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苦涩糖水蛋
作者:莲心水菓      更新:2024-07-30 20:17      字数:2392
    陈寒月回到屋子,就看到阿爸正一个人靠坐在藤椅上抽旱烟,脸上,还有化不开的愁绪。

    “阿爸,发生什么事了?”

    陈寒月把从门口捡回来的木凳摆好,然后坐到阿爸旁边。

    老陈头看了看陈寒月,叹了一口气,随后,将事情如实说来。

    原来,他们真的是来说亲,想要让自己嫁给镇上的林家少爷做妾,还说,女子不应该出去抛头露面,要安心伺候林家,为林家开枝散叶。

    老陈头还没答应呢,对方就已经笃定陈寒月一定会嫁进去了。

    老陈头一开始只是委婉拒绝,但是奈何对方说话越来越难听,所以这才忍不住动手赶人。

    听完后,陈寒月只是恍尔一笑,还反过来安慰老陈头,“阿爸,别人的话你何必在意,当心气坏了身子。”

    “你怎么这么没心没肺,别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羞辱的是你的名声,以后你怎么在村里立足啊!况且,都什么年代了,还妾呢?民国元年就废除了,他还活在旧时代里呢!”说到激动的地方,老陈头剧烈咳嗽起来。

    陈寒月赶紧接过他手中的烟杆,然后帮忙顺背。

    “阿爸,当心气坏了身子。您放心吧,小月的名声哪会因为这种腌臜人就被败坏了呢?刚刚您可不知道,在门口,那管家当着众人的面辱骂小月,直接被村民撵着打,下次恐怕都再也不敢进村了。”

    陈寒月将二人的狼狈样都告诉了老陈头,果然,听完后,老陈头的心平静了许多,随后,看了看陈寒月,感慨道:“你也终于长大了……”

    “那我再大,也永远是那个喜欢跟在阿爸屁股后头的小屁孩。”陈寒月抱着老陈头撒娇。

    “你呀你……”老陈头用手指点了点陈寒月的额头,“你不可能永远跟在阿爸后头的,总要嫁人生子,总要……”

    说到这,老陈头突然顿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陈寒月感觉到师傅身上似乎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哀伤,一时间心里不是滋味,“师傅,小月可以一辈子不嫁人,一辈子不离开阿爸。对了,阿爸,我给你带了糖水蛋,你尝尝!”说完,陈寒月将手中那碗自己一直护着的糖水蛋递给了老陈头。

    看着笑靥如花的陈寒月,老陈头的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思索良久,终于下定了一个决心。

    他把那碗糖水蛋放在旁边,神情之中带着严肃。

    陈寒月心里有了一抹慌乱,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阿爸……”

    “小月,要知道,阿爸老了,你的一辈子还很长,阿爸知道,你有你自己的使命,去做吧,也是时候了……”

    “阿爸,你……”陈寒月没想到,阿爸早就已经发现了,更看穿了自己。

    想到对阿爸的欺骗,陈寒月心里不是滋味。这是她唯一骗阿爸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老陈头深深叹了一口气,爱抚地摸了摸陈寒月的头,“是我拖累了你,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可能早就去寻你自己的道路了。如今,也是时候了,你走吧,离开贯南,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他的语气悠远而又沧桑,缥缈得让陈寒月抓不着,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她已经隐隐有了些猜想,可是,她却不愿意相信这个答案。

    “阿爸……”

    “去吧,有消息传来,商船五日后的傍晚靠岸,是你唯一的机会,不要错过了……”

    说完,老陈头不管陈寒月,直接走进了内屋,独留无助的陈寒月,还有桌上那碗静静躺着的糖水蛋。

    陈寒月想拦,可是话,却死死卡在喉咙之中,难以发声。

    一夜的辗转反侧,翌日,陈寒月准备好早餐,笑着迎接阿爸,可是,他却脸色难看,“我不是让你走吗?你怎么还不走?”

    陈寒月手中整理的碗筷一顿,“阿爸,要不,你和我一起吧,小月不能没有您……”陈寒月一脸期待地望着老陈头,那眼神中流露的渴望与期待,让老陈头一瞬间都有些不忍。

    他也想啊,可是……

    想到这,他再次硬下心肠起身,“我不需要,赶紧收拾东西,走吧。”说完,老陈头连早餐也不吃,直接躲进了屋子里。

    这种情况持续了三天。

    第三天,陈寒月外出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屋子干干净净,床上还有一个收拾好的包裹,里面全是自己的衣物。

    陈寒月的心中一个咯噔,赶紧去找人,结果,刚出门,就看到了老陈头。

    短短三天,陈寒月感觉阿爸苍老了许多,心情十分复杂,“阿爸……”

    “东西已经收拾好了,你走吧。”老陈头直接将包裹扔给了陈寒月,“走了,就永远别回来了!”

    说完,老陈头“砰”地一下关上了门。

    “阿爸!”陈寒月使劲敲着门,可是,却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这里的动静吸引了一些村民。

    “丫头,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啊?”

    面对发问,陈寒月没有回答,只是不停地敲着门,“阿爸,你开开门啊……”

    陈寒月一直以来伪装的坚强终于绷不住,哭了出来。

    她跪坐在门口,一边叫,一边敲着门,不管谁问,只是永远重复着着两句话:“阿爸,你开门啊阿爸……阿爸……”

    然而,不管陈寒月怎么叫,门口的人怎么劝,大门始终紧闭。

    “哎,我说老陈头你吃错药了啊!丫头,你先去我家吧,我家有空房间,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其中一个老大妈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拉起陈寒月。

    她不明白老陈头又抽什么风,这么乖的女娃子,不好好疼着,还闹别扭,真的是惯的!

    “谢谢阿婶,你们回去吧,这是我们的私事,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说完,陈寒月朝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话已至此,他们也不好插手,只得无奈摇头离开。

    众人离开后,陈寒月没走,只是跪在门口,希望阿爸能回心转意。

    然而,一夜过去,陈寒月的双腿已经完全没有了直觉,这扇门,依然没有开过。

    只是今晨,才传出来一句话,“你再跪也没用,你若不走,从今以后,我没有你这个女儿!咳咳咳……”

    听着阿爸一边咳嗽一边说话,陈寒月很想进去看看,可是又怕让阿爸更生气,最终张了张嘴,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一句话,“好,我走,您别生气……”

    说完,陈寒月起身,结果因为跪了一夜,双腿已经麻痹,毫无知觉,刚站起来又跌了下去,揉了好久才缓过来。

    她拿着包裹,三步一回头,心中期待阿爸能够回心转意,和她一起走。

    可是,直到屋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那扇门,依然没有打开过。

    殊不知,此刻这扇门的背后,老陈头已经老泪纵横。

    他看着桌上已让静静躺着的糖水蛋,舀起咬了一口,嫩嫩的溏心充斥了他整个口腔,冰凉的糖水,直击他的四肢百骸,冻得他浑身难以动弹。

    “小月,若没有那……阿爸怎么可能不陪你去啊……”泪水缓缓从脸庞滑落,滴入糖水之中,给这碗甜甜的糖水蛋增加了几分酸涩与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