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许多表哥表弟表妹，但只有一个表姊，比我大两岁。她的名字很特别，叫允文。这其实是个男性化的名字，她之所以取了这个名字，原因是她上头有一个哥哥，叫允武。我想姨丈姨妈大概觉得，既然老大叫允武，老二无论男女，就叫允文吧！

    我小时候最喜欢去允文表姊家玩。她家住在中山北路，坐公车零北就到她家去。因为她比我大两岁，所以就常常带着我。更有甚者，我的表哥允武特别皮，最喜欢欺负我，抢我的玩具，故意惹我弄我。我因为年纪小，当然打不过他，就常被欺负得又哭又叫。允文表姊总会挺身而出保护我，不让表哥欺负我，或是带着我去告状。表哥少不了又遭姨丈一顿打，令我解气不少，所以我和表姊特别亲。

    我们小时候搞过一大堆花样，数也数不清。我记得很清楚的一件事是，两个人比喝牛奶，而且是比慢。大概我那时还没被那儿童医院的庸医逼着一天六大杯牛奶吧？所以还挺喜欢喝牛奶的。两个小鬼各抱着一个奶瓶，从中午直喝到下午，太阳都快下山了，还没有喝完。两人都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喝，生怕比对方先喝完了。最後还是表姊耍诈，说我们别比慢了，还是比快吧！我的小脑袋哪里知道这是个陷阱？三两口立马将剩下的一点牛奶喝完了，然後表姊就哈哈笑说她赢了。我那时也不知道生气，就觉得被坑了，但还是想不透为什麽就这样被坑了。

    我们家後来搬到卧龙街底。那时的街底就是一座山，山上都是公墓。每次表姊来，都绘声绘影地大讲鬼故事，也不知那些故事是她从哪儿听来的，还是她自己编的。我胆子本就小，每次都给吓得直打哆嗦。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叫她给吓大的！

    由於表姊名字叫允文，让我从小就认为允文是女性的名字。後来上学读历史，宋朝有个大将名叫虞允文，我总想不透为什麽大将要取个女人的名字？那时台湾电视台有个专演反派的男星叫张允文，我也觉得听起来挺别扭。直到很後来才知道原来是我的表姊取了个男性化的名字，害我从小就有这个迷思。

    表姊後来考上辅仁大学大众传播系，那是个阴盛阳衰的科系。听说一群考上该系的女生，从联考放榜的榜单上一个个名字数，算算有几个男生。结果我表姊就被当作男生，多数了一个人头。

    几十年过去了，前些天表姊和表外甥来美旅游，最後一站来到洛杉矶。我和表姊回忆儿时往事，笑得开怀。但喝牛奶比慢的事，她却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