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再起波折(10)
作者:
郗德文 更新:2021-05-04 10:51 字数:2063
巴米拿起被单来看着道:“回大人的话,这被单我是洗了又洗,已经洗了三遍,可这被单不知道已经存放了多久,血迹已经滋进了棉布里,这剩下的……实在是难以洗得没有一点痕迹!”
“胡说,洗衣房里的女奴就应该把衣物洗得干干净净,让上面的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才好!别说他们看不惯,就是我也看不下去!”贺佥书再次拽起一块被单来,“你们瞧瞧着上面的血印子,送上去谁敢用?”
众女奴都愣愣看着贺佥书。
贺佥书“咵”一声扔了被单:“重洗,直到洗得干干净净为止!要是再让人挑出毛病来,姓班的,那你就瞧着点儿!”
大儿忙走过来,帮巴米把衣物放到木桶里。
一只脚踩到大儿手上,大儿顿时呆住,就见贺佥书张着大鼻孔看着她。
大儿使劲抽着手,终于把手抽出来!
“怎么着,你又想帮你们家主子洗东西了?你既然这么喜欢洗东西,何不把你们家主子的额份全部包圆了?”
大儿顿时脸红脖子粗起来。
贺佥书冷笑一声,朝旁边道:“李监工,你去帮大儿姑娘搬一把椅子来……”
监工不知何意,忙道:“佥书大人,这……”
贺佥书一笑:“让你去搬你就去搬,啰嗦什么?”
很快监工搬来一把椅子。
“大儿姑娘,坐上去!”
大儿胆战心惊,忙道:“总管大人,这可使不得……”
贺佥书忽然笑起来,她过来摁住大儿的肩膀,把大儿硬硬按在椅子上,说道:“在这个地方我说了算,我说你使得就使得。”
大儿心神不宁地坐着。
监工给贺佥书也搬来椅子,又把一杯茶递到贺佥书手上,贺佥书坐下道:“大儿姑娘,我听说你们李家在南边的时候,每个主子光服侍的丫鬟就有十好几位,啧啧,可真了不得!想来这姓班的身边也少不了十几个丫头服侍!我也知道,这伺候人的活儿可不好干呐!你要是动作慢了,就有人说你懒!你要是快了,就有人说你做事毛躁!你要是做事不紧不慢,就有人说你头脑不好使。话多了说你嘴贱!话少了就说你是个闷葫芦!总而言之要挑人的毛病可太容易了!”
监工笑着点头。
“大儿姑娘,今儿个我就让你享受享受,也当一回主子奶奶!”
大儿顿时失色道:“佥书大人,这可使不得!”说着就要站在来。
贺佥书忙把大儿摁在椅子上,笑道:“使得,使得,你听我的没错儿,让巴米来服侍你。”说着朝巴米看一眼。
巴米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的。
贺佥书又坐下,说道:“班太太,你还等什么呀,快去给你家主子姑娘洗洗脚去!”
大儿忽然哭起来,可两位监工死死摁住她。
巴米愣了一下,忽然笑道:“大儿,佥书大人说得对,这么多年了你服侍我,说实话我很感激!那时候在南边,也难免会想,多么好的一个姑娘,可惜就是命不好,该着一辈子服侍别人!可如今你看,咱们家沦落到这步田地,虽说主子奴才的名分还在,可到底不一样了!有时候我想,什么是应该的,什么是不应该的,不过是老太太定下的规矩罢了!倘若咱们俩换个个儿,自然就是我该着服侍姑娘了!”
大儿哭着:“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巴米把木盘搬到大儿脚下,帮她脱下鞋袜,说道:“大儿,我给你洗洗脚,佥书大人说得对,我确实没有服侍过别人,要是我服侍地不好你别怪怨!以后啊,我真该好好学着怎么服侍别人了!”她抬起头来朝众女奴看去,道,“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多亏大家教给我洗衣服,以后咱们就经常在一块儿做事了,倘若我有什么做事不周之处,还望婶子大娘们多多海涵。”
有女奴忽然哭起来,朝巴米竖起大拇指道:“太太,你是个好人,好人呐!”
巴米笑道:“大家都是好人!”
她忽然鼻子有些酸,双手使劲给大儿洗着脚。
贺佥书忽然站起来,一脚踢翻了木盆……
………………
一具黑漆薄棺材抬进来。内务府的差官焦躁地道:“李煦啊李煦,就是顶数你家的事多,不是今天死人就是明天死人,这还没完了!”李煦忙擦了泪道:“贱荆去世,真真有劳大人了!”差官叹一声道:“话虽如此说,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李煦,你瞧,这是内务府赏你的棺材,好好把你家太太发送了吧!”李煦忙跪下叩头道:“罪臣多谢大人!”差官又叹息一声,接过跟随手里的香烛,道,“我给太太上个香去,咱们活着的人,不能跟死人计较啊!”李煦忙爬起来,跟随差官进了正房。
范姨太和周姨太手忙脚乱地给詹姨太穿着衣服。很快韩梦魁和黄阿琳进来,帮忙把詹姨太放进棺材里。李绮朝院子里一看,就觉还缺些什么。却听一阵哭声传来,就见马二和张存住李贵等人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在门口跪下道:“太太,我那可怜的太太——”韩梦魁忙擦了泪出来道:“管家,你们从哪里来?”马二擦了泪道:“听说太太去世,我等就赶紧告了假出来,送太太一程!”黄阿琳出来道:“好,好,马管家,如今咱家这个情势是明摆着的,发送太太走是寒酸了些,可是……”黄阿琳不知道说什么好。马二忽然从怀里掏出唢呐道:“黄公子,俺们早就知道,所以预备好了,太太一辈子病病歪歪,如今走了,就是去西天享福去了,再怎么着,也得弄一点响器出来!”“好,好!”马二和李贵吹起唢呐,敲起铙钹,几个奴仆们抬起棺材。
破败的垂花门上挂了白灯笼,风一吹摇摇晃晃。白花飘散起来,与雪花混合在一起,愈发把黑芝麻胡同搅得模模糊糊。
李贵牵着马朝身后看一眼,说道:“太太,咱们上路了——”
马打一个响鼻,踢踏着雪朝前走去。
此时木门“咣当”一声推开,吴氏疯疯癫癫地跑出来,拦住了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