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土路上，徐祥正和几位番兵喝酒，划拳声不时传来。

    另外一具棺材也落进坟坑里。

    曹霖心里忽然“嘭嘭”乱跳起来，他再次朝远处看一眼，就见树林里隐隐有磷火闪动，知道一切都安排妥帖。伸手朝棺材底下一摸，就准确摸在那个空洞里。富拉尼和李贵已经“吭哧吭哧”朝坟坑里填着土块，不时砸着棺材板“咣咣”作响。曹霖拿出一块撬铁来，准确插进棺材板的缝隙里，暗暗地一用力，就听“吱嘎”一响，棺材板撬起一道缝来，肖兴元再次朝远处看一眼，也把撬铁插进缝隙里，棺材板顿时开得大了。这时候树林里发出“嘎嘎”的一阵鸣叫，三只鸱鸮“噗噗啦啦”飞出来，曹霖胆战心惊，忙朝那边看去，确定无事后才拍着胸口。

    “等一等！”

    曹霖刚要挪动棺材，就听远处一声断喝，一个黑影大踏步朝这边走来。

    曹霖定睛一看，认出是笔帖式巴都善。

    曹霖一阵冷汗下来，忙把撬铁丢到一边去。

    “等一等，你们这几个都等一等！”

    李贵和富拉尼等人都停了手。

    曹霖忙擦擦手里的汗珠，拱手道：“原来是巴大人，这么晚了，不知巴大人来此何干？”

    巴都善打量着曹霖，忽然“哼”一声道：“曹世兄，这一次可真是辛苦你了。连续几天里里外外地安排打理。李煦有你这样的亲戚也算没白活了！”

    “大人过奖了。此系卑职家事，多跑跑腿是应该的……”

    巴都善走到棺材旁，忽然拍拍棺材道：“怎么着，你们要盗尸？”

    曹霖不明所以，说道：“这……卑职不明白大人是何意思？”

    巴都善“哼”一声道：“不明白，这好好的棺材为什么撬开了？”

    曹霖顿时冒出一身冷汗，正在无可应对之时，就见肖兴元走过来，手里托着两对元宝道：“临行慌乱，这两对元宝尚未放进去，故此，我等想把这元宝放进棺材里……”

    曹霖忙道：“对对，放进两对元宝去！”

    巴都善接过元宝，在手里掂量了掂量，说道：“都说你们李家如今穷了，亏欠着朝廷几十万两银子无法偿还，可依我看来，就是扫扫你们李家的地缝子，也能扫出很多银子来，看来我等打扫地还是不够干净啊！”

    肖兴元尴尬地笑道：“大人，这元宝是假的，是祭品！”

    巴都善顿时没了兴致，扔还给肖兴元道：“混账东西，假的放进去何用？招贼吗？”

    肖兴元连连点头道：“是我等糊涂……”

    巴都善来回看着棺材，说道：“既然已经撬了半撬了，那就干脆打开，我要亲自验看一下……”

    曹霖顿时更紧张，说道：“大人，这就不必了吧？”

    这时候徐祥走过来，说道：“老巴，三更半夜地你不在衙门里睡觉，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干什么？”

    巴都善捻着一串香珠，说道：“徐把总，你别忘了，我可是总督府的笔帖式，此次查抄李煦家产，所有账目都需要我先审核，审核无误后方可造册，然后呈递给皇上！不瞒你说，李家此次一连死了三口人，我总觉得有些蹊跷，经再三查验后，还是疑点多多，所以，今天夜里这三口棺材，我要一口一口地进行审验！”

    徐祥冷笑一声道：“三个死人都经过仵作查验过，这就没必要了吧？”

    “打开来！”

    曹霖刚要说什么，就见肖兴元拿过一柄镐头来，狠狠朝棺材缝里扎了进去，就听“吱嘎”地一响，棺材板撬了开来。

    巴都善一下把棺材盖推了下去。

    曹霖不由长叹一声，心想这下完了！

    两盏明瓦灯凑上来，巴都善轻轻揭开裹尸布，就见那个老妇神态安详地躺在里面。

    曹霖顿时松一口气，道：“大人，这就是李家死的那个妇人，原先给我家大小姐做嫲嫲的。”

    巴都善有些失望，随即道：“合上棺材板！”

    肖兴元轻轻把元宝放进棺材里，富拉尼和李贵把棺材板合上了。

    巴都善“嘭”一声跳进坟坑里，指着棺材道：“打开这具棺材！”

    徐祥和曹霖站在坟坑上，双双道：“大人，夜已经深了，就没必要这么折腾了吧？”

    “我说的话你们没听见？打开这具棺材！”

    肖兴元忽然再次跳进坟坑，用镐头撬开棺材板。

    巴都善刚要把头凑近棺材里，就觉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巴都善忙倒退了两步。

    徐祥和曹霖也接连倒退了两步。

    “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大味儿？”

    曹霖捂着鼻子道：“回大人的话，这个男仆死了好多天，因总督府清查人口，故此没有下葬，如今天气炎热，所以……幸好总督大人赏了棺材……”

    “妈了个巴子的，盖上盖上！”

    巴都善从坟坑里爬出来，跌跌撞撞跑到一边呕吐去了。

    徐祥“哈哈”大笑，说道：“老巴，我说你这是何苦呢？就算你信不过仵作，难道还信不过我？来来来，喝一口酒冲冲尸气……”

    巴都善呕吐着，接过徐祥的酒葫芦来，“咕咚咕咚”灌了一气，随即又大口吐出来。

    他扶着一棵槐树喘息了很久，才渐渐觉得舒服了。

    肖兴元忽然叫道：“大人，还有一具棺材，是我家小主子的，要不要查验？”

    巴都善朝后摆摆手，忽然抓起腰刀，踉踉跄跄地朝山岗下走去……

    ………………

    油灯光闪烁。巴都善走进书房时查弼纳还在看文书。他连头也不抬道：“怎么样，查验出什么来没有？”巴都善轻轻放了腰刀，道：“经卑职查验，三具棺材的确没错！一个男人是死了多日，已经发臭，熏得卑职……”巴都善顿时又一阵恶心。查弼纳冷笑一声道：“自作自受。”巴都善笑笑，道：“虽如此说，可卑职觉得凡事小心一些没错，大人也看到了，这李家的人上上下下都狡猾万端，前几次查验，有几个人都对不上号，因此小的就留了个心眼儿……”他放低声音，道，“尤其这李家几个小的，卑职初次查抄之时就见过，可最近总觉得她们有什么不对之处……”查弼纳连头也不抬，翻过一页文书道：“你觉得有什么不对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