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柏生决定去看一次朱玉奎，一来他在这江南没个去处，二来他觉得老人对他不错，没拿那防备的眼光看他，他自己也觉得跟这老人有缘分，余柏生文化不高，但脑子灵通，他敬重有文化的人，更主要的是老朱也喜欢他。

    他拿了几斤新鲜的小黄鱼就去了。

    独门独院的两层小楼，满院的花草，寂寂的没一点声响，习习的风里夹着花草的香气。老朱在书房里摆了个案子，铺开纸写毛笔字，旁边有一叠写好的，老伴在院子里拣菜，那是自家长的南瓜藤。老两口见余柏生来很是喜欢。老伴接下余柏生手里的鱼，特地打开袋子递到老朱面前让老朱看，这么漂亮的黄鱼，又让孩子花钱了。余柏生实话相告，在家时是个鱼贩子，吃鱼不花钱，喜欢吃什么鱼只顾说一声。海鲜这东西不能放，放久了就不是海鲜了，味口就不对了，我这新鲜的黄鱼你一般在市场上买不到，赶紧吃了，吃了我再送。

    朱玉奎看了那黄鱼，唏嘘不已，连声夸好，跟余柏生一阵客套。

    余柏生问了朱玉奎身体情况，朱玉奎表示恢复很好，没有大碍，那次要不是你一把托住，后果不堪设想。以后要是喜欢，就把这里当作做家，一人在外不容易，有什么难事，告诉大伯一声，说不定能帮上你。

    朱玉奎的老伴留余柏生吃饭，要中午就把这小黄鱼红烧了，说陪你大伯吃顿饭，你来你大伯可高兴了。余柏生说行，这么新鲜的小黄鱼得汆汤最好吃。老阿姨说，鱼还能汆汤？，还没烧过。余柏生就说，那我来吧，我为大伯烧顿饭，让大伯尝尝我的手艺，说完捞起袖子就开始了。

    余柏生杀鱼烧鱼，老两口就在一旁看着，跟余柏生唠家常，朱玉奎也显得特别开心。从老两口谈话中得知，他们的两个女儿都在省城干的不错，具体干什么，人家没说，余柏生也没问。这一点，赵谷雨曾经教过他，城里人对乡下人又防备之心，不喜欢别人打听家里的**。余柏生记住了，所以跟老朱见了几次，都是遇事说事，从来不主动打听。倒是朱玉奎仔细地问了余柏生家里和工作的情况，余柏生是一一相告。老朱问余柏生，销售跑的怎么样，余柏生说还行，估计能完成任务。余柏生没有把自己受骗的事告诉老朱，丑事不外扬，告诉别人也与事无济，只能是别人的谈资。老朱说，过去工作上还有点老关系，需要的话，我给你打打招呼，看能不能帮你。余柏生说哪能要你费心劳神，这么大年纪了不能让你费心，你有这份心说明没把我当外人看，我就感激不尽了。老朱朝老伴说，怎么样，是个好孩子吧？这孩子我喜欢了。老朱对余柏生的喜爱之情是溢于言表。老太婆在一旁笑。

    余柏生感觉这话里有话。

    中午吃饭的时候，朱玉奎对余柏生烧的汆汤黄鱼是赞不绝口，说今天是吃的最漂亮的黄鱼，也是最开心的一次。朱玉奎拿出一瓶酒，说大伯只能弄一点点，陪你喝，今天高兴。余柏生也就陪老人家少弄了一点，他在老朱面前还是注意分寸的，这个分寸，他拿捏的还好。人家说喜欢，自己也不能随便。饭间，朱玉奎说，有个单位，跟我关系不错，马上中秋了，他们反正要给职工发福利，我打个电话过去推荐一下，你再跑一趟，至于能不能要你的东西，关键看你自己，就看你的推销水平了。说完叫老伴拿来笔纸，写下了具体地址。余柏生说了一堆感谢的话，说你朱大伯这么为**心，实在是过意不去，不管能不能成，我小余感谢你。

    朱玉奎说的省城的那家单位，是一家大型集团公司，是由他大女婿和女儿一手创办的，有上千职工，余柏生走后，朱玉奎还真的跟女儿通了电话，并交代了细节。

    现在，余柏生的脑子里，挣钱是当务之急，他要把海鱼的业务做再大一点，老家的鮟鱇鱼、小锅盖鱼，也就是黄鳐鱼多的是，江南市场上偏偏就没有。离开朱玉奎家，余柏生约公司食堂李胖子吃到锦华饭店晚饭，他要给锦华推销鮟鱇鱼和小锅盖鱼干，说是鱼干，其实就是稍微腌制一下，然后风干几天，不是完全的干货。鮟鱇鱼老家很多，是吃小鱼的鱼，肚里剖开来有整条的小鱼，味口很好，就是样子有点怪，又叫蛤蟆鱼，样子像个翻斗车，嘴勤身子懒的那种，沉在海底不动，小鱼小虾游到他眼前，大嘴一张就吞了。江南人别说吃，见过的人也是凤毛麟角，余柏生在市场上转过多少回也没见过一条。不是没人来卖，关键是不认识不会烧，人有个共性的东西是对自己不熟悉的东西有排斥，同样的东西，肯定买自己听说过或用过的，所以才有了广告。余柏生今天要去锦华吃饭，主要是跟厨师长巩固一下关系，要通过锦华的带动，想利用锦华的平台做个活广告，吃的东西你说破嘴都没用，吃过了感觉好，不要说他会主动找来，这鱼就是藏在深闺的女子，今天他要把它拉出来吆喝吆喝。

    约好了胖子，余柏生又约了赵谷雨和周洪强，并亲自跑去请了赵谷雨的母亲，说晚上请大妈吃饭。他请赵大妈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赵大妈的鱼烧的好，他想请赵大妈把这两个鱼给厨师长露一手，只有把他们的胃口吊起来，并教会他们，才能把他们的兴趣调动起来。

    傍晚，余柏生带上姜红，在老姜的门市拎了两条斤把重的风干黄鳐鱼和一条八九斤的鮟鱇，都是二豆才发过来的，到了锦华先订了个包间，然后直接把两条鱼让服务员拎倒厨房，点好菜，余柏生来到厨房，跟厨师长打招呼，说晚上请一起吃饭，把你们采购经理叫上，大家熟悉一下。厨师长见是余柏生，赶紧说，余总，你这怪鱼和鱼干是怎么个吃法，余柏生就卖弄一下，讲了一通关于鮟鱇的营养价值和生活习性，自己也是临时看的书上的，现买现卖，说这是黑鮟鱇，红烧最好，在老家正常也就红烧。锅盖鱼调制后清蒸，用蒸鱼豉油一浇就成。不行我有厨师晚上来吃饭，在老家是海鲜馆专门烧鱼的，教你们一下。

    晚上，赵谷雨下班带上母亲一起去了锦华，胖子开车来，把老婆儿子都带来了，进门跟赵谷雨握手，跟大家打过招呼，说，余柏生招待，肯定有好鱼吃，今天给我老婆儿子发点福利，让他们也来尝个鲜。余柏生说，侄子想吃鱼有的是，随时到我老丈人家门上拎。

    姜红说，谁家是你老丈人家啊，人家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家门朝哪呢。

    余柏生就笑，门朝哪你都是我老婆，你这丑媳妇想见公婆了是吧，我大妈就是我家长。

    大家一阵笑，赵大妈说，柏生，我可代替不了你父母，你是要带人家回去见见父母，这么好的孩子，还不把你爸妈高兴死了。

    余柏生把赵大妈拉到一边，说今天我有件事要麻烦大妈，这几条鱼他们这里没有，这些蛮子也烧不好，到时候请您老给他们露一手，要不给他们烧废了就可惜了。赵大妈说只要人家答应，我这没问题

    人到齐了，余柏生把赵大妈带到厨房，向厨师长介绍说，这是我赵大妈，在家是大酒店的红案师傅，鱼烧的是一绝，你上次不是问烧鳐鱼有什么秘诀吗，大妈不会保留，全教你。

    厨师长和余柏生已经很熟络了，又听说赵大妈是红案厨师，也就答应了，对赵大妈说，请前辈多指教。

    赵大妈虽然没见过这么漂亮，这么高档、这么大的厨房，但是她一点也不怯场，烧菜对她来说是个开心的事，稍微熟悉一下捞起袖子就干。赵大妈就鳐鱼如何杀，如何去氨味的方法，一一说了，厨师长也看明白了，怪不得上次余柏生说有一样东西扔了，原来这鱼的鱼肝是有用处的，他就好话恭维，就请赵大妈亲自烧一盘，让他见识见识。厨师长谦逊地站在一边，大妈也不客气，就如何放作料，如何控制火候，边烧边讲，动作麻利娴熟，得心应手。好在厨师长也是一点就通。大妈把鳐鱼和鮟鱇烧出来了，盛了一点，厨师长让大家都尝尝，厨师们都围过来尝了一点，个个眼睛一亮，对大妈刮目相看，说没想到这鱼口味这么高。大妈叫厨师将如何小黄鱼汆汤，说的头头是道，俨然跟大厨一样，行云流水般自如，然后很有风度地拍拍手出去了。厨师长把后厨的工作交代给副厨师长，自己约了采购经理一起，跟在大妈后面到包间去吃饭。菜是余柏生点的，鱼是重头戏，吃饭的时候，采购经理吃的眼睛发亮，连喊好吃，说每个鱼都好吃，他还特别喜欢那鳐鱼干清蒸，说既香又润。厨师长对汆汤煮黄鱼也是第一次，吃了一条就端起酒杯，站起来恭恭敬敬的敬了赵大妈一杯，说前辈到底是行家，出手果然不同凡响，晚辈学习了，敬你一杯。赵大妈也站起来，说不能这么说，你们江南的菜，我也不会烧。余柏生看火候到了，说今天经理也在，厨师长也在，这些鱼不是很多，每次发货过来也就那么几箱，要的话可以匀一点。采购经理当场就说，明天开始，各弄几箱，这么好吃的鱼，肯定畅销。

    一番推杯换盏，两个小时下来，酒菜全光了。大家各自散去，采购经理说好了，让老姜天亮各送一箱来。

    胖子的儿子吃的是舔嘴咂舌，余柏生让胖子天亮走老姜门市拿几斤回去，烧给儿子吃，只有孩子喜欢，鱼有的是。他交代姜红晚上就准备好，另外，那几条海洋对虾，四两一条的，也给胖子两条。他跟胖子解释，这东西不要说苏南，就是在海边，这规格的也难得，船上就卖八十块一条，是我跟二豆要几条给姜红吃的，分给宝宝尝尝。胖子说谢谢，你那红娘鱼再给我弄二百斤吧，停了一段时间了，有的职工说蛮好吃。余柏生说行，要什么东西说一声，一句话的事情，给你还是老价格，三块。胖子说，钱不是问题。

    人都散了，余柏生跟姜红散步回去，路上行人稀少，昏黄的灯光有点**，舒爽的晚风中夹杂着一点花香，路两侧的扶桑花，开的粉脂浓唇，有点香艳，在路灯下犹如站街的女子。余柏生搂着姜红的腰往回走，手在她的胸前不安分的挠着。他自信地对她说从下周开始，你家就等着门市上的鳐鱼和鮟鱇鱼开始启动吧，人家来买的时候，你们一定要告诉人家怎么烧，尾巴上要把有刺的部位都切掉，鱼肝一定要放里面。姜红问你怎么知道明天就有人买？余柏生说，以前你们这里的人不认识也不会烧，明天开始，好多人在酒店吃了，感觉特别，回头在市场上看到了，总想买回去自己烧，这叫引导消费，你全指望酒店销售，那量还是上不去。姜红不停地把余柏生的手从胸前拿开，说你总想着生意，我俩的事你怎不上心呢，我爸都不让我跟你出来了。姜红这句话提醒了余柏生，他自己也觉得这事情应该给人家老姜家一个交代，尽管他已经偷偷的跟姜红在宿舍做过几次那事，但万一怀孕了还真不行，怪就怪自己现在太忙了。余柏生当即打电话给柏秀，把事情跟柏秀说了，让她陪父母近两天来一趟那行，柏秀高兴的不行，说明天就过来。余柏生得到柏秀的话，就一道跟姜红回去了一趟，把父母要来的事情跟老姜两口子说了，来征求二老的意见。老姜说，明天都来了，还征求什么意见？总得见个面，来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