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頫听得胆战心惊，忙叩头道：“是是！”

    “不过，本督虽然平时不在京城，但这朝廷之事自然也说得上话！你现在也看到了，苏州织造李煦已经被革职抄家，满门二百多口人已经在押送京城的路上。因我家里人少，李煦家里人多，前日已蒙皇上恩典，把李煦多余之人口任我捡取，至于剩下的，就交给崇文监督督去售卖！”

    曹頫倒吸一口冷气，真没想到李煦竟然沦落到这步田地！不过庆幸的是总算把命保住了！此时就听年羹尧又问他，忙回应道：“是是，大将军英明神武，日后更然前途无量，我等托赖大将军门下，还望大将军不吝训示！”

    年羹尧捋捋胡须，点头道：“你只要好自为之就可以了！从此以后，切记不可贪赃枉法，如若不然，本督在皇上面前说一句话就够你受的了！”

    “是是。”曹頫额头上冒汗。

    “你的礼物我看到了，还是带回去为好。”

    曹頫更觉胆战心惊，忙道：“大将军，曹頫年少无知，倘若有言语行为无措之处，还望大将军原谅。”

    年羹尧笑起来：“你起来吧，我不怪你就是。只是以后万万不可如此。”

    “是，曹頫谨记在心。”

    年羹尧端起茶来，曹頫忙朝年羹尧告辞出来。

    ……

    隆科多府邸还是请托送礼之人往来不绝。曹頫求问了几次都被拒之门外，无法，只得奉送了几百两银子才被牛伦请进倒座房里，问明曹頫来意后，牛伦面露难色，但还是答应曹頫去给隆科多说合一下。隆科多虽说一连几日在家，本来并不想见曹頫，但转念一想，这曹家祖孙三代已经在江宁任职六十多年，圣祖皇帝五次南巡，有四次驻跸在织造署里，不说曹家这些年聚敛的金银财宝，就说圣祖皇帝的各种赏赐恐怕也是山堆海积，心里就有了一个歹意。便把曹頫召见进去。

    曹頫明白隆科多家的门槛比年羹尧家的更高，本来也没有被召见的意思。心想顶多能见到李四儿也就顶天了。此时见牛伦喜形于色地过来，曹頫心里倒变得不踏实起来。隆科多家里比年羹尧家里亮堂多了，就见中堂下坐着一个人，神色淡然，旁边还坐着一位身穿华服之妇人，想来就是李四儿。曹頫就觉脑子有些懵，但还是木木然地叩首道：“江宁织造曹頫•员外郎曹頫叩见大人、夫人，祝大人万吉金安，夫人万吉金安——”

    隆科多点头道：“你是何时来的？”

    “回大人的话，奉内务府指示，奴才来京已愈半个月。”

    隆科多端起茶来喝一口，道：“江宁织府有无亏空？”

    曹頫心里“嘭嘭”乱跳，嗫嚅着道：“回大人的话，大人总理各衙门事务，自然无所不知，曹頫衙门里确系有些亏空，怎么敢在大人这里隐瞒？因事属重大，奴才不敢耽搁，所以才来大人府上，准允我等……”

    曹頫还没有说完，就听隆科多大喝一声道：“岂有此理，亏空了钱粮竟然亲自跑来请托，假借名色蓄意拖延，是何居心？来人，给我拿下！”

    曹頫就觉头上冒了一团白气，忙朝隆科多叩头道：“曹頫年少无知，求大人原谅……”

    李四儿见曹頫满头大汗，忙止住隆科多道：“你不问青红皂白就训示人家，是何道理？”

    隆科多见李四儿说话，便缓和了颜色道：“你是知道我的，最讨厌这些亏空钱粮之人。这钱粮皆系国课，倘若你也亏空，我也亏空，那这大清国还成何体统？更为可恨的是，这些包衣奴才们蝇营狗苟，无所不入！”

    李四儿扶隆科多坐下来，道：“你喝一杯茶，消消气。”

    隆科多端起茶来。

    李四儿在中堂下坐了，说道：“曹织造，你今日来我门上，真可谓走对了一条路，我家大人主管各衙门清算钱粮事务，自然一听你衙门上也有亏欠，就着急了！你来京城也有好些时日，别说你们这些外省州县的人，就是在京城里也有好些人查抄了家产。我给你说一说……”李四儿数起手指头，“托合齐、石文贵、王惠民……这还是下等人，更为要紧的还有履亲王，也没有逃过此例，曹织造，我虽系妇人，可这些事情都知道，也明白其中的厉害，你可明白吗？”

    曹頫低着头：“夫人训诫的是，曹頫明白……”

    “明白就好。”李四儿端起茶来，“你的礼物我看到了，可你还得知道，这总理事务衙门可不是有我家大人一个，保不齐这个人是这个想法，那个人是那个想法，人多嘴杂，更有甚者，倘若皇上的主意已经拿定，到时候要想改变就万难了！所以说，我家主人就是想有心保全你，也是担着干系的……”

    曹頫岂有不明白的，忙叩首道：“奴才晓得了，定不会让大人和夫人为难！”他叩了个头，躬身出来。

    如今的情况已经再明白不过。曹頫就觉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头脑灵活过。他不想说的话说了，而且说得还算可以，不想办的事也办了，而且办得也说得过去。他知道兔子急了会蹬鹰，人急了也会办出平常办不到的事情！否则的话他就可能步了李煦的后尘！而无论如何，曹頫都得出来碰碰运气！

    因此，当曹頫再次坐进平郡王府宽敞明亮的大花厅时，心里平静了很多。就像经历了千难万难，总算得到一个好的结局——虽然迄今为止他还没有得到什么！纳尔苏脸色有些黑，神态倒是很平淡，这时候抠着鼻烟壶问道：“这连续几日没有遇见你的面，想来该办的事情都办妥了？”

    曹頫叹息道：“回王爷的话，该去拜访的我都去拜访过了，大人们倒是话说的有余地，不过如今这个情势……”曹頫摇了摇头。

    纳尔苏看曹頫一眼：“怎么，事情不好办？”

    曹頫沉吟道：“这个……我还真不好说……”

    纳尔苏放了鼻烟壶，太监端过茶来，纳尔苏喝了一口道：“怡亲王那里你去了吗？”

    “回王爷的话，已经拜访过了……”

    “王爷怎么说？”

    “王爷说了，此事归内务府、户部，以及会考府共同主管，恰好王爷是总理这三部钱粮清查核算之人。在听了我的禀报之后，王爷倒没有说什么格外严厉的话，只说要我尽快清补完毕衙门钱粮为好。所以，卑职就趁势给王爷说了，请求按照朝廷定例，也在三年之内清补完毕。”

    “王爷是什么意思？”

    “王爷说，此事会奏闻皇上……”

    纳尔苏沉吟了一阵道：“如此说来的话，你的事到目下还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