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幺儿笑道：“死倒没死，可来讨债是真的。如今那雰三爷跟二奶奶打得火热，听说两人已经使银子把此事摆平了！”

    曹霖一听顿时火了，一下把酒杯摔在地上道：“他妈的，什么地方都乱插一杠子。这个女人简直无法无天了！”

    大幺儿忙安慰道：“二爷息怒。由此看来，这姓张的小子也没得到好处。如今此人不得志，正好可以为我所用！”

    曹霖定下心来。

    “二爷，依我看咱们就去会会这小子，把他拉拢过来。如今以小的所见，这个所谓的‘臣是虾’在巡抚位上也做不久，不过是个‘烂虾’罢了！更为重要的是，如今陈世琯在江南也呆不长了！”

    “为何？”

    大幺儿一笑道：“陈世琯监修水利不利，听巡抚衙门里说，皇上要把他调往山东修建孔庙去。”

    曹霖点头道：“既如此，那倒是对咱们有利了。前番锦儿派人来说，桂凤盗用了老爷的印信，在衙门的专用信笺上印了很多空白的。方三就是拿着一封假信去诓骗了陈世琯。这又是落在咱们手里的一件把柄。”

    大幺儿道：“对。所以说，此次二爷要是真把二奶奶扳倒了，到时候就算老太太和太太要为二奶奶说话恐怕也是不行的。”

    曹霖又灌下一口酒道：“此次要是再弄不倒她，老子以后就爬着走！”说着对大幺儿道：“事不宜迟，你尽快出去打探一下那姓张的小子在何处，跟他说明来意，到时候咱们可以联手！”

    大幺儿领命而去。

    ………………

    次日一早。

    阳光驱散了白雾。

    江宁城又显现出粉墙青瓦来。

    这是一条偏僻胡同。

    一漫漫枯黄的艾草在风里摇曳。一走进去便发出“瑟瑟咯咯”的声响，籽粒“哗哗”落下，浓郁的香气四处弥散。曹霖接连打了两个喷嚏。破败的大殿坐落在艾蒿中间，屋顶塌了半边，但那道木门还在，铜门首发着乌光。曹霖见牌匾上錾着“都城隍庙”四字，这才明白是前明的一处庙宇。纷乱的葛藤像蛛网一样拢住了槐树。曹霖挥剑砍去，顿时枯枝败叶飞扬起来。

    “我说好汉，出来吧！”

    曹霖收了剑道。

    废墟里露出一个脑袋。

    六目相对，不由愣住。

    曹霖拱手道：“请问这位朋友就是小张哥吧？”

    “我是姓张，你是……”

    “鄙人姓曹！”

    “想来是曹大人？”

    “不敢！”

    “这位是……”

    “这是我的跟班，你不用害怕。”

    张汝谦见没有危险，便一下跳过了墙头。

    ……

    此刻，废弃的神殿里已经点起一团火。

    张汝谦抱着一只桂花鸭啃起来。

    曹霖给张汝谦倒了一碗酒道：“小张兄弟此次来金陵，看样子实在太辛苦了。怎么样，晚上住在这里冷吗？”

    张汝谦“呸呸”吐着骨头道：“不瞒霖二爷说，我这个人有不怕冷的病。住在这里非但不冷，我还呼呼冒汗哩！”

    曹霖疑惑地道：“竟有这等奇事？”

    张汝谦平淡地道：“对，我舌头底下冒汗！”

    曹霖和大幺儿明白过来，不由“哈哈”大笑。

    曹霖指着张汝谦道：“张兄弟，真没有想到你会如此幽默，来来来，喝酒！”说着跟张汝谦碰了一碗。

    张汝谦端起酒碗“咕咚咕咚”吞下去，随即抹了抹嘴巴道：“吃饱了喝足了，倘若两位没有什么事的话，在下先走了！”说着就朝曹霖拱了拱手。

    曹霖忙拉住他道：“小张兄弟，咱们正事还没谈呢！”

    张汝谦疑惑地道：“什么正事，你不是来请我喝酒吃肉的吗？”

    曹霖又给张汝谦倒满酒道：“小张兄弟，先不用着忙，想来你也知道，咱们多少还有些拐弯子亲戚，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也不用藏着掖着了。我知道你此次来金陵很不容易，所以说这点盘缠先请你拿着，待事成之后我还有重谢！”说着就朝大幺儿使眼色，大幺儿忙把一封银子递过去。

    张汝谦接了银子道：“怎么，你们想收买我？”

    曹霖一笑道：“没这个意思，不过是一点好心。小张兄弟不必客气，倘若你接受了我这好心，自然咱们可以好好谈谈。倘若小张兄弟信不过我，那也没什么，我和家人立刻就走，从此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张汝谦见曹霖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便坐下来道：“那你们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曹霖喝一口酒道：“小张兄弟，听说此次你来金陵，就是为了告发我家窝藏三个旗人妇女之事？”

    张汝谦冷笑道：“对，怎么了？”

    曹霖顿时朝张汝谦伸出大拇指道：“不瞒你说，我很佩服小张兄弟的行事！”

    张汝谦不知何意，只是端起酒喝一口。

    曹霖撕了一块鸭腿肉吃着：“小张兄弟，在这里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那三个旗人妇女的确曾经在织造府里躲藏过，可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大约在前年的时候，我家舅老爷的案子完结，所以那三个女孩子就都回京城去了！”

    张汝谦忽然冷笑道：“霖二爷，你不用拿我当傻子。我告诉你，在这个世上没有人是傻子。那三个旗人妇女还在你们府上！并且我也知道，你们府上有好几个旗人妇女都是冒名顶替的！”

    “那你究竟想干什么？”

    “很简单，老子要报仇，把这件事揭发出来！”

    “那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张汝谦眼露凶光，忽然一掀额边的长发道：“霖二爷，为什么？就是为了我额头上这一块伤！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就是我挨了韩梦魁的那一闷棍，倘若不是老子命大，如今来跟你们讨债的就不是我，而是我的冤魂！”

    曹霖沉思了一阵道：“冤有头债有主，你应该去找韩梦魁算账才成，为什么来金陵找我们？”

    张汝谦逼视着曹霖道：“为什么难道你还不明白吗？那韩梦魁是个什么东西，不过跟我一样是个生丝贩子！倘若他不是花银子请了你们曹家的人，我也到不了这个地步！这个杀命之仇老子一定要报！”

    曹霖淡淡道：“那你打算怎么对付我们？”

    张汝谦猛地灌下酒道：“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到时候谁也没有好日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