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作者:刘仁前      更新:2015-12-15 09:59      字数:7527
    陆小英一回到香河,就知道县委柳书记衣锦还乡,祭拜过祖坟了。

    一时间,香河村的男男女女,老老小小,在巷头上碰见,庄稼地里一起干农活,大伙儿谈论的话题,都是柳安然老先生家的孙子,柳春雨、杨雪花家小伙。一连几天,柳家门口都是进进出出,人来人往。

    有为柳家高兴,上门说好话的;有晓得柳成荫当了大官,有难事想请他帮忙的。不管怎么说,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柳春雨、杨雪花两口子都是笑脸相迎。他们心里自然晓得,村上人拜托的事,儿子到底能不能办,他们两口子决定不了,得儿子说了才有用。因此上,办与不办,他们都犯不着得罪人。允诺人家把事情记下,再跟儿子说,至于结果怎样,没得哪个敢打包票。

    陆小英还知道,县委柳书记还登门看望了她母亲。一个人来的,没带妻子、儿子,没带糕点茶食。不过,临走时留下了几百块钱。这钱,陆小英的母亲怎么可能收唦?

    说实在的,柳成荫来看望她王小琴,这本身就让王小琴意外。照理说,柳成荫应该是恨她的。当年,他和陆小英的事,就是王小琴拚死反对,他俩才痛苦地分手的。现在登门看望,是不是想告诉我当年做错了?还是要让我后悔,自己放弃了一个县委书记女婿。王小琴越想心里越难过,她的苦楚跟哪个去说呢?

    柳成荫再三恳求,请小琴阿姨收下这几百块钱。不管怎么说,小琴阿姨是长辈,他柳成荫是晚辈,来得匆忙,一盒糕点都没带,实在是做晚辈的不是,无论如何请小琴阿姨原谅。说到最后,如果小琴阿姨这几百块钱不收下的话,他这个县委书记也实在是没得面子了。陆小英母亲实在没办法推,只好勉强收下。不过,有一条跟柳成荫讲明的,日后让小英子还把他。

    “妈——,看你做的这件事,你收了人家的钱,叫我去还。我才不替你还呢!”陆小英说得气乎乎的,把母亲递给她的钱重重地放在床头柜子上。

    当她回到自己家里,坐在自己平时并不怎儿睡的床铺边上,听母亲王小琴讲述这一切时,她的内心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禁不住浑身发抖。

    可能连陆小英自己都不知道,她这是在生柳成荫的气呢。在县委、县政府机关大院前的偶遇,就让身为俞垛镇党委副书记的陆小英感到难堪。她得知柳成荫回楚县当县委书记之后,在头脑里盘算过若干个与柳成荫相逢的场景,可怎么也不曾想到过,自己会带着一群上访的跟曾经的恋人、现在楚县的最高领导见面。她想像不出自己当时有多狼狈。与自己的狼狈相比,县委柳书记却十分自如地掌控着在陆小英想来原本该是很尴尬的场面。他甚至抓住了一次机会,在陆小英面前展示了自己化解群众矛盾的高操本领,并且在一群上访群众面前一下子树立了很好的形象。她看不到自己在柳成荫心底的位置,一对曾经那么相爱的人,真的彼此心中一点痕迹都没有了么?你柳成荫就能把过去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净?

    人们常说女人心细如发。这话,未必百分之百正确。那也是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的。面对分手多年的恋人,柳成荫如此收放自如的表现,让陆小英心生不满。但,平时一直很心细的她,没发现柳成荫在与自己四目相碰时内心的一颤。这一颤,无疑触到了柳成荫内心深处的隐秘部分,对于他跟陆小英而言,则是一种刺心的疼。柳成荫在那群上访群众面前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在遮掩,为自己,更是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只不过,这一切来得让陆小英毫无准备,她把柳成荫的一举一动,看成了一个县委书记的做秀。

    内心原本的气还没有消,回家母亲又交给她一个难题:还钱。柳成荫如此高调地回香河村,这件事本身也让陆小英心里有点儿生气。她有好几年与柳成荫已经完全没有联系了。不错,她目前还是单身一人,但柳成荫不仅成了家,有了老婆,而且还生了个儿子。现在再来谈两个人的情感,毫无意义。更何况,几年不见,柳成荫摇身一变,成为她陆小英的最高领导。这一现实,让陆小英心中仅存的那点儿念想似乎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床头柜上那几百块钱,让陆小英见了气不打一处来。这不是存心恶心我母亲么?你柳成荫再是县委书记,我们家也不差你这几百块钱!你在县委、县政府机关大门口那样的做派,到我家里又是看望,又是给钱。是怜悯?是施恩?还是……不管你是什么,对于我陆小英来说,都不需要。

    现在的陆家,只有陆小英和母亲相依为命。陆小英当上了一个镇的党委副书记,在村里人看来,真的很了不起,不简单。村民们质朴地想,一个姑娘家又没得什呢后台,靠自己走到这一步,真正不容易。常言说得好,朝中无人莫做官。她陆小英就是个地地道道的香河村人,“朝中”自然没有“人”,却做上了官,还是个镇党委副书记,让左邻右舍的人都跟着觉得脸上有光。由于有个能干的女儿,并没有让中年守寡的王小琴觉得日子难过。

    陆小英的父亲陆根水,早年间是香河村的农技员,要说农业生产技术,那是一把好手。什呢选种育苗啦,什呢施肥治虫啦,什呢田间管理啦,只要是跟“农”字沾上边的,陆根水真是没得话说,用村民们的话来说,呱呱叫。

    就是这么一个“呱呱叫”的人,名声不大好。陆小英长大懂事之后,听村上人过耳传言,说是自己的父亲是在一个大型水利工地上,把母亲王小琴强奸了,之后他们才成的亲。母亲王小琴在这之前,要好的是另外一个人。这在香河村是公开的秘密。

    村里人说起陆小英父母的事,给她父亲陆根水起了个绰号:霸王硬上弓。言下之意,如果不是陆根水玩霸王硬上弓这一出,王小琴根本不可能嫁给他的。有了这一出,对于一个乡里姑娘来说,还能怎么样?不嫁把陆根水,跟自己心爱的小伙结婚,那将是一个抹也抹不去的心病。日子过得顺还好,风平浪静,无话可说。要是日子过得不顺,不舒心,这心病就会发酵,弄不好会酿成灾难。说不定,到那时连日子都过不成,夫妻都做不成。与其不如了。

    也有人说,王小琴尽管出了事,但拚死也不肯嫁给陆根水,是哥嫂做主,她万般无奈,只好屈从。所有这些传到陆小英耳朵里,她并不往心里去。父母亲的事,她陆小英一个姑娘家能说什呢唦?在她的记忆里,从她来到人世,来到陆家,父母亲整天就扛丧(当地方言,吵嘴的意思)吵死吵个不停。两个大人的战争,总是会殃及年幼的小英子。最常见的情形便是,父亲陆根水一手拽住细丫头的细辫子,一拖多远,嘴里还骂骂咧咧的,“细讨债鬼,投胎投到陆家来,自认倒霉吧!”

    奶奶在世时,有时实在望不下去,就会掰开小伙的手,把细孙女儿拉到自己怀里,一面哄小英子别怕,一面对自己小伙骂几声:“痴鬼拱呃肚子里呃啦,把自己丫头婆娘不当人,由人家万人家笑呢。”

    奶奶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多半是父亲把她们母女打得实在是望不下去了。更多时候,奶奶不会为细孙女儿挨打挨骂出来护孤。所以,从小陆小英就有一个想法,自己尽管出生在陆家,陆根水好象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奶奶自然也不是她的亲奶奶。任何时候,不惜自己受家里男人的苦,挨家里男人的打,总要保护小英子的,只有妈妈。妈妈,是陆小英内心真正的唯一的亲人。

    因而,她读大学之后没多久奶奶病逝了,自己并不怎儿难过。再后来,父亲陆根水在一次水利工程事故中淹死了,她也没有怎么伤心。有人说陆根水是遭到报应了。他在上“大型”时对陆小英的妈妈做了坏事,之后那么多年又折磨她们母女,最后是老天爷望不下去了,叫水龙王把他收走了。

    不论陆小英对自己的父亲、奶奶怎儿没有感情,她总觉得他们不应该对自己的女儿、孙女那么薄情寡义。尤其是她长大成人,成为一名大学生之后,每每想起自己的父亲和奶奶,心中总有无法解开的困惑。这种困惑,直到自己最亲最亲的母亲,坚决阻止她和心爱的喜子哥的婚姻时,陆小英似乎有些明白了。

    柳成荫和陆小英在广陵大学那三年大学的时光是美好的。

    也许有人会说,大学一般不是四年么?柳成荫和陆小英怎么会是三年呢?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大学四年这不假,当年柳成荫并没有能和陆小英一起考上广陵大学。陆小英高中毕业后头一年就考取了广陵大学。柳成荫头一年没考上,苦苦复读了一年之后,才追到了广陵大学。

    坐落在小西湖畔的广陵大学,其中文系是国内知名的。柳成荫追随陆小英够彻底的,陆小英读了广陵大学中文系,他也读了中文系。只不过,两个人的关系有了点新变化。

    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们,自打在香河村小读一年级开始,到严吴读初中,一直到楚县城郊读高中,可以说是形影不离。尤其是柳成荫还是被叫着小喜子,陆小英还是被叫着小英子的时候,小喜子几乎成了小英子的保护伞。和村上一帮细猴子在一起玩,难免鸡争鸭斗。碰到有人想欺负小英子,小英子自然会跑到喜子跟前,“喜子哥,张邋遢欺负我,拽我小辫子。”  

    张邋遢,真正的名字叫张卫东,比他俩岁数大,是靠留级当的班长,成绩不太好,又总是鼻涕啦呼的,喜子他们都瞧不起他。在一起玩时从不叫他张卫东,开口闭口总是“张邋遢”长,“ 张邋遢”短的。还编了个顺口溜来形容张邋遢呢——

    “张邋遢,爬宝塔。

    宝塔有多高?十丈八尺高。

    高到哪块去了,高到天上去了。

    天上有什呢,天上有嫦娥。

    嫦娥可漂亮,嫦娥蛮漂亮。

    漂亮可有用,送把你做婆娘。”

    小喜子柳成荫这时自然快速反应,毫不客气地把张邋遢指责一通:“你身为班长,还好意思欺负女生?你怎儿不欺负其他人的唦?来,来,我送把你欺,送把你欺。”说话间,伸手对张邋遢是半推半搡,样子蛮霸道的。别看张邋遢块头大,打架不是小喜子的价钱(当地人的说法,含有对等之意,此处是说两个人力量不对等,张邋遢不是小喜子的对手),只好识相地跑掉,惹得小英子和其他几个女生一阵哄笑:“噢,噢,张邋遢逃跑了,抓坏蛋噢。”

    此类事情不在少数,今天是张邋遢,明天说不定另有他人了。有一点,只要小英子有事,小喜子总会挺身而出。久而久之,缺少家庭温暖关怀的小英子对她的喜子哥多了一份依恋。小喜子也习惯了多照顾小英子。碰到摸鱼儿谭赛虎约他去趟鱼虾,喜子总要问一句,“能带上英子么?”摸鱼儿不大喜欢跟细女生在一块,嫌女生拖拖拉拉,跟不上趟。自然不愿意带。这时,喜子宁肯自己不去,带着小英子铲猪草。尽管他更喜欢趟鱼虾。沿着河沟,一网趟下去,收网时总会细鱼儿、细虾米,活蹦乱跳的,可好玩了。不仅如此,这一趟漕沟转下来,下一顿,家里的餐桌上就有荤腥了。小时候的日子还是苦了一些。

    从两小无猜,到渐渐长成,陆小英和柳成荫都是那么亲蜜,那么依恋。在严吴中学读初中时,他们的伙食都不怎么好,小英子更差一些。柳成荫总是隔三岔五的,给小英子加菜。有时是学校食堂烧的红烧肉,通常是茨菰烧肉。虽说肉少茨菰多,可那仅有的几块红烧肉,咬在嘴里油滋滋的,好吃,更解馋。

    有时是喜子自带的饭盒里的蒸泥鳅之类。这些,可不是喜子向家里伸手要的。都是他上学下学的路上,转漕沟的收获。一根麻绳,一根铁丝制成的蟹勾子,一条漕沟转下来,柳成荫便能提着一串螃蟹进学校。之后,拿到学校食堂,跟食堂师傅一商量,一份红烧肉就有了。要是运气好,还能捉到长鱼之类,请食堂师傅稍稍加工一下,也就是配点儿酱油之类,用饭盒直接放到食堂蒸锅上蒸。蒸好之后,柳成荫便会让英子通知其他几个同村的伙伴,一起共享一顿美餐。因为,捉长鱼之类的事,少不了摸鱼儿谭赛虎。柳成荫当然不好意思吃独食。还有就是,他们同村出来的就五个人,他总照顾英子,闲话传到家里大人耳朵里不太好,会生出多少麻烦。在柳成荫和陆小英眼里,他们两家好像不投(当地人的说法,“投”含投缝合隼之意,引伸为关系友好。不投,则相反),尤其英子家爸爸陆根水跟喜子家爸爸柳春雨,用香河村人的话,撒尿都不愿意尿到一个壶里头。

    上了初中的两个人,人小鬼大地意识到男女有别了。

    真正让柳成荫和陆小英意识到情爱,是柳成荫复读一年接到广陵大学录取通知书之后。那时,陆小英已经是广陵大学中文系的学生,并且在广陵大学已经生活了一年。

    当年,柳成荫考上广陵大学,在香河村可算是件轰动的事情。尽管是复读一年之后才考取的。在村民们看来,这是祖祖辈辈种田的香河村人的骄傲。他们的下一代也有进高等学府念书的大学生了。奇怪啊,在柳成荫前面不是有了陆小英么?她才是香河村考上大学名副其实的第一人啊?这是你的看法。香河村人,不这么看。女生外相,终究是人家的人。只有小伙才是为家族传延香火的。因而,柳成荫成为一名大学生,更被村民们所看中。其时,那个坐过私塾馆柳安然老先生尚未仙逝,更高兴得合不拢嘴。

    传宗、耀祖这是大人们考虑的。柳成荫心里头想的是,这回能跟心爱的小英天天见面,在一起读书了。原本两个人朦朦胧胧的情感,在一起上学时似有似无。这分开了一年,让柳成荫心口上蹲了只小馋猫,既闹心,又嘴馋,想得慌。处在青春萌动期的小伙子,想归想,又失去了自信。人家现在是大学生,在自己复读的这一年当中,说不定她已经有了心上人。

    不是都说大学里最兴谈恋爱么?十年寒窗苦,进入大学压力一下子全没了,该让自己的生活变得甜蜜些,哪能总是苦呢。

    从水乡走出来的陆小英,浑身透着股水灵灵的秀气劲儿,谁见了都会喜欢的。人家又不知道,你柳成荫喜欢陆小英。青春靓丽的少女,再多小伙子追求也属正常。话又说回来,即便是你柳成荫喜欢陆小英,以前只是一起上学相互照应得多,彼此有些好感,并不曾互表衷心,互吐心曲。到这个阶段,你还得了解陆小英心里是怎么样想呢。以前在香河村,一眼望下来,你柳成荫就上数了。到了广陵大学,陆小英眼前的男生哪可就多了去了,还这么认可你么?想想这一年,她也不曾多和你联系,明知你在复读,这种日子可以说苦不堪言,也不曾有过安慰之类举动。人们不是说么,少女的心,天上的云。飘浮不定,易变。

    就在柳成荫自说自话,心中举棋不定的当口。陆小英来到了他的身边。她是为喜子哥终于考上大学,而且考的是和自己同一所大学而高兴,而开心。在她极力主张下,陆家也像村子上不少人家那样,专门请柳成荫吃了顿晚饭。陆小英的主张,妈妈肯定支持,爸爸肯定反对,奶奶这时站出来支持了孙女儿,说是不能把人家笑话。当初小英考上大学,柳春雨家就请过的。这顿晚饭要请。

    陆小英要请柳成荫吃晚饭,自然不光是为了请他吃顿晚饭。柳成荫一听说陆家请吃晚饭,一口就答应了。他自然也不仅仅是为了吃顿晚饭。两个年轻人,都有心事。吃了晚饭,出去走走,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两人蛮有默契地走到了香河边,垂柳丛中。香河流水潺潺,天空月牙儿刚出柳梢。正应了“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的意境。

    “喜子哥,恭喜你终于考上了。”

    “我也会考到你那儿去,不曾想到吧?”柳成荫不曾接陆小英的问话,反问了一句。

    陆小英晓得,柳成荫是在责怪她进了大学以后,跟他联系少了,似乎是把他这个“喜子哥”给忘了。

    柳成荫哪块晓得陆小英的苦心唦。陆小英当然晓得这一年的复读对于柳成荫是多么关键,多么重要,她不想影响他,让他心里总有个人在打扰他,让他不能安心学习,这样子是对喜子哥不利的。这一点,陆小英的体会太深了。

    要克制自己原本已经生根发芽的情感是多么的难呃。刚进大学校门的那些日子,喜子哥的影子总是在陆小英眼睛头里,赶也赶不走。陆小英蛮苦恼的,课堂上老师讲的一句都听不进去,自己都不知道心飞到哪里去了。课后,一个人沿着小西湖的长堤,漫无目的走着,她怎儿也想不到,思恋是这样子的折磨人。可这一切,她只能放在心里,不能跟其他人说,不能跟家里人说,哪怕是她妈妈,更不能告诉她的喜子哥。

    世间有多少有情人不曾能够成为眷属呢?其间的原因千差万别,有一条,相互之间把真心藏起来,再想方设法试探对方,结果悲剧便出现了。自古以来这样子的事例不胜枚举,林黛玉跟贾宝玉便是如此。

    “难不成,你真的把我忘了?一点都不晓得我心里想的什呢么?”陆小英同样不曾回柳成荫的问话,反问道。

    “那你到现在都不曾来过一封信,哪个晓得这一年会有怎儿样子的变化。”柳成荫口气里头有些责备的意思了。

    “还不是为你好!”

    “为我好?”

    “就是。”

    “听不懂。”

    “真不懂,假不懂?难不成我的一片苦心都喂狗了。”

    “你苦?你有什呢好苦的唦,大学里不用洗冷水脸,听说校园靠了小西湖,两个人一起散散步,花前月下,绿柳长堤,诗情画意,有什呢苦的唦?”

    “你真是个没良心的,你以为我陆小英是这种人?不错,我是去小西湖散过步,那是我没办法上课,我一个人去的,可心还不是被狗给叼走了,找不回来了。”陆小英说着,实在忍不住了,带着哭腔了,起身想走。

    “那你为什呢不肯告诉我,你想我,你心里头有我,喜欢我,爱我!”柳成荫一把就把陆小英拽到跟前来了,陆小英感受到一个男人有力的臂膀,这辈子想挣脱恐怕难了。

    柳成荫不想再等了,把自己滚烫的嘴唇印在了他心爱姑娘的唇上。一股麻酥酥的电流一样的东西一下子传遍两个年青人的身体,陆小英迎上去,一点儿不曾退让,她晓得自己盼望这一刻,付出了太多太多的泪水,付出了太多太多的痴情。她不能再退让了,眼前就是她心爱的人,是她夜夜为他辗转反侧,不能入睡的人,是她愿意为他付出自己全部的人。这刻儿,她感到周身的血液在奔腾,胸部胀胀的,跟柳成荫的身子贴得更紧了。

    广陵大学校园里的林荫道上,花圃旁,时不时地会出现柳成荫和陆小英成双成对的身影。在旁人的眼睛里,他俩是让人羡慕的恋人。校园里的恋人当然不止他们一对,形影不离的走在一起,多半是男生照应着身边的女生。柳成荫和陆小英跟他们不大一样。多数时候是陆小英照应她的喜子哥。

    说来也是,毕竟陆小英早柳成荫一年进广陵大学,校园里的布局早熟悉了。教学楼,宿舍楼,图书馆,报告厅,还有浴室,食堂,凡此等等,都是陆小英领着柳成荫一一熟悉的。校园外紧挨着的小西湖,也是陆小英带着她心爱的喜子哥去的。

    两个人漫步在长长的柳堤上,看湖中的水,水是那么碧透。抬头望天,天空是那么纯蓝。偶或有几只不知名的小鸟,从柳丛间,从头顶上,叽叽喳喳地飞过,叫声都那么悦耳。

    “喜子哥,真的跟以前来的时候不一样了呢。”陆小英幸福地依偎着柳成荫。

    “那当然。以前的我,只是一个影子在你头脑里。现在的我,是个大活人在你身边。”望着自己心爱的姑娘,柳成荫有说不出的自豪。

    大学校园生活对于柳成荫来说,是新奇的。能再次跟自己心爱姑娘一起读书,又让他很是兴奋。尽管他晚陆小英一年,有些小课不能一起上,但因为同专业,好多大课都能一起听。何况,大学里自主支配的时间不知比中学时代多出了多少倍。于是乎,他俩成了图书馆的常客。偶尔也溜到校门外一家录像厅里看看当下比较火的录像片。让他轻松了许多的是,他所有的换洗衣服,几乎都由小英子承包了。不仅如此,柳成荫和五六个男生同住的寢室,小英子都要隔周打扫一次。弄得其他男生怪不好意思的。大家伙儿都不愿意让漂亮的女生为他们干脏活儿,一个个小懒虫,变成了勤快的小蜜蜂。

    这样一来,柳成荫的日子又不好过了。他成了全寢室攻击的主要目标。其他几个室友都恨他恨得咬牙切齿,凭什么这漂亮水灵还这么勤快的姑娘做你柳成荫的女朋友?不行,不能让你稳坐钓鱼台。只要你俩没有谈婚论嫁,咱们机会均等。我们哥儿几个也有追求陆小英的权利和自由。

    这帮坏东西,听上去像是开玩笑。可谁能保证,他们内心不是这样想的呢?柳成荫一下子有了危机感。

    “英子,我们订亲吧。”柳成荫在他升到大二时,正式向陆小英提出了这样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