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西园群芳(6)
作者:郗德文      更新:2021-05-04 14:51      字数:2016
    原来,石太太并不姓石。她与马夫人是亲姊妹。马夫人的父亲是马桑格。马桑格是马偏额之后。马偏额乃沈阳中卫人,与曹家一样也是正白旗包衣。从顺治十三年到康熙五年,马偏额曾三次履任苏州织造,并最后卒于任上。而此时的江宁织造是曹玺。曹玺是曹寅的父亲,也是芹官的曾祖父。曹玺也是最后卒于江宁织造任上。那年曹寅在江宁协理了一年的织造后便被撤差,直到康熙二十九年才被圣祖皇帝钦点为苏州织造,三年后专任江宁织造,李煦接任了苏州织造。马夫人的父亲马桑格比公公曹寅担任江宁织造的时间还要早,那是在康熙二十三年,马桑格卸任后才是曹寅接任。也因为这层关系,曹家和马家才成为至交,并最后结为儿女亲家!

    马桑格在康熙三十一年九月履任湖广巡抚,十月调任山东巡抚。康熙三十四年至四十九年又担任漕运总督,这时候曹寅已是江宁织造,因此两人往来更为密切。康熙四十九年十二月马桑格被圣祖皇帝召回京都,担任吏部尚书之职。直到五十二年六月去世!马桑格有两位兄弟,一位叫费雅达,一位叫马二格。费雅达曾任陕西潼关总兵。马二格在正白旗某营担任一个佐领!

    石太太的公公乃是石怀玉。石怀玉在苏杭一带是有名的皇商。马桑格在江南当差多年,因此与石怀玉和曹寅李煦等人都认识。因自己有两位女儿,于是便把大女儿嫁给了曹寅的儿子曹颙,把二女儿嫁给了石怀玉的儿子。石怀玉和儿子如今早已亡故。但不管怎样,当年经办皇差积累的富贵架子还在,又因为石家在宫里还有显赫的“皇考贵人”静嫔,因此在江南也算一个豪门。

    这年冬天曹家分外热闹。先是李兰芳和玉娇等人来到织造府,接着是代桃三姐妹也来到了曹家,如今石太太又带来了两位如花似玉的女儿过来,都说两位女儿性格温婉、知书达理,至于模样上更是不在那梅姑娘之下,于是众丫鬟仆妇们纷纷来瞧看,倒让石宝瓒和石宝缀显得不好意思起来。李夫人更是乐得什么似得,一会儿拉着石宝瓒的手观看,一会儿拉着石宝缀的手观看,随后便朝梅姑娘看看,点头道:“不是我夸口,是比我那亲外甥女儿还好看些!”倒说得梅姑娘“噗嗤”一声笑出来。甘桂儿打趣道:“老太太既然这么喜欢两位小姐,何不把她们留下,给你当个嫡亲的孙女儿!”李夫人笑道:“好,好,就这么定了!太太,不知道你可舍得吗?”石太太笑道:“老太太喜欢她们,是她们的造化。不瞒老太太说,我带这两个丫头可真是够在了,老太太要留下她们我求之不得哩!”李夫人“哈哈”大笑道:“那好,过年也不许家去了!”

    梅姑娘心里有些发酸。那年她从京城来到曹家,也是在织府引起一派热闹。众家人都知道是京城二小姐的千金来了,便都在门廊下等候,这时候见轿子进来,丫鬟们便跑过去服侍梅姑娘下轿。见梅姑娘容貌端庄,身段婀娜,又得知京城二小姐和姑爷都已不幸去世,心里便愈发觉得疼怜可爱。丫鬟们忙打起帘笼道:“梅姑娘到了!”她进了花厅,就见自己的外祖母跌跌撞撞地下来,一下把她搂紧怀里。众人少不得哭泣一番。芹官是最后一个蹦跳过来的,拉住她的手道:“你姓谁名谁?”“我姓梅名漪,小字香玉!”——此情此景历历在目。此时见石宝瓒和石宝缀一左一右依偎在李夫人身边,忽然嘴角一笑道:“两位姐姐……”却停了一下道:“不知道两位姐姐芳龄,是称呼姐姐好还是妹妹好?”石宝瓒拉住梅姑娘的手道:“我属龙!”梅姑娘又拉住石宝缀的手道:“那你呢?”“我属马的”!梅姑娘笑起来道:“我属羊,看来是两位姐姐了!”李夫人高兴地道:“好,好,横竖不是姐姐就是妹妹,姑娘们年龄都相仿,话能说到一家去,也就不会吵架了!”石太太笑道:“老太太这话说得是,宝瓒和宝缀既是姐姐,以后可要让着妹妹!”“妈妈放心吧!”梅姑娘站起来道:“屋里有些闷,咱们到园中走走可好?”石宝瓒和石宝缀都站起来。芹官正求之不得,忙站起来道:“我给你们做向导去!”

    一时众亲友都见了面。李夫人吩咐道:“太太的车轿行李可都安排妥帖了?”桂凤道:“请老太太放心,都安排妥帖了!”“晚饭可都预备好了?”桂凤笑起来道:“要我说老太太样样都好,就是太操心。如今您也瞧见了,儿子孙子孙女们一大群,个顶个都是好样的,走到哪里也不会给您丢了份儿,老太太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李夫人大笑道:“那好,以后我就做个老废物,专等着你们来伺候!”“能有一位老寿星伺候,这正是我们做儿孙们的福气呢!”桂凤笑道。

    花厅里众人渐渐散去。甘桂儿回去梳妆打扮,等待晚上给石太太接风洗尘。熊采纨和马桂凤到厨房里去分派,务必要厨子把菜肴做得齐整一些。李玉钗便陪了石太太到马夫人房里来,李玉钗亲手给石太太奉了一杯茶,说道:“太太经常念叨,说太太什么时候过来住些时日才好,这不盼星盼月亮的,总算是把太太给盼来了,如今来一趟也不容易,太太几在这里多住些时日!”石太太点头道:“是要住些日子,只是又来麻烦你们了!”李玉钗笑道:“麻烦什么,亲戚们是应该的!”她站起来,“太太和太太坐着,我到厨房看看去!”石太太站起来道:“我不是外人,四太太千万不要客气!”“不客气。太太坐!”两人看着李玉钗带领一群丫鬟仆妇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