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出了什么事，义父？”

    “你别问了，慢慢以后就知道。快去取我的藤帽来，我要出去！”

    “这么晚了？”

    “事不宜迟。吩咐后房备马！”

    “是！”

    曹颀穿戴好官服，坐车朝庄亲王府驶去……

    ………………

    木作坊里亮着灯光。

    曹颀走进去就见一艘龙船呈现出来，龙船整体用檀木打造，上面层台楼阁高耸，桅杆林立，小木人栩栩如生，整座船看起来气势恢宏。四五盏高脚灯把木作坊照得一派通明。曹颀就觉晃眼地厉害。

    允禄拿着一把小刀在雕刻细部。

    片刻后，允禄终于刻好那朵花纹，长舒一口气直起身来。

    曹颀轻轻拍着手道：“王爷，您的手艺真是越来越精湛了。倘若奴才不是亲眼看到，绝不会相信这艘宝船是您刻出来的。”

    允禄用巾帕擦着手道：“曹颀，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来看看王爷。”随即又仔细欣赏着宝船道，“王爷，您这艘船怕是郑和下西洋的宝船吧？”

    允禄愣了一下，忽然笑道：“郑和下西洋的宝船？不是。难道是艘宝船就是郑和下西洋的船啦？”

    “奴才眼拙。”

    允禄摘下眼镜来，用一块软布擦拭着道：“如今朝廷实行海禁，只允许在广州设立十三行，专门经营与西洋人的贸易，我大清的商船是轻易不允到西洋海上去的。我朝之本务，乃是耕作，至于这商业乃是细枝末叶。你也看到了，本王雕刻的这宝船乃是一种玩物，跟下西洋没干系！”

    “王爷训诫的是。”

    “曹颀啊，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如果本王没猜错的话，你是过来替曹頫说情的吧？”允禄坐在交椅上，端起茶喝一口道。

    曹颀愣了一下，忙趋前一步道：“王爷说笑了，奴才怎么敢来替曹頫说情？不过奴才这次造访，的确有一件大事要跟王爷说明。”

    “什么大事？”

    “如果奴才没猜错的话，曹桑额的案子已经定谳了？”

    “你的兄弟曹頫拒不改口，本王也没有办法。”

    曹颀叹息道：“曹頫在南方做织造，我与他打交道不多，因此不知他为人。只是我万万没想到的，他如今竟变成了这样……”

    “人都是会变的。”

    “王爷说得是。”曹颀沉思一下，又道，“王爷，倘若曹頫不交上那三百多两过银，是不是就得戴着枷锁啊？”

    “你以为呢？”

    “这……至于后面，又该如何处置？”

    “到南方去查证的差官还没回来，等回来核实无误后，自然本王就奏闻皇上，一切就看圣意如何了。”

    曹颀沉吟着道：“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倘若差官不回来，这曹頫就还得被关押在监房里？”

    “是。”

    曹颀忽然紧张地道：“王爷，奴才千思万想，所担心的正是这一点啊……”

    允禄奇怪地看着曹颀道：“你什么意思？”

    曹颀趋前一步道：“王爷，您想想啊，曹家在江南做织造，可是祖孙三代前后有六十年了，当年圣祖皇帝在时，五巡江南有四次是驻跸在江宁织造府上。不说曹家几十年来聚敛的金银财宝，就是圣祖皇帝的赏赐恐怕也是山堆海积，倘若，倘若，皇上果真要治曹頫之罪，要是晚了一步可就全抓瞎了！”

    允禄警惕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曹颀急切地道：“王爷，如今曹桑额的案子审结，枷号两个月后就要发配打牲乌拉。这吴老汉自然是无罪的，最近几天就要释放。王爷您可别忘了，这吴老汉还有黑子两人，是常年往京城跑送奏折的，腿脚麻利。如今曹頫被关押，南边家里一定还不知道信息。此番吴老汉出来，曹頫指定要安排他尽快回南方报信的！从京城到金陵去，多则二十天，少得十天就能抵达！王爷您想想，倘若吴老汉真把京城的信息报知了金陵。曹家岂不是就要把家产都转移了吗？”

    “曹頫竟然这么大胆么？”

    “王爷，他把家产转移了，咱们再去搜查就费劲了！原苏州织造李煦，查弼纳四处搜查他的家产，受了皇上多少责难？”

    允禄紧锁眉头，沉思了好一阵才舒展开来，神情却变得平淡了，疑惑地看着曹颀道：“竹磵，你跟昂友是堂兄弟，也会在后面告他的黑状吗？”

    曹颀立即紧张地道：“王爷，不是奴才要告他的黑状，实在是奴才忽然想到这一点，所以才赶紧过来报知王爷，倘若真让吴老汉和黑子到江南去送了信，王爷您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允禄立即站起来道：“岂有此理。本王对曹頫不薄，此次他犯了错，本王也是一再岑屈保全，他怎能忘恩负义？”

    “一想到银子，也就忘记恩情啦！”

    “我这就进宫陛见皇上！”

    ……

    曹颀愣愣看着允禄出了木作坊，心里顿时一阵轻松。此番曹桑额被曹頫暗算，曹颀实在对桑额抱打不平，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个没什么好说的，可如今朝廷已经责令桑额偿还银子，可偿还完毕后还要另行发配打牲乌拉，这的确太严苛了。不说自家兄弟们，就是外人也应该由原告请求从宽责罚。可谁想曹頫如此绝情！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这一告也算给桑额报了仇！

    太监进来熄灯，曹颀忙提起马褂走了出去。

    ………………

    紫禁城养心殿里。

    胤禛正倒背着手徐徐踱步：“曹頫这个人，朕曾经对他寄予很大希望，所以这些年才把他交给怡亲王管教，可谁想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朕失望。怡亲王管理的事很多，未必面面俱到。可倘若是一个好人，自然不需要别人在后耳提面命！可倘若是一个不成器之人，就是有再好的师傅引路，他也登不了大雅之堂！”

    “皇上训诫的是。”

    “此番去南方核查的差官们回来了吗？”

    “回皇上的话，还未回来，不过也快了。”

    “曹頫审案未结，可江宁织造局不能长久无人照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