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伦斩首示众。隆科多罢免尚书一职。而就在隆科多离开京城去阿尔泰之后，其长子岳兴阿又到内务府请求查抄家产入官。曹頫不由紧紧拧起眉毛。原来，岳兴阿与隆科多的继室李四儿有仇。李四儿原是隆科多岳父的小妾，在岳父去世后便把李四儿娶了过来，对她宠溺有加。李四儿于是养成了飞扬跋扈的习性，丝毫不把原配放在眼里。佟国维去世后料理丧事，原本应该是隆科多原配出来迎送宾客，可谁想隆科多为了彰显李四儿名分，竟然让李四儿出来招待客人，这让隆科多的母亲赫舍里氏颜面尽失，因此在一年后也含恨而死。赫舍里氏一死，家里更无人能管束得了隆科多和李四儿。于是管家牛伦在外招揽事务，李四儿在内招揽事务，前前后后仅李四儿索取的贿赂就有四十万两纹银之多。因此在嫁女儿时因为陪嫁过多，只能在夜里偷偷送去。至于玉柱更是可恶，借隆科多和李四儿势利擅作威权、助纣为虐、毫不畏法。

    顺承郡王锡保在审理完毕此案后，散秩大臣拉锡爱虏获和库岱又复查了此案。库岱乃佟国维兄弟佟国纲之子，与隆科多亦是堂兄弟。库岱称李四儿“致原配若人彘”，如今既然岳兴阿请求查抄其父家产入官，自然要好好审讯。库岱把李四儿之子玉柱锁拿而来，要李四儿供出隆科多在何处还隐匿有财产，倘若不供出，就把玉柱即刻斩首。李四儿一口咬定：“如有埋藏银子，情甘死罪；如有人告首出时，情甘剐罪。今日皇上这样严旨，若有藏银，我再也不敢撒谎。并无埋藏转运之处是实。”库岱又问：“银子多的没有，少的有无隐瞒？”李四儿默而不语。库岱看玉柱一眼道：“莫非怕有人害玉柱么？”李四儿答道：“就是一二百两银子也无埋藏之处，如日后有人首告出来，情甘杀玉柱。”库岱再三刑讯，李四儿坚称：“这是死中求活的实话，再无一点埋藏是实！”于是此案基本审结。然而在雍正四年的八月，皇上因“隆科多婪赃罪案审实，应追之银该旗承追日久，其家人故意延挨，而各处藏匿寄顿之银两无数”。并认为岳兴阿侄妇王氏出首告发有据，而“岳兴阿并不将伊父蔵匿寄顿之赃私据实交出，与从前傅鼐所奏岳兴阿向伊所言绝不相符。”于是又将曾给隆科多说过好话的傅鼐用九条锁链捕拿来京审问，岳兴阿干脆把从前所报房产：“俱请交与伊弟玉柱速行变价以完赃款”！

    曹頫无奈地道：“姑爷此举岂不是太不明智了，为何他要为隆科多说情？”

    曹霖道：“此言甚是。可谁能想到？”

    曹頫在雍正四年受了一场又一场“惊吓”。先是允禩被圈禁，后又是年羹尧被赐自尽，再后来又是隆科多被派遣到阿尔泰办理边务。可谁能想到，姑爷傅鼐竟然也因为隆科多之事受了牵连，被发配到黑龙江军营效力，曹頫知道傅鼐也是一个耿直之人，在接到皇上指令后二话没说，背起行囊就走。可曹頫总觉得傅鼐有些傻气。如今连隆科多的亲儿子都在背后揭发隆科多贪赃枉法，他这又是何必呢？至于九阿哥胤禟，原本就与阿其那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此次也因允禩之事而被圈禁，并改名为“塞斯黑”。十四阿哥允禵自从回京后就被派到定陵守陵，如今有马兰峪总兵范时绎严加看管。也是在这一年，纳尔苏被革退王爵，王爵由福彭承袭！

    曹頫叹道：“纳尔苏乃是铁帽子王，虽被革退王爵，可祖宗的荫封还在，如今圈禁在家也好，省得以后再被皇上拿住短处了。”

    曹霖道：“正是。”

    曹頫来回走了两步，忽然一股白气从头上冒起，不由紧紧盯着曹霖道：“步月，步月……”曹霖从未见过曹頫如此惊慌，不由说道：“老爷，你怎么了？”曹頫嘴里发干，嗫嚅着道：“镀金狮子，镀金狮子啊……”曹霖还是不明所以，忙问道：“老爷，什么是镀金狮子？”曹頫“哎呀”了一声道：“步月，你真糊涂，万寿庵里的镀金狮子！”曹霖立即明白了，忙说道：“老爷尽管放心，我这就去看看！”曹霖刚要走曹頫又叫住他：“务必嘱咐那老尼姑，好好藏起来！”曹霖点头道：“我明白！”随即大踏步出去。曹頫心里“嘭嘭”乱跳，如今允禩已经有了罪，倘若再因为此事与他有了牵连，这些年他岂不是“前功尽弃”了？曹頫犹如困兽。

    “老爷，老爷——”

    很快曹霖回来。

    “怎么样？”

    曹霖擦着额上的汗珠道：“已经给那老尼姑嘱咐了，老爷尽管放心。何况那年侍卫常德来时，并没有任何人知晓。”

    曹頫心里放松了些，坐下擦着额上的汗道：“我如今胆子真小，经不得一点风吹草动。步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曹霖苦笑道：“老爷这是说得什么话，人之常情嘛！”

    曹頫喝一口茶道：“如今朝廷里接连出了这样大事，咱们这南边，难免也不会安静。步月，你该经常出去哨探哨探信息，免得到时候皇上问起来，我等一无所知。”

    曹霖道：“请老爷放心，我已经放出耳目去了。”

    “总督府有什么消息？”

    曹霖道：“探子回来说，总督查弼纳很安静，每日照常在衙门办事。有时候也出去料理军民要务。”

    曹頫道：“总督府就是咱们的《晴雨录》，只要总督还安静，我这心里就踏实了。”

    曹霖点点头，没说别的。

    ………………

    京城发生的事对查弼纳的震动是毫无疑问的。可一如怡亲王所说：表面上看到的未必是真的，背后看不到的才是真的。因此即便曹霖派人暗暗打探查弼纳的动静，可还是无法得到实情。

    一场雪后江宁城变得更寒冷起来。秦淮河两岸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歌船和画舫明显比往日少了许多。偶尔有一艘挂着棉门帘的歌船过来，船夫伸出长竹敲着岸边的冰。至于街巷里行人也少了。

    总督府里很冷清。差役们虽往来奔忙照样办事，可完事后就躲进有火炉的房间去再也不出来。唯有松树上的积雪偶尔落下来，发出“啪嗒”的一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