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不容小觑

    这是淳于父女第二次面见文帝，虽然是第二次，但面上紧张依旧。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光景，随着宫人一声接一声的传报，淳于父女随着季风起身，一并跪了下去。

    文帝今天身着金丝绣纹的锦黄色黄袍，从长廊上缓步进来，那条盘踞在胸前的莹绿色腾飞巨龙，乃为国内顶级绣师巧夺天工之作，一双金色的眸子带出无限霸气和威慑力，让面上带笑的文帝凭空多了几分威武豪气。

    文帝快步走到花厅内落座，“呵呵，让你们久等了，大家快起来吧。”

    “谢皇上。”三人谢罢之后才缓缓起来。

    “坐啊，坐吧，今天寡人招你们来，就是想和你们聊一些家长里短，你们不用这么紧张，随便一些就好。”文帝见三人呆若木鸡的站着，不得不再次吩咐。

    那日，在菜市口，文帝的亲民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不想，他在宫中也是这般随和， 这让淳于父女心里都感觉轻松了不少。

    文帝抬眼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对民间父女，然后将目光落定到容姿秀丽的淳于缇萦身上，但见这小姑娘青春正好，面容娇俏，柔弱之中隐隐透着一丝刚强与倔强：“呵呵，你就是淳于缇萦对吧？那天在菜市口寡人见过你一面。”

    “是的，皇上，小女正是淳于缇萦。”缇萦不懂宫里的规矩，站在一边低眉顺目的垂着头表示恭谨。

    “哈哈，淳于意，你这小女儿有些意思啊，那日在菜市口伶牙俐齿，据理力争，不畏权势，倒是有些刁钻蛮横嘛。”文帝见缇萦今天小心拘谨的样子哈哈一笑，调侃了一句淳于意，又道：“你们都抬起头来吧，你们这么紧张，莫不是寡人长得很吓人？”

    缇萦抬头，正瞧见文帝挤眉弄眼摸胡子的动作，一个不忍，扑哧笑了出来，之后又觉失礼，急急以手掩面端正了脸色。

    这一连串的变化都发生在眨眼之间，知道的是她被皇上脸上的古怪样子逗乐了，不知道，只会以为她这是抽了个风。

    文帝跟缇萦碰了目光，自然知道这小丫头是被自己的恶作剧逗乐了，很自然的摆摆广袖道：“呵呵，笑吧笑吧，若是不笑，才叫寡人觉得尴尬呢。”说完又调皮的朝缇萦眨了眨眼睛。

    年近五十的文帝因着一脸俊朗的容貌，看起来十分年轻潇洒，加上为人幽默诙谐，这种调皮的动作让他看上去像是个顽童，十分可爱。

    但缇萦心里还是有“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在时刻提醒着自己，纵是面前的皇帝性情随和，平易近人，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晴转多云龙颜大怒，所以尽管文帝想再次引缇萦发笑，缇萦也没敢再笑，她只微微勾了勾唇角，便端正了脸色。

    “皇上，草民这闺女整日闷在药房里跟师兄们一起长大，少了些大家闺秀的文雅，也没有**出礼貌周到的规矩，让皇上见笑了。”淳于意自嘲了一句。

    文帝连连摇头，“淳于意此言差矣，在我看来，你这个女儿可是了不起啊，这次的案子若不是她有勇有谋，多方周折，怕是就要委屈你了，唉，说起来也是寡人面上无光，天子脚下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不知道百姓会作何议论。”

    文帝说罢轻叹口气，脸色也跟着郑重不少，缓了口气继续说：“我听说你们父女医术了得，而且在京城内口碑极高，这次既然是寡人用人不善，理应亡羊补牢，我想将你淳于家的医术医德发扬光大，所以才将你们父女二人接到宫中，是想问问你们想不想进太医院。”

    皇宫的太医院中有全国最好的大夫，也有全国最全的医学资料、史籍，更有全国最好的药材，而且，太医院的太医也毫无疑问是接近权力最近的地方。

    他们要保护的是皇宫之中所有皇族的血脉，责任重大且神圣。

    淳于意以为季风所言的赏赐不过就是真金白银，不想，皇上却是有意招揽人才。

    这太医的名声虽好，却并非淳于意所愿。

    淳于意犹豫一下，跟季风交换了一下眼色，起身跪在地上，拱手道：“回皇上，小人不才，才疏学浅，浪得虚名，这太医院乃皇宫所属，责任重大，淳于意一介草民，不能接受皇上的好意，还望皇上恕罪。”

    文帝见对方拒绝自己的盛情，不觉龙颜微微触动，但仍就维持着和煦的面容，“淳于意，起来说话无妨。”

    淳于意现在虽然有心想改变自己古板桀骜的脾气，但对攀附权贵一类的事儿还是不想做，想到自己这次被诬陷不过是自己无意之中得罪了当朝权贵之人，他们为纯泄私愤差点要了自己的老命，一想到牢狱之中自己受到的折磨与酷刑，心里就禁不住的打颤，所以对皇上的恩赐更加心有余悸。

    想到日后如若生活在权贵之间，每天都会活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脑袋如同悬在了刀刃之上，万一有个差错闪失，自己还不得让人给活扒了皮，恐怕这太医的官衔有多大的荣光就有多大的危险，凭他淳于意的胆量纵是借他两个胆子也是不敢要的。

    “小人早已习惯了外面自在的粗野生活，加之还有一批未能出师的徒弟正在学医当中，若是放下他们不管，他们必将半途而废，小人实在放心不下。”淳于意说完顿了下又道：“小人这次获皇上赦免，实感惶恐无以为报，为报皇上恩典，小人听说最近边疆战事紧张，伤亡惨重，小人愿意就此奔赴战区，用自己的医术多救几个为国浴血奋战的战士，也算是报效国家，为国出力，所以还望皇上成全小人的一点志愿，恩准小人前去边疆医治病患，救治伤员，为国尽效。”

    淳于意说完俯下身，一个响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这……你的这些话，倒是有些出乎寡人的意料。”文帝抿唇思缜半刻，并未直接回答淳于意的请求，而是看向缇萦，“淳于缇萦，你对太医院可有兴趣？”

    皇城之中女眷颇多，但却一直没有医术高明的女医官，其实文帝的初衷本在留住缇萦在太医院，但念她年纪尚幼，怕自己这般一提淳于意难免担心，所以才有了将这父女俩都招入宫中的打算，不想，淳于意志不在此，却主动提出去边疆为国进效，这多少让文帝有些意外。

    缇萦一时慌乱，抬头看向季风，心中暗想，若是进太医院能经常看见季大哥，倒是了结了自己的一番相思之苦，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坏事，可是、、、、、、万一、、、、、、、缇萦正在犹豫不决，季风见状便压低了声音提醒：“你心中所想为何，如实告诉皇上便是。”

    缇萦听罢，瞬间烫了脸颊，心道自己刚才所想那些小心思怎能如实说出来呢？

    “回皇上，爹爹年事已高，孤身到战区救死扶伤恐无人照应，小女实在放心不下，我自幼跟在父亲身边学医，也稍懂医药，希望皇上允许小女随父亲一并前往战区，一来照顾父亲，二来也可帮些小忙。”

    缇萦冷静下来之后，心里便有了这样的打算，虽然有些冲动，但她想着能用自己的双手救回那些保家卫国的战士，应该也是在为国家效力吧。

    如是回答，不仅让皇上一怔，淳于意和季风也是面露惊色。

    于是，淳于意当即拧眉，顾不上逾矩，厉声斥责道：“萦儿，你小小年纪切莫胡闹！你可知军营之中都是男人，你一个小姑娘家跑到那种地方成何体统？真是岂有此理！”

    缇萦听罢父亲的话不觉全身一震，本来尚有些犹疑的目光，反倒坚定下来，她掷地有声地反驳道：“缇萦虽不能在战场上厮杀，也不懂带兵打仗的战术，但缇萦身为大夫，志在悬壶济世，济世利人，救死扶伤本是我的职责，还请皇上和父亲给缇萦一个机会，莫只将缇萦看做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