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秘的越洋电话
作者:
柴可 更新:2024-12-19 21:16 字数:2547
深秋的敦煌,如血的夕阳还照在莫高窟对面的三危山上,一弯淡淡明月却早已越过山巅,悄悄地爬上了中天。天空已暗淡下来了,唯有飒飒的西北风轻吹着九层楼上的铁马风铃,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莫高窟的洞窟里,空气阴冷。86岁的董云鹤攥着金属栏杆爬上了三米高的脚手架,然后蹲下身来,视线穿过老花镜,直抵壁画上那些“生病”的众神菩萨,神情专注而又严肃。
边上早有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壁画,手底下轻轻地动作着。他是董云鹤的儿子董雨堂,也是敦煌壁画修复师,一个学生众多的壁画修复老师了,可是此时,有老父亲在侧盯着,他还是特别的小心翼翼。他先是用洗耳球将颜料翘起处背后的尘土和细沙小心地吹干净,然后又用一支软毛笔将壁画表面的尘土也清理了,待要进行下一步时,在一旁的董云鹤小声叮嘱儿子:“小心,这壁画里附着的小石块比较大,起甲壁画剥落就麻烦了。”老人今天本来已经不工作了,可听儿子说,这处壁画有些问题,不放心,遂又特意过来看看的。
董雨堂轻轻“嗯”了一声,好像声音稍大点,都会惊落这满墙的佛菩萨一般。
这是他今天遇到的棘手问题,这处壁画之前修复不到位,修复过的壁画又重新翘了起来,所以他今天不得不再次过来重新返工,再走一遍之前的流程。
董云鹤蹲在旁边看着儿子操作,先是给壁画打针,将粘结剂通过小号的医用注射器,打进已经和墙壁脱离的壁画背部,使壁画和墙壁重新粘合在一起,接着就是回贴,胶液被地仗层吸收后,董雨堂便用木质的修复刀,将起甲画面轻轻地贴回原处,然后开始滚压,绸纺包裹药棉制成的棉球滚压着壁画表层,滚压的方向从颜料层未裂口处向开裂处轻轻地滚压着,将起甲内的空气都排了出去。做完这一切,董雨堂看了看,很满意地轻舒了一口气。
董云鹤却在旁边又叮嘱道:“再做一次检查,用最小的棉球沾上最少剂量的粘结剂,再将壁画表面轻轻滚一遍。”那语气俨然是一位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威严冷峻。
董雨堂照做了。一切就绪。
也许是刚才太过专注的缘故,此时,完成了这些步骤后,董雨堂放松了,笑了一下刚要说话,边上的一处壁画却突然飘落下来了一小片,董雨堂顿时紧张起来,惊呼一声“啊!”赶忙从三米高的脚手架上下来,低头认真地在地上寻找,然后用工具轻轻将那片只有小拇指甲盖大小的壁画,小心翼翼地拾了起来。
董云鹤看着儿子,面色严峻地沉声说道:“做这一行要特别小心,你身体上一块皮或者一块肉掉了,过些天它会长出来,但对于文物修复造成的损失,即使你把画补得再好,那也不是文物了。你修的不是文物,是有生命的东西!我再说得严重点,文物要是坏在我们的手里,那我们就成了历史的罪人。”
董雨堂闻言,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道:“爸,我记住了。”
“嗯,记住就好。”董云鹤点了点头。
“爸,时候不早了,要不您先回家吃饭?我把它贴回去再回。”董雨堂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
“也好,要特别注意了。”董云鹤又叮嘱了一番后,才从脚手架上慢慢下来,摘下帽子,抬手把花白的头发撸了几把后,又重新把帽子戴上,表情淡然地问:“阿瑶这几天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董雨堂笑道:“那个野丫头,现在还在金华寺忙着挣钱呢,哪能想到主动给我打电话,前两天还是我打过去的,让她回来跟着大家一起修壁画,可她就是不肯,说什么要过自由自在的生活,我看啊就是不想回来被我管着,更不能造假蒙人了,这丫头,我真怕她会出啥事。”董雨堂有些担心他这个宝贝女儿。
董云鹤闻言微微一笑,看着洞外,一脸笃定地说:“不会的,能出啥事?你的女儿你还不清楚?那是个拔根汗毛都能当哨子吹的鬼精灵。再说了,她那也不是造假,她是复制临摹,买卖双方都清楚,别总这么说我孙女。”董云鹤白了一眼身边的儿子,一脸的宠溺和不愿意,然后把手一背走出了洞窟,向不远处的家里走去。
董雨堂看着老父亲的背影乐了,自言自语道:“一说他孙女就跟我急,还说不偏心?”说完,抬眼又看了看天色,赶忙单手攥住金属杆,托着那片壁画片儿又上了脚手架。
董云鹤回到家,老伴儿和儿媳已经把饭做好等着了,“爸,雨堂还没弄完?”儿媳妇从厨房端着饭菜出来一脸探寻地问。
董云鹤点了点头说:“怕是还有一阵子,不等他了,给他把饭菜留出来吧,我们先吃。”
老伴儿关切地问:“都这个季节了,里面冷吧?我听雨堂说,画又出问题了?”
“嗯,不过是小问题,不碍的。”董云鹤洗了手坐到餐桌前,端起面前的米粥喝了一口,“都吃吧,他弄完就回来了。”
三个人坐下吃饭。刚吃了一半,家里的电话响了,是座机。
儿媳放下碗筷站起身来说:“我去接。”说着就到了客厅。董云鹤遂也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他的心里莫名的有了一种预感,让他有些不安起来。
现在都有手机了,熟悉的人从来都是打他的手机,这个座机号码他从未对外公开过,也从不用它打电话,这个座机只为一个人而设,今天,……这个时间对方打来电话到座机上,会是谁呢?难道……是他?
客厅里传来儿媳的问话:“喂?”
“请问你是谁?找谁呀?”
“哦,那您贵姓?……好的,请稍侯。”紧跟着儿媳就进来了,对坐在餐桌前沉吟着的董云鹤说道:“爸,找您的,是个年轻人,是从美国打过来的。”
“美国?”这个时候?董云鹤眉头一皱,马上问:“他姓什么?”
“姓周,他说您知道,他爷爷叫……周一海。”儿媳的话音刚落,董云鹤就已经倏地一下站了起来,脚步有些急促地向客厅走去。
董云鹤的老伴儿和儿媳面面相觑,她们还从来没有见过,一向沉稳内敛的董云鹤如此激动和不安过。
客厅里,董云鹤走到电话机旁稍微顿了一下,才一把抓起电话低声问道:“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人谨慎的声音:“董先生吗?董云鹤?我是周一海的孙子,我叫周羽。”
“哦,我是董云鹤,知道了。你爷爷……他还好吧?”董云鹤关切地问道。
“我爷爷……他已经走了。”周羽回答,语气伤感。
“什么!走了?”董云鹤面色一沉,一张沧桑地面孔顿时满是伤悲。
“是的,爷爷走时嘱咐我,让我打这个电话,找您……董云鹤,他说您知道的,他和您有约,要让它回到它应该去的地方,让我送它回家,希望您能给予帮助。”
董云鹤双眼霎时泪水盈眶,一脸的凝重:“我知道了,它也应该回家了。好吧,我会全力帮助你的孩子。”
周羽在电话那头语气伤感地说道:“我把爷爷的遗物清理一下,一周后动身回国,董先生,一切就拜托您了!”
“好!你放心吧。”放下电话,董云鹤一脸伤感地坐到了沙发上,双眼看向窗外,久久地陷入到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