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柳暗花明(十)
作者:
闲庭晚雪 更新:2016-01-18 22:34 字数:2488
宇文川远见满目绮罗,脂香袭人,若在平日里倒还罢了,偏偏他今日心中烦闷,被各种香气一熏,更觉焦躁:“发生了什么事?”火出无名,语气,自然是冰冷的,如初冬的清晨,薄霜轻雪凝结在干枯的枝头。
见宇文川远浑身上下如笼了寒气,是她们前所未见的阴冷,众女暗吸了一口气,收敛了莺声燕语,噤若寒蝉起来。唯有萧琰,带着人前惯有的笑,将圣旨双手奉上:“殿下!”
宇文川远满腹疑窦,取过圣旨,展开一看,神色大变,厉声喝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萧琰淡淡地瞥了一眼宇文川远,如期的,她盼来了预见的暴怒,见宇文川远额上青筋在跳跃,她如在酷暑中喝了一口冰水,透心的痛快!闲闲地:“殿下,这圣旨上不是写得很清楚吗?要不要我代劳,给殿下读一遍?”
宇文川远从萧琰过于平静的表情带刺的话语中看出了端倪,想起监视乔姮的侍卫提到的她与萧琰在御花园中的会晤,今日之事敢情是萧琰在搞鬼,籍此离间疏远他和乔津亭?毫不留情地,宇文川远将圣旨朝萧琰脸上大力一摔,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外走。
胸口是像被撕裂开来般地疼,不是因为摔过来的一纸圣谕,而是宇文川远临去那一个如剑锋刀芒的眼神,生生地剖开了她的心!在乔津亭没有出现之前,她与宇文川远虽谈不上恩爱,至少能相安无事,而今,两人之间的裂痕已如银河般宽广,纵有鹊桥也难以跨越!
夜深了,这初秋的夜如宇文川远暗透的心境,风声在树梢簌簌作响,站在乔津亭的居所“韶光阁”前,他竟无力举手,叩响他心中神圣的大门。他宇文川远原非好色之徒,只因当时上至贵族公卿下至黎民百姓,无不将广置妻妾视为平常之事,风气如此,他也不能免俗,兼加他自幼长于深宫,见惯了尔虞我诈,原不期待留一份真心,留一个位置,交于有情人。如若这世上没有流云山庄没有乔津亭,一切都将按原来的轨道有条不紊地运行,但没有如果,乔津亭出现得毫无预兆,像闪电一般在瞬间就击中了他的心,长驱直入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填满了他的心房。遗憾的是,他的身边,再无一个可以容得乔津亭的位置。前些日子,他还信誓旦旦:愿意为她乔津亭留一份真心真情,拒绝其他的女子,可话犹在耳,他竟被动地背弃了信义!
夜深露重,宇文川远一时竟不知该往何处去,东宫?他痛恨萧琰的算计,厌烦乔姮纠缠;“韶光阁”?重门紧闭,一片漆黑,欲进无门!呆呆地坐在花荫之下,身心均不知所往!
“少主!”白蘋在黑暗中轻唤了一声,“你看院里的人可是殿下?”白蘋自幼习武。眼力颇佳,借着朦胧的月色,辨别出院中之人竟是尊贵的太子殿下!
其实,乔津亭何尝不知?早在宇文川远的脚步声在廊外轻轻响起的时候,她就被那份熟悉牵动了神经。心内酸酸的,空空的,不是怨恨宇文川远的出尔反尔,而是她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干脆就避开了,没有想到,他居然在冷星残月下,守候着她,或者是说,守候着他对她的一颗心!
夜,愈来愈凉了,乔津亭叹息一声,披衣下床,粗粗地,将一头秀发编成最简单的麻花辫,取过一件披风,吩咐白蘋打开了大门。
宇文川远被万籁俱静中突其而来的声响所惊动,回首,见乔津亭缓步而来,心在剧烈地跳动,突然,他有一种逃避的冲动,他该说些什么?“皇命不可违”?“身不由己”?
越走越近,宇文川远无法正视乔津亭澄静透亮的双眸,此时的她,全身上下如披了一身夜的清冷,如花叶上的一滴露珠,沁心的凉!她的心是不是也一样的冷?
默默地,为宇文川远披上了披风,像极了一个柔静体贴的妻子,传递着无言的关切!
若能有妻如此,知心解意,不尤不怨,夫复何求?宇文川远攥住了乔津亭的手,艰难地吐出断续不成句的话语:“乔……我……你……”该说什么呢?道歉?表明心迹?说明事情的原委?要说的太多,但在乔津亭明澈的目光下,似乎什么也不必说。
乔津亭低下了头,宇文川远纵然是语不成句,但眼角眉梢,眸中愁绪,无一不是言语。“我……都明白……”他,为他的一句话,一片情,居然在剩风零月下,风露立中宵,她能怨能恨吗?知了他的情也会了他的意,她还能说什么?再说,不日,她将远远地离了他,从此山高水远,不再相见。今日,能为他做的,不过就是宽他的心,为他排解烦忧,以酬他的一片深情而已。
“你……明白?”宇文川远的手劲在不自觉地加大,让乔津亭疼痛了起来,纵使金戈铁马,山河入梦,也没能像这几个再简单不过的字眼让他震撼。
“是的,明白……你的心,也能猜到……事情的原委,所以……你无须如此!”话,虽是明智的,温柔慰藉,但情,却免不了悱恻缠绵,情之一字,千头万绪,又怎是“明白”两字所能概括?可是,心底里的痛和愁,又怎能在他的面前抖落?徒惹了无边的烦愁?
宇文川远望着涔涔天色,恨意惊破夜的岑寂:“我……不会放过她!”
“她”?谁?乔姮?萧琰?乔津亭叹息,望着宇文川远:“不,你不能,无论是……姐姐,又或者是萧琰,你都原谅了吧!”
宇文川远惊讶:“为什么?”
乔津亭低垂了头,伤感却清晰地说:“萧琰是你的妻子,是你孩子的母亲,你若与她闹翻,萧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对你而言,代价太大,你不能任情纵性,自毁了长城……”
宇文川远愤然:“她就是太明白了这一点,才会如此胆大妄为,丝毫不将我放在眼里!”
乔津亭抬起了头,眼前的男人英挺秀逸,卓然不群,一双神采奕奕的眸子中,时而透着威严,让人望而生敬,时而逸兴遄飞,而或柔情外溢,这样的男人,那一样不让女人芳心暗许?倾情相系?只是乔姮从此身陷宫廷,却是祸福难料啊!
“你有没有想过,萧琰这么做……也只不过是一个‘情’字在作祟而已,若非心中有你,她何必费尽心机?就凭了这一点,你都应该原谅了她,这些年,她何尝容易?”说出这番话太艰难,但并不违心,若是易地而处,她或者也是一个萧琰!
宇文川远心头大震,若不是有一颗常怀慈悲的七巧玲珑心,她如何能将人心看得如此透彻?如此悲悯?萧琰?乔姮?或许他都该原谅,只是乔,你可否再读一读我的心?乔姮入宫,你不怨不忧,难道,你就当真甘愿从此放了手,不再期盼属于我们的将来?
乔津亭不堪他眸光中的淡淡幽怨,款款深情,内心一阵悲凉,强笑,“好了,不说这个,眼下,你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吗?”
宇文川远一听,神情一凛:“你,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