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柏生按照赵谷雨的办法，在星期天的晚上，天刚刚黑下来的时候，一人拎着东西悄悄地去了王总家。他之所以选择在星期天的晚上，是因为这天家里肯定有人，王总也应该在家，一般不会有应酬。

    燕尾鲳和小黄鱼是余柏生让二豆新发来的，很新鲜，虾仁就在余柏生合作的那家门市拿的，挑的也是最好的。余柏生别的本领没有，脸皮厚算他的一大优点，他拎进门的时候，王总刚好在家，王总虎着脸把他批评一通，说不让他进门，但不管王总怎么说，余柏生总是呵呵笑，说老家土特产，带给你家宝宝吃的，又不是送给你王总的。王总说送给宝宝吃也不行，我自己会去买。余柏生还是呵呵笑，一边笑着一边就拎厨房去了。王总说，小余，你们出来打工不容易，以后不许这样，我不缺这些东西。余柏生还是呵呵笑，说王总这样说我很难为情，这些东西不值钱，带一点给你家宝宝，要是宝宝喜欢吃，我保证供应，这些鱼很新鲜，昨天刚出水，今早汽车带来的，江南的市场上买不到的。王总说，下次这样，我就不许你来了，我真的不需要，我知道，小赵那天说你想跑销售，我看你还蛮机灵的，这样吧，给你一次机会，三个月试用，试用期间拿底薪，三个月你能完成三百套床上用品，或者十万元的销售额，就正式录用你到销售部，你有这个勇气就来试试，丑话说前头，完不成任务，哪里来的到哪里去，你还去食堂。

    余柏生听到这话，笑的合不拢嘴，敬了一个不标准的军礼，说保证完成任务。样子很滑稽。

    王总说，今天也不留你了，明天上班去销售部报到吧。

    余柏生出了门一蹦三尺高。他立即给赵谷雨打了个电话，告诉他王总已经答应他去销售部上班了。赵谷雨也是刚刚接过母亲打来的电话，心情很是不好，就把父亲病重的消息告诉了余柏生。余柏生高兴的劲头一下子降了下来，问要不要一起回去帮忙照应。赵谷雨说等我回家看了情况再说吧。

    虽然赵谷雨的父亲的病情让余柏生有点担忧，但他的心情还是比较激动的，他准备去找姜红，让她也高兴高兴。

    余柏生到姜红家门市的时候，姜红一家三口正在吃晚饭，姜红的父亲一人在喝酒，看见余柏生一脸高兴的样子，老姜就说小余今天拾到欢喜团子了，这么高兴？说完就叫姜红拿个杯子，让余柏生一起喝一杯，余柏生也不客气，坐下来就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来要和老姜碰一下，说叔，今天得和你碰一下，还真有高兴的事。这是喜庆的酒。老姜有点纳闷，什么喜庆的事？你先告诉我才能喝，要不然喝的不明不白的，到底是什么喜庆的事，说来听听。余柏生说，从明天起我调到销售部了，是喜事吧。老姜说，就这事啊，我当是什么喜事呢。不过，比原来好，值得庆贺，喝！两人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老姜说，不过，这销售也不是好跑的，做生意就这么回事，磕头买，烧香卖，能把东西卖出去才能拿到钱。

    余柏生虽然贩过鱼，但没有真正跑过销售，他也没用过公司生产的麻纺床上用品，没穿过公司生产的麻纺**，对于三个月完成三百套床上用品或者十万元的销售额是什么样的难度，他没有概念。他刚才只顾高兴，只顾先答应下来，现在老姜提到烧香卖，他才想起了王总说的具体任务。他就把王总说的三个月三百套的指标告诉老姜。老姜放下酒杯，说三个月三百套？你说的这么轻描淡写，你知道三百套对你来说是什么概念吗，你告诉我，你准备往哪儿销？你第一个月能销售三十套就不错了。

    余柏生笑笑，叔，你别急嘛，喝酒，不谈工作，我能晓得往哪儿销我就不是三百套的指标了，我直接跟他保证，五百套、八百套了，具体等干起来再说嘛，摸着石头过河，没干呢先把自己愁死了，不划算。说完端起杯子要跟老姜碰，老姜勉强地跟他碰了一下说，这碗饭也不是个个能吃的，这个碗不好端。

    姜红的母亲不让余柏生多喝，他没直接说，就对老姜喊了，你一端酒杯话就多，酒就不能少喝点，不要喝了，猫尿不知道有什么好喝的。余柏生一听，赶紧说，不喝了不喝了，叔叔吃点饭吧，我也要吃点饭呢。

    姜红的母亲说，小余，你跟姜红也交往了有一段时间了，我和她爸也觉得你这孩子还行，如果真的要继续交往，你看你父母什么时候有时间跟我们见个面，把事情定下来。余柏生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姜红，说，阿姨你放心，我等我父母这一阵子地里活忙结束就让他们来江南。

    吃完晚饭，余柏生就往宿舍走，喝了二两小酒，虽未尽兴，但心里高兴，因为姜红的父母要求见他的父母。余柏生一路走一路哼着小曲：“今日同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才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

    余柏生走在人行道上，头顶一个接一个的路灯，渐渐靠过来，又慢慢离去，黄色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的老长，又渐渐变短，又一下拉长，余柏生踩着自己的影子，一步一步往前走。他前面有一对老夫妻，六十出头的样子，看上去是晚饭后出来散步的，老太婆边走还边甩膀子，像是在活动肩关节，老头跟在后面，离余柏生只有两三米远。余柏生即将和老头擦肩而过的时候，老头突然停住了，余柏生走过去了，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就在和老头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感觉老头有点异常，他又回头看了老头一眼，这一看把余柏生吓了一跳，老头手一划，似乎想抓住什么，但什么也没有抓住，慢慢向后面倒了下去。余柏生一看不妙，一个健步跨上去，一把托住了老人的腰，大声喊道，大伯，你怎么了？然后，慢慢把老人放平在石板铺的人行道上。老太听到余柏生的一声喊，回头一看，老头正托在余柏生的怀里往地上放呢，连忙跑过来，带着哭腔，怎么了，你把我老头怎么了。余柏生朝老太太摆摆手，意思说不是我的事。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压压惊。老太太说，小混混，你把我老头怎么了？余柏生说，大娘，不是我，是老大爷自己倒的。余柏生一开口，老太太叫了起来，不是你？你们这些外地人太可怕了，老头子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你不要跑。余柏生说，阿姨，你放心，我不跑。你这时候有路人停下来，向老太太说，大伯是晕倒了，现在不要动他，赶快打急救车。老太眼泪出来了，朝余柏生说，小青年你不要跑，是不是你撞的。余柏生没理老太太，掏出手机打了120急救车。

    余柏生是跟着急救车一起来医院的，一直协助医生把老人弄进了急救室，他还替老人交了钱，老太来身上没钱。老太到医院才知道不是余柏生碰了老头，医生告诉她老大爷是急性心肌梗死，不是余柏生一把托住，仰倒下去，后脑勺摔在石板上可能就送命了，还得亏抢救及时，要不是这个小伙子，老爷子今天就危险啦。老太太一听拉住余柏生的手，说好孩子，大娘误会你了，大娘谢谢你。说完掏出手机给她的孩子打电话。余柏生就坐在急救室外面的椅子上，想等老太太的家人来在离开，医生有什么吩咐或者有需要跑腿的，余柏生二话不说就按照医生的吩咐去做。

    老太太坐在余柏生的旁边，不停的念叨，一会怪自己，一会埋怨老头自己不注意。余柏生也不完全听得懂，刚才楼上楼下的跑，现在忙停当了，他想歇一会。

    坐在椅子上等了有半个小时，余柏生见一个人也不来，就问老太太，你孩子呢？不是都打电话了吗？老太太叹口气说，两个闺女嫁都在南京呢，闺娘女婿都在南京工作，开车要两三个小时才能到家的。余柏生知道了，两个老人算是留守老人。

    坐在急救室外椅子上等待的余柏生此时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他掏出手机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是父亲接的，父亲问他有什么事情，这是他父亲的习惯，余柏生每次打电话父亲都问有什么事情，没事别老打电话，手机费挺贵的。余柏生就问问家里的情况，母亲的身体情况，老余说的很简单，你操这些心有用？好着呢。挂了家里的电话，余柏生又给他姐姐余柏秀打电话，简单问了她家里的情况，说父母那边经常去看看。余柏秀说知道的。

    老太太电话也是不断，都是女儿女婿打来的，老太太又不放心女儿开车，说开慢点，有个小伙子在这帮我照应着呢。老太太说的时候看着余柏生，余柏生朝老太太使劲地点点头，说不急，有我呢，叫她们放心。

    等到快夜里十一点了，老人的女儿女婿陆续到了。老人一看女儿女婿都到了，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呜呜的哭。老太太说对女儿说，要不是这小伙子一把托住，老头今天就没命了，女儿女婿都看看余柏生，说谢谢你了。

    时间刚过零时，抢救室的门开了，医生刚一出来，一家人都围上去，余柏生听到医生说，没事了，老爷子醒过来了。一家人涌入病房，余柏生起身离开医院，此刻，他实在是困了。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