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谷雨从党校回来后不到一个月，岗位发生了变化，他从集团宣传部调到集团（村）党委办公室上班，成了吴根义的秘书。

    对于赵谷雨来说,虽然还是秘书,但在别人眼里这就是提升,别人见到他都客套了,主动打招呼的人多了起来,这是赵谷雨感到的最明显的变化。在党委办上班跟宣传部还有最明显的不一样几是,现在他可以说是深居简出,很少有机会到下面基层去随便走访了,只要吴根义在办公室,他就一步也不能离开,随时听从召唤。

    唐晓丹也从麻纺厂调到了集团（村）妇委会。两个人又在同一栋楼里上班了，不过，赵谷雨在六楼，唐晓丹在十楼。

    赵谷雨有点奇怪的是,整个大楼上的人好像都认识唐晓丹，见面都跟她打招呼这更让赵谷雨觉得,自己这个外地人更要加倍努力,更要小心谨慎,天时地利人和,人家都占了,自己这个乡下来的小子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

    周洪强来宿舍找赵谷雨，进门就把门带上,赵谷雨招呼他坐下,准备给他倒杯水。周洪强说,水就别倒了,说有事情想跟赵谷雨商量。赵谷雨说，你难得有事情来找我商量，难道是你也找女朋友了,请我帮你参谋？周洪强说，找老婆的事情用不着商量，是工作上的事，想请你帮忙的。赵谷雨说，你工作上的事情我能帮上什么忙？周洪强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现在能帮着我的也只有你了。原来周洪强所在的机械公司数控加工中心要选派五人去德国培训，周洪强是金工车间的人，按理说，他不是人选，但他想争取这次难得的机会。

    周洪强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来找赵谷雨的，他心里实在不愿意跟赵谷雨开口说这件事情，他是比赵谷雨先来西华，还有个大专文凭，但赵谷雨现在已经是党委秘书了，成了领导身边的人，在西华可以说是人见让三分的，周洪强认为赵谷雨的机会比自己好，他不会输给赵谷雨，这次培训的机会他是太想抓住了,去德国参加了培训,就意味着自己在公司是技术权威之一,是培养对象之一。

    赵谷雨心里很清楚，这事情说找他商量是假，想请他跟机械公司的人说情是真，因为他现在是吴根义的秘书，周洪强认为他能为他说到话。

    赵谷雨说，你不是加工中心的人怎么好去呢。周洪强说公司里公布的选派条件是思想政治素质好，技术过硬，没说非得是要加工中心的人。赵谷雨这才想起周洪强在厂里车床技术比武的时候，拿过一等奖，算是技术过硬的。

    赵谷雨说，既然这样，你就去报名，学到技术在手，还愁没用武之地。有什么附加条件没有？周洪强说有的，要和公司里签订合同，五年内不能离开公司。赵谷雨笑称，这是卖身契。

    赵谷雨也希望周洪强能去德国，此次德国之行，也许对周洪强的一生都会产生重大影响，但他感觉自己无能为力，就凭因为刚刚做了几天吴根义的秘书，机械公司的人就能买他面子？那是不可能的，赵谷雨也不会开这个口。

    赵谷雨看着周洪强，说你自己有什么办法？周洪强笑笑，我这不是找你来商量了吗。如果方便你能否跟我们董事长说说。

    周洪强到底把来的目的说出来了。

    机械公司的董事长赵谷雨见过，经常来集团大楼有事。但只是认识而已，还没说过话，再说，这事不一定是董事长亲自定人，应该是人事部门的事，最后才到董事长那里,既然公司花了这么大的财力选派几个人到国外去学习,人选一定是经过推敲的,最后的定夺肯定是要经过董事长的。但他是不会去跟机械公司的董事长说这事情的，这分明是打着吴根义的旗子来狐假虎威。当着周洪强的面，他没有说出来。

    赵谷雨在想该怎么回答周洪强的话,他沉默了一会，说既然是个机会,我们就要抓住他,左右为难的时候,就往前看,自己往前跨一步,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最后让周洪强先回去报名，但不要盲动，乱找人有时候会弄巧成拙。周洪强说是的，那我就先报名，等你的消息。

    赵谷雨是很想帮助周洪强，尽管周洪强不像余柏生那样，粗犷直率，大小事情都愿意跟他商量，从心里把他当作大哥看待，周洪强有点心机，很少对赵谷雨表露心迹，但周洪强毕竟是他和余柏生的同学，老乡，他和余柏生来江南，是跟着周洪强来的，来江南之初，也得到了周洪强的指点和关照。

    周洪强回去后，还是觉得光靠赵谷雨不行,他没有得到赵谷雨肯定的回答,玩意没说通就失去了机会,所以他觉得不能坐等，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必须主动出击。他思来想去想起了一个人,他想到了李凯,他到公司人事部报名后，打电话给唐艳，让唐艳周末来西华，叫李凯也来，说要请他们吃饭，上次让李凯花钱，说不过去。唐艳愉快的答应了。

    周洪强请唐艳吃饭的目的，不是还李凯的情，而是他记起上次吃饭的时候，李凯说他家有几个亲戚做大官，他想请李凯找他亲戚帮忙，只要能让他去德国培训，花点钱他也愿意。

    周洪强请唐艳和李凯吃饭，没有告诉赵谷雨和余柏生，他不想让赵谷雨知道他请李凯帮忙，唐艳来之前，他去银行取了一万块钱揣怀里，准备塞给李凯，他和唐艳虽然是亲戚，毕竟还没结婚，再说李凯也是要托亲戚的，托人办事不花钱是不行的。

    其实,赵谷雨把周洪强的事情一直放在心里，他在想办法，这种事情托人不能说太多，过犹不及，点到为止，人家是想帮忙，不用说太多，人家会懂的。赵谷雨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找唐晓丹探探口气。唐晓丹是本地人，唐晓丹虽然一直没跟他谈起过他的家庭，但他已经看出唐晓丹家在本地有一定的人脉关系,特别是她来集团上班以后。

    赵谷雨利用下班时间，在楼梯口等到了唐晓丹，一起朝大楼外走，到了大楼外,赵谷雨轻声对唐晓丹说想跟你打听件事情，听说机械厂有派人去德国培训的计划？唐晓丹看了一眼赵谷雨，微微一笑，说你怎么关心起机械厂的事情了，有什么事情直说吧。赵谷雨说，不是我的事情，我老乡周洪强想去，帮我打听打听他够不够条件。唐晓丹唐晓丹会意的点点头，说好吧，我帮你打听打听。

    唐晓丹的消息来的还真快，说周洪强虽然可以报名，但人选基本定了，周洪强虽然实践技术还可以，但学历不够，技校毕业虽算是大专学历，但外语水平差，基本没戏。公司里选人还是比较慎重的,他就不要在动这个脑筋了。

    说到最后这句话,说到慎重两个字,赵谷雨明白了,唐晓丹说话还是比较含蓄的,跟她说这话的一定不是公司里的一般人。

    当天晚上，赵谷雨找到周洪强，他没有直接说周洪强不能去德国，他劝周洪强不要争这个名额，干好现在的工作，脚踏实地，学技术不一定都要去国外，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有值得学习的东西，态度决定成败。

    赵谷雨的话，原本是婉转的告诉周洪强,去德国培训的事情没戏了,不要在白费精神,但周洪强产生了误解，他认为赵谷雨不希望他去德国，不想他有更大的发展,根本就不想为他努力一把。他表情尴尬地说谢谢赵谷雨关心，但他心里要去的念头更强烈了，他下决心一定要想办法出去，哪怕花更多的钱。他此时的心态是要做给赵谷雨看，证明自己不比赵谷雨差。说完就起身告辞了。赵谷雨看出他的不高兴。

    周末，唐艳带着李凯如约而至，饭桌上周洪强就把自己的事情跟二人说了，李凯拍着**说没问题，这事情一定给你办妥，说回头他给他家什么亲戚给打个电话，一句话的事情，让周洪强把心放肚子里，不就是争取一个出去培训的机会嘛,又不是要他们给你提个副总经理,就等着好消息吧。临走的时候，周洪强塞给李凯一万元钱，说给你亲戚买点东西吧。李凯开始还客气，说就这么点小事，哪能要你买东西，就一个电话的事情。周洪强还是坚持要他收下，李凯就把钱揣手包里了，说那我替他收下吧，不收下你不放心。不过，事情你放心，保证给你办妥妥的。周洪强笑着说，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李凯，拜托了。

    周洪强没有把找李凯的事情告诉赵谷雨，他相信李凯能给他摆平这件事，到时候让你赵谷雨知道，不用你帮忙，我周洪强一样能办成这件事。

    周洪强在期待中度过了几天，他相信李凯一定能办成这件事，可是事情并没有按照周洪强想的那样发展，出国名单公布的那天，周洪强是兴冲冲的跑去看的，但名单上没有他的名字，周洪强的心一下子凉到了底，他立即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给李凯打电话，但李凯的电话无人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