听到的人,心弦无不为之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