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烟花易冷

    江疏影一直在旁边看着缇萦冷笑，直笑的缇萦脊背嗖嗖冒凉气。

    缇萦像个木偶一样脸上的表情纳纳的，眼神一片空洞茫然。

    突然，缇萦像想起什么似得跟着江疏影傻呵呵的笑起来，笑着笑着她的泪水就哗哗的淌了下来：“嗯，是的夫人，这的确是一件可笑的事，我们从来就没有想过会这么快就在一起，可是现在，我们却真真实实的在一起了。“

    江疏影见缇萦有了反应，笑声立刻收敛住，她扶着缇萦的肩膀，缓了缓气，恶狠狠的道：“你们？你们是谁？这简直是个笑话，你以为季风是喜欢你、爱你才会上你的床，哼，你做梦去吧！”

    江疏影说完自顾自的转身走到椅子边坐下，大少奶奶一般居高临下的看着缇萦，“你这个贱人，实话告诉你吧，我那晚给你送去的冰糖雪梨里下了药，看着你把东西都吃了之后，我又去找季风，是我劝他去看看你的。“

    江疏影顿了顿，扬起手帕，十分恶毒的笑了笑又说：“不过啊，季风不知道，他喝的鸡汤里也下了同样的药。“她说完努努唇声音忽地提高了三度，“你以为你们俩平时暗地里眉来眼去的我不知道？你以为我可以允许你们在我的眼皮底下偷鸡摸狗？哼，你错了！我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时机尚未成熟，哈哈，现在好了，你们不是总想着在一起吗？我成全你们！”

    江疏影一抖手腕，分外妖娆的甩起帕子指了指缇萦，“只是，你们不要高兴的太早了，我要看着你们俩骑虎难下欲罢不能的样子，看着你们痛苦，看着你们的心在痛苦的煎熬中慢慢的死去，这就是季风背叛我的后果，也是你**有夫之妇的报应，我要让你们一点一点的去品尝你们自己种下的苦果！”

    缇萦呆呆的听着江疏影的话，想到她在街上第一次见到江疏影时的情形。

    那时，她穿着一身低调却不**份的长衫，由翠儿陪着，连简单的说话都带出一股大家闺秀的雅致，哪里能跟眼前这个狠毒扭曲的女人搭上一点边？

    缇萦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淡淡地看着江疏影，“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那天的事情当然是没有想到的，但后来回过神，加上季风之前的质问，她都听见了，前后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几分，而且……那药是她开的啊，会有什么样的效果，她自然是心知肚明。

    “我是这种人？哈哈，假若你的丈夫为了别的女人对你冷若冰霜，与你同床异梦，你会怎么想？你会怎么办？你会变成哪种人？”江疏影越说越气，但很快恢复了镇定，冷哼一声继续道：“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们好，你们不是早就想在一起吗？现在你们达到目的了也该收心了，所以，我来告诉你，离开他！你别忘了他是有妇之夫，你也别忘了你离开季家之前，是在保证书上按过手印的！“

    “是的，我记得，夫人，你……不用再担心什么了，但你这么做不觉得太过分了吗？“缇萦淡淡的声音里透出满满的疲倦，好像说一个字都要耗损她很大的精力。

    “如果没有别的事儿的，那我就先走了。“缇萦说完缓缓转身。

    “站住！“江疏影从椅子上站起来，愤愤的走到缇萦身边，”你最好真的断了对他的念想，不然，我会让你更加后悔！“

    “你已经把我毁了，我……知道怎么做。“缇萦无力的说完，抬步走了出去。

    她毁了她的爱情和骄傲，毁了她的单纯和美好，她还想让她多后悔呢？缇萦出去，迎着大好的日头眯起了眼。

    今天的天气都这般美好，可她的阳光在哪里？

    江疏影下药陷害她的事儿，她心里清楚，让人迷乱的并非是药，说到底，乱的，还是心。

    *

    翠儿在宫门外的马车旁边来回踱步，从江疏影走进朱红大门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开始七上八下不消停。看见江疏影走出来，翠儿的一双眼瞬间亮了，赶紧冲过去迎接。江疏影的步子很缓，高一步低一步走得极不稳当，眼睛直勾勾的，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直到翠儿挽住了她的胳膊，她才意识到对方一直在叫她。

    “怎么了？”江疏影有些纳闷的问了一句，脸上已经没了才刚的戾气。

    “夫人，您是怎么了？总不会是在里面被那个小贱人欺负了吧？怎么神情恍恍惚惚的？”

    江疏影摇头，上了车，一个字都没说。

    翠儿见状忽然气不打一出来，“我就说得跟着您一起进去，您啊，就是太弱了，要不然，少爷也不敢这么不把您放在眼里，您说，您还把这小贱人送到他床上去，那不是坑自己吗？”

    翠儿唾沫横飞的说着，忽然觉得脑门子凉飕飕的，一抬眼，才发现江疏影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这才讪讪闭嘴，抿抿唇，小声嘟囔：“翠儿还不是给您抱不平？”

    “走吧。”江疏影盯她一眼，扬声对外面的车夫说。

    “还回麻柳胡同？”

    “是。”江疏影说完落下眼皮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才道：“你觉得我把她送到别的男人床上季风就会死心？你太不了解他了，那样他只会比现在更恨我，但现在就不一样了，我这样做就是要让他们两个觉得对我有亏欠，这亏欠，一辈子也别想偿还清！”

    江疏影一直闭着眼，声音也是懒洋洋的，似乎是百无聊赖的在讲一盘自己布下的棋局，而且……是已经水到渠成的棋局，结局已定，半点无味。

    翠儿见主子已经不生气，又壮着胆子说：“可……少爷不是在怀疑这件事吗？您就不怕哪天他知道了……”

    “翠儿， 你还记得嫂子交代过的话吗？”江疏影没理会她的话，转而扔出个似乎毫不相关的问题。

    翠儿一怔，半天没想起大夫人交代过什么重要的事儿，“什么话？”

    “你要是再乱说话，我就拔了你的舌头。”江疏影淡淡的说着睁开了眼。

    翠儿吓得全身一缩，连连点头，“奴婢知道了。”

    今天她们出来没用家里的车夫就是江疏影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她心里有火窝着不知道怎么发泄，每天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医生说她是有心病。

    江疏影以为自己看见缇萦落魄的样子，心里多少会有些安慰，但她没有。

    缇萦的确脸色很不好，跟在季家的时候比起来，她的肤色似乎不再白皙，眼下挂着明显的暗青，才十来天的样子，就好像瘦了一圈，颧骨都好像比之前突出了，明明是十几岁青葱少女的年纪，却无比憔悴。

    可是她心里却一点都不痛快，她看她像个木偶一般站在自己面前，等着自己奚落，她觉得自己赢了，因为她才是季家的儿媳妇，才是季风名正言顺的妻子，而且，这一辈子，谁也不能跟她抢这个位置，可是……

    她却很难过。

    她费尽心思让他们做了不耻之事，让他们没脸再在一起，可如今想来她却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极其愚蠢的事，季风对她更加冷淡，甚至不拿眼睛看她一眼，从那天起他就彻底搬出了卧房，从此彻夜不归，而从缇萦的眼睛里，她没有看到她想看到的屈服和畏缩，而是一种更加坚定的目光，尽管缇萦答应离开季风，但他们真的能分开吗？江疏影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相反，她倒觉得通过这件事，他们俩人的心离得更近了。

    那天早上， 白鸢给了季风一个耳光之后，江疏影也跟着傻了。

    实际上，她从来没真的把白鸢当成嫂子看，在她眼里，她和常年在边关的大哥都是客人，只需要打点周翔便好，家里出了事儿， 也没指望着她会帮自己，或者插手，不想，在那种时候，她却成了唯一能震住季风的人。

    江疏影忽然觉得自己太嫩了，甚至担心白鸢会不会顺水推舟做主让缇萦留下。

    而跪在地上，一直面无表情的缇萦却在看见白鸢的一瞬间落了泪，那泪水让白鸢也鼻头发酸，眼圈发红，可见她们之间的感情有多深。那天的结果是江疏影保证以后不会再为此事纠缠，前提是，季风和缇萦都必须在保证书上画押，保证以后不会再有来往，再有私情。

    江疏影知道自己在季风心里一定成为了十恶不赦的坏女人，可她要守住她的家，守住她的男人，不得不这么做。

    她和翠儿到家的时候，差不多到了晌午，一进门，就见季风在正厅坐着，目光凛冽的看着墙角发呆。

    江疏影看他一眼，假装看不出他目光中的不善，声音寡淡的说：“今天在家吃饭吗？”

    “你去宫里是不是去找她？“季风开门见山地质问。

    “是。“江疏影停住往内屋走的脚步，抬眼看着他，眼神柔柔弱弱，有些倦怠，有些不耐烦。

    “不要再去打扰她的生活。”季风冷声警告。

    “也希望她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江疏影回敬了一句，无悲无喜。

    她转身走去内屋，不想再和季风多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