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进军从军离江州(二)
作者:笨笨的姥爷      更新:2020-03-15 20:01      字数:2088
    他也看到了苗渺,苗渺的样子着实让人怜爱。从苗渺的眼神里,文建国读出了许多情感。那时,他对爱情还没有感觉,虽然也曾经憧憬着爱情的美丽。可苗渺的眼睛已经宣示出,她对万晋明的爱,爱得深,爱得痛。就在廖进军将肚肠子塞进去的那一刻,苗渺无声的抽泣突然停止了,她站起来,向廖进军深深地鞠了一躬。

    中午,吉普将他们带到了红旗口的军区大院。那两位陪同人员转眼就不见了。这也是文建国第一次进入廖进军的家门。文建国被让进了进军的房间,有他父亲的勤务员随即送上了酒菜。菜肴不够精细,但数量足够,酒是好酒——茅台。

    文建国还是第一次正式喝酒,且喝的是茅台,他只知道茅台的香味很特别,既然是国酒,当然是好酒。他知道自己的父亲不能喝酒,从遗传学的角度上讲,自己也肯定没有酒量。小时候在家,逢年过节,父亲只让他浅尝辄止,意思意思。

    廖进军从小就生长在酒窖子里,他父亲言传身教的示范,读小学时就让进军开戒,初中毕业的时候,廖进军就被培养成了酒桌上的对手,这两年廖进军又有了长进,已经可以打败父亲,只是还没有敢在父亲面前放肆而已。

    廖进军提议:第一杯为了万晋明,第二杯为了周卫东,然后吃菜,吃很多很多的菜。廖进军显然老道,又是在自己家里,他得把肚子填饱了再喝酒。

    文建国两杯酒下去,已经脸红脖子粗了。但他对廖进军的提议无法反对,甚至很赞同。

    廖进军的眼圈也是红的,他想到了万晋明,想到了周卫东。他有点内疚,如果万晋明拉他上战场,他不能不去,按理他这个部队子弟更应该冲锋在前吧?那第一个阵亡的就不是周卫东,而是我廖进军了。

    廖进军让文建国又陪他两杯,文建国就有点勉强了。廖进军没有充分的理由。他看文建国是真的不行,就劝他多吃菜。他自斟自酌,几乎都是一口一杯,后来他菜也不吃了,一边喝酒,一边说话。

    廖进军的外衣早就扒掉了,再解下衬衫,只一件汗衫背心,露着满是肌肉的膀臂,他摇摇瓶子,感觉已经不多了,又给文建国斟满一杯,神色有点黯然地说:“建国,为我们的友谊干一杯!”他主动端起杯子碰了一下,先干了。文建国不得不干了。廖进军再摇摇瓶子,又一人倒了一杯,说:“建国,双下子!”文建国只得跟进军“双下子”了。后面的事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到文建国在进军的床上一觉醒来,他在外面透进来的光线下看清了房间里的轮廓。文建国起身,伸腰,感觉甚好。他打开房门,刚才,不,不是刚才,而是中午,那个送菜送酒进来的勤务兵已经端来一盆洗脸水,脸洗好了,端来一杯开水,温度适中,文建国一口气喝完,甜的,很爽。

    “放糖了?”文建国问。

    “不,是放的蜂蜜。”

    “廖进军的人呢?”

    “走了。”

    “走了,”建国纳闷,问,“哪去了?”

    “不知道。这是进军留给你的,”他递上一个簇新挺括的墨绿色军用挎包,“他说让你回家后再打开,里面有他的一封信。他说让我送你出大门。”

    文建国不解,这个鸟人,人不见,就下逐客令了。这个鸟人,TMD什么意思嘛?文建国是很少骂人的,今天他开戒了。这句标准的“国骂”是人人都会的。

    文建国回家,母亲还在堂屋里等他,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建国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迟回家。母亲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问他晚饭吃了没有,炉子上还温着汤饭,还是下点面条?

    建国已经有感觉了,回来迟,让母亲担心了。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灯光下,挎包上“为人民服务”五个红色毛体字熠熠生辉,建国拿出了三封信。三封信都有封口。拆开自己的那一封,除了信笺以外,还有30元人民币和两张徐州往返的火车票。

    进军的信龙飞凤舞,其实只是便条:

    建国兄如见:今天晚上我当兵走了,是被父亲派人“押送”走的,就是上午你看到那两个人(年长的是军区政治部副主任姓陈,年轻的是警卫排长也姓陈)。对不起,我先斩后奏也是无可奈何。拜托你到徐州送两封信,一封给葛延生(她现在和“红司”的几个头头混得挺热乎),一封给“红司”的头头(由延生转交即可)。万一你碰不到延生,碰到“红司”的其他人,一定要对上暗号——你说,“江州下雨了,雨很大。”8个字,对方回答必须也是8个字:“是很大,解放路淹了。”多一个字,少一个字都不行。切记,切记!对不起,没有当面和你面谈,祝你这个“逍遥派”今后一切都好!

    红卫兵运动万岁!

    毛主席的革命路线胜利万岁!

    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岁!

    附:车票2张,人民币30元。

    进军草书1968、4、24下午

    天空如洗,下弦月惨白地挂在中天。

    建国独自在院子里徘徊。虽然已经夜深,但他没有丝毫的睡意。好的是下午睡足了,看了进军的信,他清醒,亢奋。他认为自己真的成熟了,很庄严很神圣。投身革命,而且是地下工作。

    若干年以后,等他真的成熟了的时候,他才感到那时的自己是多么的可笑,充其量就是帮助朋友跑个腿,送两封信,还一副自命不凡的样子,认为自己真的参加革命地下工作了。

    文建国似乎接受了一桩神圣使命,他不知道那两封信的内容,一直不知道,几十年过去以后,他也不打听,他像一个真正的地下工作者,恪守秘密,同时也充满着一个地下工作者的激情、勇气、紧张和兴奋。

    一阵兴奋以后,他回到了廖进军当兵事情的原点,这个鸟人(又是这个鸟人),说当兵就当兵,说走就走?建国徒然生出满满的嫉妒,嫉妒之后则是无奈。人比人气死人。有什么可比的呢?建国就在自家大院里打转。什么也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