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文建國初心不忘(一)
作者︰笨笨的姥爺      更新︰2020-07-29 09:26      字數︰2102
    做專職副書記,且是上了一個台階的副處職,這在江州地級市的事業單位里,不可不謂其重要,雖然在一般人的眼中,從機關到基層,其權力因素幾乎是可以忽略不計的,我卻分外珍惜,因為這是我的最後一站了。——文建國寫作筆記摘錄

    文建國從機關回到學校,最不能理解他的是廖進軍,不在機關混日子,而要跑到學校自找苦吃?你已經超過了“曲線救國”的年齡,你還想干什麼?建國到任的第二天快下班的時候,進軍就來造訪了。

    進軍一見建國就興師問罪,“人家像你這樣最後一站的,要麼不‘玩’,要麼瞎‘玩’,哪有你這樣真‘玩’的?”建國笑笑,說︰“無事不登三寶殿。什麼事?說吧!”

    “喝酒!”這個廖進軍還真的夠朋友,他把建國的事,就當作自己的事,來了還得喝酒,當然他是從來不要建國埋單的。“毛毛雨啦,意思意思啦。”他故意學著粵語的腔調,自然而然地就把建國約進了酒店。

    建國知道一頓飯對他來說,只是九牛一毛,就不客氣——從來沒有客氣過,還順著毛捋,說你天天來就好了,也省得我公款消費。

    “那感情好,誰讓我有你這麼個酸秀才窮秀才迂秀才做朋友的呢。”廖進軍的話近似于刻薄了,可文建國一點兒也不在意。

    建國隨他進了包廂,幾個冷盤已經擺好,進軍一邊斟酒,一邊問道︰“甦軾的《題西林壁》知道吧?”

    文建國喝他的酒就是舒服,放開來喝酒,放開來說話。對建國來說,喝不喝酒不重要,和他說話就是一種享受。

    “那當然。”建國隨口答道,一想又不對,不知道他什麼意思,緊跟著問了一句,“怎麼,什麼時候研究起古典文學了?”

    “理解嗎?”對方答非所問。

    “開什麼玩笑?”建國仍然不解。

    “小菜一碟是吧?我看你根本就不懂!剛才在你辦公室,你引用了甦軾的兩個名句,一是‘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二是‘狂——謀——謬——算百不遂,惟有霜鬢如來期。’其實我根本不知道是哪個講的——不過你說的‘華發’‘霜鬢’我是懂的。現在有幾個人的頭發是黑的?你要想黑,我馬上叫人送過來,正宗的日本貨。讓你年輕個10歲8歲,想提拔還來得及。

    說起來,國人是有點好笑,什麼都崇洋媚外,唯有這頭發不願意向老外看齊。其實白頭發多好,你看,十年前的國家副主席榮毅仁,要風度有風度要氣質有氣質,如果他也把頭發染黑了,那他貴族範兒就蕩然無存了。”

    廖進軍的話似乎多了些,看似東一榔頭西一棒,但沒有離開主題,是接著剛才在辦公室的話題說的。

    “是‘來——如——期’,不是‘如來期’。” 建國笑他背得結結巴巴的,還顛倒了。

    “你不要看我笑話,會背個詩頂鳥用!”廖進軍不屑一顧,“我知道你的學習成績比我好,好得若干倍,後來又讀了不少書。有人說,書越讀越蠢呢。你說說,‘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此話怎講?”

    “考我?”

    “對,考你!”廖進軍一說出口中,又收回,“啊,算了算了,你的答案肯定是酸不溜湫的,再說,我在你面前從來也不習慣做老師,還是我自己來解釋,請文老師看看有何不妥?”進軍清了清嗓子,露出一臉的壞笑說,“你對廬山了解得太深刻了,是嶺是峰成竹在胸,你是只緣身在此山中,盡識廬山真面目。所以你啊,你應該——OUT了!” 廖進軍言畢,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建國也干了自己的杯子,包廂里一陣沉默。

    “你是說難得糊涂?”建國突然問。

    “這不就得了,聰明反被聰明誤。好的是,你還沒有達到‘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的地步。你迷途知返,懸崖勒馬吧!”

    “不要說我沒有認為有什麼不妥,還,還‘迷途知返’‘懸崖勒馬’呢?即使我有什麼想法了,你以為我是走進了菜場,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他認為進軍想得太簡單,說得太隨意。

    對廖進軍這一不速之客,文建國早已習以為常。以前在學校工作的時候,進軍每每有什麼好事壞事,都是親自登門拜訪,和文建國把酒品茶,一訴衷腸。他們兩人都看重彼此間的友誼,並視為互補,似乎少了另一半,就是不完整的人生。

    進軍常常吃閉門羹,他也不見外,反正有的是時間,他知道基層領導的辛苦;文建國也不把他當外人,知道他來了,又抽不出身,就讓辦公室的同志打開自己的辦公室,再泡上一杯上好的綠茶就隨他自由自在了。這幾年在機關,他跑了少了點。

    “我說你,建國,在機關混混,哪兒不好,非要到基層?”

    “不是說我非要到基層,而是說我願意到基層。”建國解釋說,“說實話,我這個年齡了,再主動要求到基層,人家一定認為我另有所圖的,不值。早個十年,另有所圖也不要緊,誰不願意有個更好的前途。但是到基層,的確是我非常願意,讓我非常高興的事情。”

    “我不跟你彎彎繞,都是一樣。”進軍看著文建國,除了頭發花白,精氣神勁頭挺足。他調侃文建國,個個都像你似的布爾什維克,中國早就進入共產主義了。

    文建國也不謙虛,接過話頭說︰“你父輩打下的江山,你不好好照料,我這個老同學只好喧賓奪主,為你挑挑擔子了。”

    “你還真不要說,你要是給我家老爺子做兒子,建國,你現在起碼也是個少將了。”進軍雖然在開玩笑,但口吻里不無惋惜。父親穿了一輩子軍裝,家里4個兒子,也個個都穿過軍裝,可惜沒有一個超過五年的,提干以後,一個個就都回來了。

    文建國記得,那次上進軍家,他老爺子剛剛又是從一場大病里死里逃生,準備離休了。見是文建國來了,老爺子要親自招待,而且一定是“特供茅台”,搞得文建國很不好意思。

    進軍一喝酒就開始說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