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母亲身体有些不适，让我们自行根据她的安排，由管家帮忙督导我们学习。学习之余，母亲不能陪我们了，于是我们开始自由放飞自我。两个哥哥在两个小厮陪同下，每天下午都跑到城北运河较为宽阔的水域，在那里游泳摸鱼，遛马射鸟，玩得不亦乐乎，不到晚饭时分是不归家的。我是个女孩子，不喜欢他们那些活动，也不想走得太远，我通常就是由一个小侍女陪着，在宅邸的小湖边或门外不远的运河边散步观景，留连于水声潺潺的波光碧影里。

    “那天午后，我并不午睡，拉着小侍女信步就走出了宅门，沿着运河的胡杨林堤岸，轻松自在地游荡。

    “天气很好，午后的阳光温暖地透过胡杨树叶，挥洒在我们的身上，令人感到十分惬意舒适。我们走了一段，有点脚乏，于是就在堤岸边的一棵很大的胡杨树荫下坐下来，静静地观赏着汩汩流淌、波澜不惊却线条色彩随着日光的映射和水流的缓急不断变幻的河流水波。

    “那天我兴致勃勃，先是拿一面小铜镜，对着镜子里的豆蔻年华模样的少女挤眉弄眼，做出各种怪像，引得随同的小侍女也凑上前来，两个人一同搞怪，互相戏弄，打打闹闹，嘻嘻哈哈。闹了一会儿，我起身观察着河流水波粼粼，忽然心有所感，不自觉地在岸边树荫下手舞足蹈，模仿那清流碧水波荡涌漾的姿态，开始卖弄起小女孩的风姿。也许是天成，也许是灵感，我这一番动作，在小侍女看来，竟然觉得十分优美动人，颇有天赋，她称赞我这是好看的舞蹈，就像个漂亮的伎坊小舞姬。

    “我虽然也偶尔在与父亲外出赴宴时，看到过伎坊的舞姬的表演，自然觉得十分妖娆优美，但却也印象不深。没想到我这般搔首弄姿的一通动作下来，竟然也让我唯一的观众给予了高度评价，我知道小侍女有些巴结我，但不免却也心中得意，沾沾自喜。

    “这时，却突然听得我们头顶上有人清朗地笑了几声，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那笑声很有穿透力，明悦，又略微带点慵懒沙哑，让人感觉很舒服！不过当时我们两个吃惊之余，没想到自己头顶上竟然有个男人在观瞧，不免有些羞恼！小侍女先替我出头，叉着腰冲树上大声呵斥道：是哪个家伙在这里藏着，偷看我家小姐，快给我滚下来！

    “那棵胡杨树十分高大，枝叶也很茂盛，我们仰头观瞧半天，却也看不清那人在哪里。这时那年轻男人又在我们头顶说话了：

    “是我先在这里睡觉的，你们是后来的，把我吵醒了，我长着眼睛，自然要四处看了，怎么是偷看？这个小姑娘是你家小姐？嗯，很漂亮的小姑娘，还有你这个小丫头，也不错。不过你家小姐那个，那个还不能称为舞蹈，嗯，只是，只是，怎么说呢？是有节奏韵律的体操罢……

    “我们听那男人在那里大言不惭地评价我的动作是体操，气不打一处来，这回不光是小侍女，连我也恼怒地冲上面叫道：

    “你下来，下来！你说我这不是舞蹈是体操，你下来给我表演个舞蹈我们看看！

    “那年轻男人嗯了一声，似乎抬手拍了拍身上，有一些落叶飘了下来，差点落到我们脑袋上，弄得我们更气恼了！我和小侍女齐声冲他叫道：你这家伙，快下来，下来！

    “他轻笑了一声，喃喃道：睡好了，是该下去了。

    “我们也没见他从树顶哪里，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就见一道身影轻飘飘地，像一片树叶，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只有一阵清风，扫过我俩的身畔！

    “陡然间，就见我们两个人面前出现了一个高挑修长、玉树临风的青年男子，他不戴帽子，一头长发比我的头发还长，油亮微褐，披洒在肩头，身上是一件很宽松的白色长袍，腰带也没有系，飘飘荡荡，很有点洒脱随意的样子，他的手中，提着一个白色的布囊。

    “这人一开始侧脸对着我们，等他转过头来，一张令人见之难忘的俊朗面容一下展露出来。

    “那人相貌既不同于我的父亲母亲那样的萨珊波斯人相貌，也不同于小侍女和我所见到过的楼兰当地人的样子。那是一副我们从没有见过，却又令人感觉十分舒服爽悦的相貌！

    “他的面色有点苍白，但一双眼睛却十分有神，晶亮晶亮的，看向哪里，仿佛可以透射过你的外表，看进你的内里！他的眸子也不是我们这样的颜色，他的是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