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晴母女的身世——来自万里之遥的琥珀色(五)
作者:wolfe14026      更新:2023-06-29 12:14      字数:4425
    巴沙大人仿佛变身说书人,绘声绘色地继续讲述下去:

    “然而时过境迁,世事变幻不定!你那东方大汉帝国后来分崩离析,大厦倒塌!你们三国混战,对于这遥远的陇地一隅,无人再予关注!后来贵地中原王朝八王之乱,皇帝南迁,更是根本不知在这陇地,还存在着遥远地方的来客!

    “这支西方大秦军团,在中原大地生活了数百年,早已是升平日常,再无昔日驰骋疆场的豪气勇武!一代一代的躬耕生活,特别是许多当年的战士,已经在本地和当地民众通婚繁衍,建立了自己的小家庭,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渐渐地两耳不闻窗外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泯然众人矣。

    “世事变迁,朝代更迭,这些昔日的功臣武士,早已得不到任何的关注与重视,所谓世袭的侯爵待遇等,也早就变成了过眼云烟!这些人等在生民离乱的年代里,虽然没有受到战乱冲击和袭扰,但他们本来非一般平民,并不擅长农耕畜牧的生活,因此逐渐穷苦潦倒,生活变得越来越差。没有人过问他们,也没有人关心他们。在越来越困苦和平淡的生活当中,一些还留存有当年勇武善战、睥睨天下之基因的军团后人,开始渐渐对这过于孱弱不堪的生活,产生了诸多不满,其心中,开始产生回归故国的愿望!

    “于是乎,部分军团后人,开始商议着西归之举!

    “于是,十余年前,一些孔武有力、年轻气盛的后人,不顾年迈、已经死心塌地地留恋于这没有征杀流血、虽然困苦却尚平安的首领族长的劝阻,执意要返回故国去!

    “他们并不知道距离他们的故国是多么的遥远和路途艰辛,只是不满于这昏庸贫瘠不堪的现实生活,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西归之途!

    “理想骨感,现实残酷!这些抛却了家庭亲人,一意孤行的人等,在跨越了莽莽戈壁荒漠,历经了千辛万苦之后,也不过只来到了我西域之地,距离他们的远方故国,还有相当遥远的路途!

    “来到我西域之地的军团后人,见到繁华喧闹的都市,以为来到了天堂!然而,他们本身并无一技之长,我西域诸国,又升平日常,并无战争征伐,这些人等在此地,生活一样没有着落!甚至于想重复他们在中原大地的农耕畜牧生活,也因语言不通,少有人愿意雇佣他们而屡屡受挫!

    “是继续西行,还是在此地谋生,这成了军团后人们争论不休的话题!最终,有一部分人不顾险阻,继续西行不提!其余的一些人,却打算在当地先暂时留住下来,谋个营生!

    “然而他们所能做的却极其有限!也只有一些脚夫苦力的活计而已!由于语言障碍,他们找不到更好的谋生之途!

    “恰逢此时,那开设斗兽与角斗场所的萨珊波斯商人,看上了这些还算强壮有力的异乡人!他通过了解,又大概知道了他们的出身,于是向他们提出,从事他这里的工作,待遇优厚!

    “这商人本来意图通过此项生意,大获其利!然本地人氏,虽有破落生活不堪之人,但对于这种搏命流血的买卖,还是望而生畏的,少有人敢于从事。经过沟通与商谈,这些有些走投无路的军团后人,在踯躅犹豫了很久以后,迫于生活压力,终于咬牙答应了下来!

    “于是,有数十名健壮有力、遗留了祖先勇武好战血脉的军团后人,在百般无奈之下,开始从事这项危险至极、然而确实待遇相当优厚的搏杀营生了!

    “迄今为止,这项生意已进行了十年有余。在斗兽场上送命重伤的军团后人,也达数十人,伤折过半!不过由于每次搏命,获得的待遇能够维持很长一段时间生活,所以还是吸引了很多其他军团后人加入!”

    说到此处,四周人声开始喧闹沸腾起来!巴沙也就适时地暂停了话语。但见下面场地内,已经有场地管理人员开始清场,许多大铁笼子被粗壮有力的大汉用辎车运进场地,停放在围栏外的场地边缘。随着阵阵催人心肺的兽嚎,猛兽一类的腥臊之气也弥漫开来!大大小小的铁笼子内,不同种类、体型各异的凶兽张牙舞爪,对着外面的人等和看台上密密麻麻的观众不断龇牙咧嘴地咆哮吠叫,还用爪子抓挠着铁笼子的栏杆,想要冲出来!

    看台上的观众发出阵阵惊呼与兴奋的呼喝!这时一个主持模样的中年人,带着两名高举大牌子的仆役来到场地中央。中年人头戴高帽,穿着华丽,虬髯卷曲,身体肥胖。此人手持一个扩声筒模样的喇叭状物体,举到嘴边,用浑厚高亢的声音开始大声对场外的观众叽里呱啦地讲起话来,一边讲话,一边还用另一只手不断地挥舞,做着各种手势,情绪十分亢奋!随着他的一段一段言辞从嘴里迸出,看台上的观众也群情激昂,不断欢呼吹口哨,大声呼喝着!

    毛兴是一句也听不懂这很有煽动性的讲话!旁边的巴沙解说道:

    “这是斗兽场的主持人之一,他在向观众介绍今天斗兽的种类和出场顺序,以及观众可下赌注的最低限度和规则。贵使请看仆人手中那两块大牌子,颜色一黑一白,分别代表押斗兽者胜和斗兽胜,最低的赌注是一个银币,无上限。视斗兽者的实力和斗兽的凶险程度,押注获胜的观众可获得一到十倍的本金奖励!”

    这时,从场地一隅的一个入口,已经有一名斗兽者进入场内。这是一名身材高大威猛的年轻大汉,身上只穿粗布短衣短裤,赤着双足,手中握着一把短剑!

    主持人模样的人拉起斗兽者的手臂高高举起,先拍了拍他的肌肉强健的胸脯,然后高声向四周呜哩哇啦地又讲了一大通话!

    巴沙告诉毛兴,这是本地的一名斗兽者,叫做乌尔罕,他将一人独斗三只鬣豺,人须将三兽全部杀死为胜,在限时内,无伦生死受伤,没有完成即为斗兽人失败。观众下注的收益是押获胜方的得到三倍本金!

    这时各个看台上都有许多斗兽场的役者端着黑白两个大盘子来回走动,大声呼喝,招呼观众投注!不断有好事者将在入场时购买的筹码放入盘中,后面跟随的役者一一予以登记确认!

    巴沙召唤身边的从人,拿过一摞筹码放到毛兴面前:

    “贵使大人是否有兴趣参与下注?白为斗兽者胜,黑为败。这筹码上的数字和颜色,分别代表金币银币种类和数额。”

    毛兴拿起筹码来仔细观瞧,但见黑底玉质的圆形筹码触手温润光滑,上面用金漆和银漆凹嵌刻出不同的数字,十分精美华丽!他身旁,这时一名面目清秀的小厮托着两个白色和黑色的大盘,恭敬地侍立等待。

    毛兴踯躅半晌,有心不参与,但碍不过巴沙好意,乃拣出一枚十银币的筹码,放入白色盘内!他还是希望斗兽者能够获胜的!

    巴沙自己也下了注,随后请毛兴喝茶吃水果,观赏斗兽。

    此刻,一名场地役者将一个小小的透明沙漏安放在场地栏杆外的高台上,场地主持人退出围栏,只留斗兽者一人在内,大喝一声,一声锣响,数名役者打开三个铁笼子,将三只张牙舞爪的凶猛鬣豺嘴上的套口摘下,用带着护甲的手臂挥舞大棒,把它们驱赶进围栏,然后迅速关上了围栏门!同时,管理沙漏的役者放开沙漏出口,开始计时!

    众人耳边但听得三只鬣豺发出低沉的嘶吼,呈品字形围住了围栏内的斗兽者!

    巴沙向毛兴简略介绍,已经饿了几天的这鬣豺,是西域荒原戈壁上的群居种群,生性凶猛,肉食性,善跑,耐力强,常偷袭马群羊群为害,虽然攻击力不如猎豹狮虎,但也不可小视,尤其是其攻击时往往能相互配合,集体寻猎。此斗兽场老板向当地及西域诸国牧民高价收购活的鬣豺猎豹猛虎等凶猛野兽,自己也组织狩猎,往往想活擒十分凶险,屡有猛兽伤死人事件,但报酬十分丰厚,一时间从事此项营生的人群众多,也算是本地民众和外来者的一项高风险高收入生计来源。甚至还有商人从中亚草原与波斯贩运至此的。

    这时,斗兽者乌尔罕已经与三只鬣豺拼斗了起来!只听他一声大喝,挥剑就向一只鬣豺砍去,意图先下手为强,各个击破!

    然而那只鬣豺敏捷地一跳,就闪开了乌尔罕势大力沉的劈刺,同时嘴里发出一声尖锐的嚎叫!

    三只鬣豺围着斗兽者,不断嚎叫嘶吼,张开长着尖锐牙齿的长嘴,纵跳游弋,闪躲腾挪,得空便扑近撕咬,没有机会亦不着急,瞪着血红的小眼睛,转着圈,打量着这个粗壮肥厚的“猎物”!

    围栏外的沙漏在飞快地漏沙!时间限制容不得粗莽勇武的大汉乌尔罕有更多的时间考虑!他不得不全力出击,力图尽快斩杀这三只鬣豺!但身形灵活狡黠的鬣豺却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几十个回合下来,大汉乌尔罕有些气喘吁吁,脚步也不像一开始那样灵活,他连劈带刺,却没有伤到三只畜牲分毫!

    三只鬣豺见“猎物”行动已经迟缓,更加自如,一只在前不断引诱,另两只则从他的身后,发起了连续不断的猛烈攻击!

    场外的观众对于斗兽者的表现十分不满,嘘声口哨声四起!特别是押注斗兽者胜的人,眼见时间飞逝,斗兽人还未获寸功,更是有人破口大骂!

    突然,围栏内的大汉乌尔罕发出一声震天的痛吼!原来趁他闪转不便之机,两只鬣豺闪电般同时扑上,腾身而起,两张利嘴同时咬在了乌尔罕的屁股上,锋利尖锐的大牙透过短裤深入肌肤,硬生生地撕下了他臀部的两块肉!顿时,鲜血飞溅!

    乌尔罕被偷袭,顿时也发了狂!他扭身大吼,对着一只还叼着他的臀肉大嚼的鬣豺,一剑猛刺!那鬣豺咬着肉,动作稍慢,竟没有躲过,被短剑一剑刺穿了脑袋,哀嚎一声,倒地抽搐不起,但嘴里还死死地咬着那块肉!

    观众见人兽俱伤死,反而觉得刺激,大声喝彩鼓掌嚎叫着,催促斗兽者继续!

    乌尔罕一击得手,心中大振,觉得有获胜的机会,于是拼命进攻!剩下的两只鬣豺见同伴被杀,却也狂性大发,动作更加凶猛,腾挪更加迅速!

    没有多久,斗兽者和斗兽均受了伤,场地内鲜血飞溅,情势紧张!

    被砍伤了耳朵的一只鬣豺,见乌尔罕连续劈刺身前的那只同伴,倏地一蹦多高!像一道黑色旋风,直取乌尔罕的后颈!

    乌尔罕连续劈刺,汗流浃背,伤口也流血不止,头脑有些发懵,动作稍慢,竟被鬣豺突袭得手!鬣豺锥圆锋利的大牙瞬间切入了他的后颈内,同时两爪如钩,深深掏进他的后背!

    乌尔罕但觉后颈后背剧痛,呼吸困难,手中的剑条件反射一般向颈后劈砍,一下也削在鬣豺后臀部!但这鬣豺已发了凶性,大牙死死地楔进他的脖颈就是不松口!乌尔罕后颈血流如注,头晕目眩,他机械地乱挥着剑,但已伤不到背后的鬣豺!

    这时,趁他神思恍惚之际,前面那只身上中了一剑,却没伤要害的鬣豺也腾身而起,亦从侧面咬上了乌尔罕的侧颈,两个前爪深深地抠进了他的肩膀!

    在遭到两次切颈的猛攻之下,大汉乌尔罕的脖颈虽然皮糙肉厚,也经不住四只锐利如割的大牙楔咬!他的气管食管和颈动脉都破裂了,血像喷泉一般狂喷而出!这大汉只来得及再象征性地挥舞了两下手中的剑,庞大的身躯就颓然地晃了两下,一头跌倒在地上!

    两只鬣豺死死地咬住乌尔罕的脖颈咽喉!这大汉在地下徒然地挣动了几下,就一命呜呼了!

    又一声锣响!这一场血腥的人兽大战,以斗兽者死亡告终!一群扣着护甲的役者冲进场内,用手中带着尖锐包箍铁刺的大棒猛击还死死咬住“猎物”的两只鬣豺,打得它们头破血流,呜呜惨叫着松了口!然后役者们将斗兽者的尸体和活着死去的鬣豺都清理出场,开始有人提来大桶的清水,冲洗场地,准备下一场更加血腥的竟斗!

    这时,那沙漏还没有漏完!

    毛兴目睹了这从未见过的残酷人兽相斗,许久目瞪口呆,不知所以。

    他身边的巴沙神色自若,端起茶盅相敬:

    “贵使大人,请用茶。想来在贵国,恐看不到此类相斗。生存残酷,欲获得超人所得,必有超人付出方可,有时甚至是生命的代价,人命,有时微贱亦不如几只畜牲。这或许也是我们这个世界的某种丛林法则罢。这大汉命不好,若获胜了,他至少可以过很长一段时间富裕生活,可惜了。”

    毛兴想起战场上的浴血厮杀,刀光剑影,血流成河,一将功成万骨枯,心内虽觉此人兽相斗十分残忍,好生不然,却也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