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锦书难托
作者:嫣然一笑      更新:2016-09-29 08:48      字数:3531
    第五十六章:锦书难托

    夜深沉,灯影幢幢,坐在影下低头刺绣的人有些心烦意乱。

    “啊。”江疏影一声低呼,手中洁白的帕子上顿时晕染,缓缓开出一朵艳丽的红梅,在昏黄的烛光下徐徐绽放,触目惊心。

    江疏影微微叹息,皱着眉头,将手中的活计放下,有些迟钝的含住了还在冒血珠的手指,满嘴腥涩。

    曲臂杵在桌子上打盹的翠儿,被主人惊叫吓了一跳,一个激灵醒转过来,迷迷瞪瞪看见帕子上的鲜血,顿时清醒大半,“夫人,您怎么了?”

    “哦,没、、、、、没什么。”江疏影缓声应付了一句,又拿起绣绷,将上面污了的帕子摘下来,“把这个泡到水里洗干净就去睡吧,时间也不早了。”

    翠儿蹙眉,不无担忧的说:“奴婢想陪夫人等少爷回来再去睡。”

    “唉,我也倦了,不等了。”江疏影幽幽说了一句,眉心团着淡淡烟云,似有化不开的愁。

    傍晚,都尉府来话,说是季风公务繁忙,不回来吃饭了,江疏影担心季风不注意身体,吩咐人将饭送了过去,结果,东西被原封不动的拿了回来,说是他已经吃过了。

    江疏影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还是事出有因,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好像……季风是故意跟自己怄气。

    难道他还是在为前几天的事儿生气?自己不就随口多说了缇萦几句嘛,他干嘛这么在意?再说了季风是自己的丈夫为什么老是护着缇萦?难道、、、、、、?

    江疏影想到这突然眉心一皱,一时心塞。

    江疏影正转身向里屋走,忽然听见外面开门的声音,忙不迭披了衣服迎到门口。

    季风走在胡野身后,纵是半夜,依旧精神抖擞,不见半点倦容。

    “相公。”江疏影暖暖一笑,迎他进门。

    “怎么还没睡?”季风略带责备,“早就跟你说过,不必等我。”

    季风这般说话,江疏影早已习惯,不知为何今日听着,却觉得冰冷绝情。江疏影微微赧颜,“奴家想等相公回来一起就寝,我让翠儿温着热汤,可为相公盛上一碗?”

    “不用了。”季风一边自顾自换衣服一边淡然应付道。

    翠儿已经把热水倒在盆里,见江疏影朝自己使眼色,就将胳膊上搭着的毛巾给了她,敲敲退了出去。

    “相公晚上可吃了些什么?”江疏影趁季风洗脸的时间,关切的问。

    这夫妻俩,一个性子冷淡,另一个若也不主动,就真的成相敬如冰了。

    “随便吃了点。”季风拿了毛巾擦擦脸,“大哥怎么样了?”

    “下午睡醒,气色好了不少,有缇萦在这,想来很快就能痊愈了。”江疏影笑微微回答,仿若刚才那个因为心烦意乱刺破了手指的是另一个人,现在的她,已经全然没有半点倦怠与忧患之色。

    听到“缇萦”二字,季风错开了目光,转身往里屋走,似是漫不经心的问道:“她的积食没事了吧?”

    “应该没事儿了,今天晚上没多吃,就喝了点清粥。”江疏影跟在后面小心翼翼的回答。

    这是一个有记性的女人,前几天就因为自己随口多说了几句缇萦的不是,弄得季风差点跟她翻了脸,所以今天再谈起缇萦,江疏影每一句话都回答的甚是谨慎。

    当夜无话。

    一连几天季风都是早出晚归,这天早上,缇萦醒得早,就想去院子里晨练,打打拳。

    这套拳是陆二娘教给她的,没名字没章法,是她年轻的时候自己研究出来的实战拳法,缇萦没事儿的时候就会随便打打,一来强身健体,二来关键时刻倒是也能应个急。

    缇萦才一出门,就见两间屋外,季风也准备出门。

    两人对视,都一愣。

    转眼,江疏影也走出门,见到缇萦笑道:“缇萦妹妹,今天怎么这么早?”

    “哦,今儿醒得早,出来锻炼锻炼。”缇萦呵呵笑着坐起扩胸运动,“季大人早啊,夫人也早。”

    “早。”季风定定地看着缇萦的眼睛,只看的她两腮绯红,芳心乱跳,而自己的脸上却像蒙上一层薄冰,让缇萦看不出任何表情。

    缇萦顿时慌乱起来,她不知道再如何开口,于是转身往后院而去。

    本想着给对方留个自然点的背影,不想步子迈得比自己想象中还快,不知怎么左脚就把右脚给别住了,噗通来了个狗吃屎,好不狼狈!

    “诶!”季风也转回身,已经走出去几步,却听旁边的江疏影一声惊呼,不由皱眉,生生将自己的动作压住了。

    “缇萦!”。江疏影三步并两步朝缇萦跑过去。

    缇萦这边趴在地上,真真是恨不得长出一双爪子来,赶紧把这地挖个洞钻进去好了,越是在他面前,自己越是狼狈,真是魔障了!

    听见江疏影的声音,她顾不上掌心**的疼,慌慌张张爬起来,不敢看向季风。

    “慢着点儿,姑娘家总是这么毛手毛脚的将来怎么嫁个好婆家?”江疏影一边打笑缇萦一边弯腰帮她拍打身上的尘土。

    “哦,没事儿没事儿,想必是没睡醒,还癔症着呢。”缇萦慌忙爬起来,干巴巴的笑着,掩饰脸上的尴尬。

    江疏影见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了,到底是女儿家,脸皮薄,于是便不再多说。

    突然摔了一跤,缇萦也没有心思再去打拳,只好进屋。靠在门上,她惊魂未定一般,好半晌,才长舒一口气,这时,膝盖的疼和掌心的痛都在一瞬间增加了几分。

    “真是丢死人了!”她无奈的抿住唇角,莫名想起半年前自己第一次跟季风去村上行医的时候,他从门外飞身进来,自己也是这般狼狈的摔在地上,为何自己总是在他面前摔倒?老天捉弄还是天意使然?缇萦百思不得其解。

    缇萦用凉水洗了摔得红肿的手,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出来,“哎呀,哪里有那么疼,真是矫情了!”

    她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一下下胡乱抹着眼泪,结果,眼睛像是活水的源头决了堤,泪珠子一个个往外跑,越是想堵住越是汹涌澎湃。

    她呀,到底是伤了心,难了过,又无处诉说,太多的愁绪积在心里无法释放。

    自从江边一事之后,缇萦心里便作了病。她对季风的爱可以说已深入骨髓,可季风对自己到底作何打算?那天,他在她耳边轻轻低语:萦儿,等我,等我、、、、、、一句话撩的缇萦耳软心活,可缇萦心里却悲怆万分,他毕竟早有妻室,要自己等他,要等待多久?等到何时?这一切他却没有对自己明说,哪怕有一句诺言也好,可是季风却没有半句承诺!

    缇萦这样胡思乱想着兀自正在屋里发呆,忽然听见有人敲门,“淳于小姐可在?”

    是管家胡野。

    缇萦急急将眼泪抹干,起身去开门,哑着嗓子回答:“在呢。”

    胡野见她开门,憨笑着将手上的药酒拿出来,“这是季家的秘方,少爷临走的时候让我给小姐送过来,说是现在天寒地冻的,摔地上怕是要出淤青,让小姐抹上点,好得快。”

    这是季风出门之前交代的,还特意嘱咐了一句,“别让夫人知道。”

    胡野在季家足有三十年,也算是看着季风长大的,其中道理自然都看得明白。

    他见缇萦犹豫,急急将药瓶塞进她手里,“淳于小姐莫怪老奴多嘴,少爷打小性子清冷,不善言谈,就算对夫人都不会这么用心,有些事,不用老奴说,想必小姐心里也是门儿清,但……”

    胡野一顿,有些踯躅,“小姐,你还是先收下这药,好生照看着自己吧。”

    江疏影是江南织造的嫡女,当年江疏影嫁到季家也不是普通的联姻而是出于某种政治需要,季风当时对江疏影也没有什么感觉,但禁不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说了父命难违,他纵使有千万个理由拒婚,也是奈何不了的,这些,缇萦曾听白鸢说起过。

    缇萦看看手中的药瓶,抬眼,急急叫住正要离开的胡野,“胡管家,烦请转告季大人,我的事儿……以后不劳他费心了,多谢。”

    胡野笑着点头,“淳于小姐,客气。”

    他们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待到去给季灏换药的时候,她已经将自己打点妥当,化了淡妆,微肿的眼睛也就不那么明显了。

    这些日子从不曾在家里吃饭的季风,却是在中午饭前赶了回来,缇萦如往常一般坐在白鸢旁边,跟她低语几句,至于江疏影一直给季风夹菜,嘘寒问暖,她假装一句也听不见。

    嗯,她听不见,也看不见,眼净,心也净。

    季风三番五次往缇萦身上瞄,却见小丫头一个回应都没有,不是低头吃饭,就是跟嫂子轻声交谈,总之,就是不拿眼睛往他这边瞧。季风迷惑,还当是胡野将送药的事儿给忘了,若不然……是在难为情?

    他从未猜过女儿家的心事,现下真是左右不懂,偏又忍不住地想知道答案。

    本想走前找个时间去问问她,不想她一直跟白鸢在一起,让他根本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季风无奈,只能在走前,问送到门口的胡野,“早上,东西你可送去了?”

    “送啦。”胡野爽快的回答,“少爷一走,我就送过去了。”

    “那……可有大碍?”季风昂首眼睛看着前面,好像对答案半点不关心,殊不知自己脸上的表情根本就是欲盖弥彰。

    “没事儿,您看小姐活蹦乱跳的,好着呢。”

    “嗯。”季风皱眉,还想再问点什么,但看到胡野一脸的坏笑,便把到嘴的话给咽下去了。

    最近,他一直从胡野嘴中打听缇萦的消息,中午吃了什么,心情怎么样,能问得出的不能问得出的,都要忍不住问一问,好像只有问了心里才能踏实,季风有时候也觉得自己不可思议,原本他不是这样婆婆妈妈的人嘛,又何曾对人如此细心周到过?

    那日在河边回来,缇萦便跳开话题避而不谈,他知道也许是自己一时的唐突让缇萦不知所措,他愿意等缇萦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不管多久,他都愿意等,只是,等的时间越长,他就越担心她会离开。

    世间命运弄红尘,缘起缘灭一念间。

    季风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时候,缇萦已经将他打入冷宫,决定放弃!

    这天下午,缇萦正在房间里看书,就听丫鬟来报,说是妙济堂来了人,有急事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