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似梦非梦

    江疏影走后，缇萦开始收拾衣物，许是白天醉酒的关系，此时的她感觉有些头晕眼花。

    恍惚间忽听有人敲门，缇萦迷糊着起身，站在门边低声问了一句，“谁啊？”半晌，门外人才答：“是我。”

    声音落地，缇萦蓦地跟着僵住。

    一时没听见缇萦的回应，外面的人似是有些担心，“萦儿？”

    缇萦皱起眉头，悠悠叹了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无比决绝。

    “这么晚了，季大人有事吗？”

    “哦，也没事，过来看看你……”

    “那就回吧，我要休息了。”缇萦打断了季风的话，双手紧紧攥在一起，眼泪在眼圈里打着转。

    明日一别，将再无关系，就算哪天相遇也不过形同陌路，抑或可以淡淡问一句“近来可好”，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缇萦深吸口气，望着门上淡淡身影，狠心转头，不想让自己再犹豫半分。

    “萦儿，开门，我有话对你说！”季风急急出声，像是能看见她一般。

    缇萦的心又蓦地抽了一下，虽然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值得自己现在马上回身，可两条腿却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萦儿，开开门，我就是想看看你……看一眼我就走！”季风缓缓扬手落在门上，眉心凝着一点愁一点苦。

    缇萦苦笑，看看又能如何？

    “夫人她……，你还是回去吧。”缇萦说完，不觉泪水流到了嘴边，又苦又涩，宛若满腹心酸。

    “萦儿，难道……看一眼都不行吗？你只把我当成季风，我和你之间再无其他，就看一眼，都不行？”季风的声音很低，像是梦中呓语。

    从小到大，他从未求人，而如今，面对她，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他却低声下气，不知该如何是好。

    季风心里清楚，明天，她出了季家大门，自己也许就会被她从心里抹去，纵然不会，两人也不过是咫尺天涯的陌路人，此生怕是再无交集，他没有更多的勇气追问她一次，而她……那么决断的姑娘，想必也是衡量了所有。

    而此时，只道是儿女情长，他不怪她衡量，也不怪自己忘乎所以。

    倏尔，起了风，门连着他的影子一起颤抖起来。

    缇萦站在门里，听着季风的话，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想着假若自己明日离开季家，离开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进入皇宫说不定就再也见不到他了，这时，心里突然起了一个声音，“萦儿，不能再犹豫了，失去了这次机会，怕是再没有时间跟他说说心里话了。

    没错，就算是放弃，自己也得走得明明白白才行！

    缇萦拉开门，赌上了自己一辈子的勇气。

    一股寒气扑在脸上，缇萦的双眼瞬间蒙了雾，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季风紧紧抱在了怀里。

    她惊了，蒙了，傻了，忘了挣脱，也忘了羞涩，就由他紧紧抱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她觉得自己像是着了魔，不仅没有推开他，反而扬手回应了他的拥抱，她抱着他挺拔的腰身，把脸贴在他温暖的胸前，听着他“砰砰“乱跳的心，莫名的，她哭了，哭的肝肠寸断。

    “萦儿，别离开我，请你别离开我！”季风把嘴巴贴着缇萦的耳边，声音有些哽咽。

    “我有别的选择吗？”缇萦想到近日来的种种，哭的更厉害了，“我跟你，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许，快刀斩乱麻对你我都有好处。“

    这些话像一把锐利的刀子，一下刺到季风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让他避无可避。他低下头，用右手托起缇萦的泪脸，见缇萦眼中闪动的碎光一下凝住，她昂头看着他，郑重而认真的问：“爱我能让你放弃眼前的一切吗？“

    “萦儿，为了你，功名利禄我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不离开我，这些难道你会怀疑我吗？季风目光灼灼的盯着缇萦，那目光里喷着火，含着泪，让缇萦见了有些恍惚晕眩。

    她眼中的他，总是冷着一张脸，永远都像是带着一副面具，看不出是任何表情，可不知道为什么， 她却总能从冰冷中扑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温柔，为了这飘忽不定的温情，她曾不管不顾的放任自己意乱情迷。

    而今天，当她真的想要离开时，他却忽然朝她张开了怀抱，吐露了心声，让她无需再迷茫揣测，无需再惶惶不安，也无需再犹豫不决。

    缇萦明白了，他们之间，远非你情我愿这么简单，冥冥之中而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一直在推着他们向前走，直到他们走到一起。

    只是，她从不曾想过，自己的拒绝会让一个那么骄傲的男人像孩子一般茫然无助。

    可她，又该拿什么来安慰他啊……

    外面的风好像更大了，窗户和门都时不时发出晃动的声音，烛光有些昏黄，摇摇曳曳，晃得人心也跟着乱了，迷了。

    季风再次低下头，他把嘴巴再次埋在缇萦的耳边，喃喃道： 萦儿，我的萦儿，别离开我，我爱你，爱你！“

    缇萦微闭着眼睛，缓缓踮起脚尖，轻轻开启香唇，接住了季风印下来的吻。

    像是经过了火山爆发前最后一刻的平静，瞬间，天雷地火，颠倒了乾坤。

    季风紧紧搂住她的腰，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然后融进自己的身体。

    蜻蜓点水的情不自禁，突然变成了攻城略地的唇齿纠缠，他们相拥着，纠缠着，恨不得把彼此变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星星之火一触即燃，那陡然涌入的疼痛，让缇萦整个人蓦然窒息，烛光仍在，她微微睁眼，眼神迷乱的看着身上的男人，不知是真实还是虚幻，但有一点，她确信，若前面是万丈深渊，只要有他，她也愿意跟他一起**。

    季风似是一直在耳边呓语什么， 她全听不清，只感觉自己飘飘欲仙，积攒在胸口的淤塞都在这一刻全然释放出来。

    *

    缇萦觉得头很重，似乎是因为做了很漫长的梦，而让她周身疲倦。

    梦中她和心上人翻云覆雨尽享鱼水之欢，如是想想都要脸红心跳起来。她不知自己为何梦到这般不堪的情形，下意识皱紧眉头，想从梦中挣脱出来。

    她猛地睁开眼，感觉口干舌燥，额头凉凉的，周身都是虚汗。

    莫不是做梦了吧？缇萦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正要起身，却一下傻了。

    才从睡梦中惊醒的季风满目愕然地和缇萦对视着，跟她一样震撼难当！

    原来那不是梦！

    一夜痴缠**都是真真实实！

    随之而来的惊恐和羞愧让她赶紧拽起被子，裹住了自己**的上身。缇萦垂眸紧紧抱住自己，禁不住瑟瑟发抖，什么都说不出来。

    季风也赶紧移开目光，迟疑了一下，艰难的开口说：“萦儿，我、、、、、、你放心，我会……“

    季风话没说完，突然听见了敲门声，想是昨晚他进来之后并未关门，一敲之下门就兀自开了。

    “缇萦妹妹，你起来了吗？“

    江疏影迟疑着问了一句，说话间，人已经走了进来。

    看着这满屋的狼藉，看着地上熟悉的衣衫，一个恍惚，人就朝着后面仰了过去。

    跟在江疏影身边的翠儿眼疾手快赶紧扶住她，“夫人！”

    江疏影一个趔趄站住，蹙眉，缓了缓神，深吸口气，厉声命令：“出去！”

    翠儿不是傻子，就算没有捉奸在床，也知道里面会是怎样的画面，她咬住下唇，满眼心疼地看着主子，很不放心，“翠儿不走，他们……”

    “闭嘴！”江疏影的声音陡然发狠，“滚！“

    翠儿深深看了她一眼，无奈之下弱弱地说：“奴婢就在门外候着。”

    里屋的季风和缇萦把江疏影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只是现在这种情况，除了面对，已经没有选择。

    江疏影把散落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件拾起，如是进了内屋，看着正坐在床边的季风，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将衣服扔下，“我在外面等你……们。“

    季风穿好衣服，见缇萦还在床角缩着眼睛直勾勾的一动不动，一时不忍，也不知该说什么，“萦儿，别怕，有我呢。”

    他伸手想拍拍缇萦的肩膀， 却见她歪头躲避，受了惊一般。

    季风皱眉，狠狠攥起了拳头转身出去。

    江疏影端坐在外厅，似是在发呆，直到季风在她对面坐下，才缓缓撩起眼皮，看了他，微微一怔，“她呢？“

    “你有什么话，跟我说吧。“季风声音清冷， 眼睛并不看她。

    江疏影冷笑：“季风，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季风抿唇不语。

    “昨天我还找缇萦过去，问她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想着过完年给你纳个妾进门，也好让季家香火旺盛起来，没想到，原来你惦记的女人就在我身边……”江疏影说着悲从中来，双眼红了眼眶，“莫不是让她来季家就是你一早的安排吧？”

    “你昨晚送过去的参汤里放了什么你心里最清楚，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也用不着我跟你解释吧？”季风冷笑。

    江疏影看着他无情的质问，脸上是难以言说的震惊和羞辱。

    她费尽心机想让他与自己颠鸾倒凤，以修复他们即将破损的婚姻，而他却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去找别人**，现在竟然还来理直气壮的质问自己？！

    江疏影只觉得自己一颗心从里面开始慢慢凉透了，她冷笑，凝睇着季风的目光越来越冷，“翠儿，你去把嫂子叫过来！“

    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就算是强装出的当家主母的架子也罢，她要用这最后一点在他眼中不屑的身份来捍卫自己仅剩的尊严！

    “把这件事闹大对谁都没有好处！“季风转过头定定的看着她。

    “起码不会更坏，不是吗？“江疏影一声冷笑，她笑容惨淡，像绝地里等待嗜血的魑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