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煦笑得很开心。李果及时的消息让他心里踏实不少。自从圣祖皇帝驾崩后，南来北往的消息他都打听到了，可大多都是道听途说，没有什么消息是准确的。虽说他一年到头有好几次到京城呈送奏折，可雍正皇帝毕竟不比康熙皇帝，有什么事情他可以“直接”提出来，就算有礼数不周之处，圣祖皇帝也会看他三分薄面。可雍正皇帝不同，当初宫里这几位阿哥，他唯独没有联络的就是胤禛。事后想想李煦就觉得后悔，可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再说，他又没有先见之名，怎么能够知晓圣祖皇帝会突然驾崩？如今的局面是，李煦需要小心又小心。他只能一点点地与皇上建立起联系，就像当初与康熙皇帝一样，往来书信奏折联系多了，自然就相互理解，建立起感情来了。而无论是隆科多、怡亲王、八阿哥、马齐，都是他拉拢的对象。李果是一介布衣，因此他“清白”的身份更适合去打点门面，等他连起线来，到时候李煦再去织网！

    院子里人来人往，家人都在忙年。

    他刚要走进院子里去，就见沈毅士领着一个人过来。

    那人倒头拜道：“给舅老爷请安，祝舅老爷新春吉祥，升官发财，大吉大利。”

    李煦看那人面熟，却记不起来。

    李鼎扶起那人道：“父亲不认识了，这是江宁曹家的管事方三啊！”

    李煦豁然开朗，拍着额头道：“你瞧瞧我这个记性，倒把你给忘记了，方管事，你过年可好啊？”

    方三笑道：“拖舅老爷的福，小的还好。今日小的过来，就是受我家老爷指派，给舅老爷和府上各位公子小姐们，送了些年货礼物来，微薄不成敬意，还望舅老爷笑纳。”说着就把一封书信呈上。

    “你们家老爷太客气了。这大过节的，又急急忙忙派你过来。回去后上覆你们家老爷，就说我谢谢他了。并问候府上老太太、公子小姐们都万吉金安。”

    “谢谢舅老爷。”

    李煦拆开书信，见上面写着：

    伏以八座风和，万象荷履端之令；三羊泰启，九霄舒日月之光。喜庆清时，欢腾令节，恭惟老先生台臺两间正气，一代奇勋。激浊扬清，列郡仰朝阳之风；小廉大法，千官避当道之骢。布画宣猷，黎庶问潞公年貌；安内攘外，儿童识司马姓名。躬逢岁旦之重华，正值乾坤之交泰。麟书增策，纪天王正月之春；绣斧凝辉，衍箕子九畴之福。刚辰茂对，介祉骈臻。甥迹寄秣陵，身叨雅谊。椒花有颂，深惭巴里之词；柏酒无仪，敬奉筐篚之献。伏愿道随时懋，丰杓建而庶绩咸熙；祉与岁新，玉烛调而四时协言。

    李煦抖索着书信朝李鼎道：“你看看，昂友这笔力真是越来越好了。我早就说过曹家世有其人，真是一点也不错。鼎儿，你真该好好向人家学学。”

    李鼎浏览了一遍道：“真好俊秀文采，了不得。”

    “只是太过，只是太过——”李煦“哈哈”大笑，说道，“方管事，大过年的，我就不虚留你了，我有一匹上好大青骡子，给你做脚力，可送你速速回江宁。”

    方三忙跪道：“小得多谢舅老爷美意。”

    “来人，领方管事到客堂喝酒去。”

    很快李贵领着方三出去了。

    ……

    雍正元年的新年就这样到来了。无论对于京城还是江南来说，春节照样是一派热闹。虽则是在圣祖皇帝国丧期间，各官府衙门不允许张贴大红对联和铺张饮宴，但牵扯到今年改元，又是日新月异之时，因此这大喜事就冲淡了圣祖皇帝的丧事。在阊门，在鳞次栉比的房舍间，人们欢天喜地走上街头，放烟花、燃爆竹，欢度新禧的气氛比往年更热烈。姑苏城外寒山寺上，一朵朵烟花不时在空中炸响，一会儿是红的，一会儿是绿的，“嘭嘭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

    苏州织造署里的热闹奢华气氛不减当年。虽说衙门里有亏空，可亏空是亏空，新年还是要过的。不说李家这样的豪门，就是贫民之家，过年也要吃点好的，做几件新衣，一年总归过这一回年，不好好热闹热闹还行？从腊八开始织造署就开始忙活，一直到除夕这天，还有很多东西没置办好。织造署里除了李煦本家几十口外，余下的还有二百多口子人，一部分是衙门里的差役，一部分是服侍李煦一家的奴才仆人们，一部分还有常年跟随李煦的清客相公们。这些人大多都拖家带口，分别居住在李煦分配的房院里，说实话，这些年李煦的花销大，除了正常供办宫里的皇差外，这二百多口家人的生计也是个大难题，大家要吃要喝，没有银子怎么行？

    但不管怎样，李煦这春节还得照常过。一连几天，衙门里差役和清客相公们请吃年酒，李煦乐得清闲，每日都喝得半熏才回来。回来后便躲进暖厅，很快李鼎和巴米领着杏奴过来，二儿子李鼐和儿媳妇吴氏领着玉娇过来，暖厅里变得一派热闹。虽说原配韩夫人早已过逝，但二房詹夫人，三房范夫人，四房周夫人还是把李煦服侍地很周到。李煦很享受这种感觉，夫人和儿孙们都围拢在周边，这就是“含饴弄孙”啊！他生于顺治十二年，今年已经六十八岁了！

    这是除夕。花厅里一大早就站满了人，媳妇婆子们都来给李煦和夫人们请安。詹夫人和范夫人一会儿站在来，一会儿坐下，接受众人的磕头。丫鬟们不断地端茶送水，很快一拨人出去，另一拨人又过来。奶妈领着杏奴和玉娇等几个小的出去了，李兰芳便和婶娘巴米、吴氏，叔叔李鼎李鼐坐在花厅里待客。直到半晌午功夫前来请安的人才少了。李煦满面红光，忽然看看周围道：“怎么不见四姨太？这好几天都看不到她的影子？”詹夫人道：“又问她做什么？年年都是如此，一到过年就不见人的。”李煦知道周夫人的心病，便说：“快去请四姨太来，接受众人的磕头。”丫鬟答应一声刚要走去，李兰芳道：“我去请四奶奶。”说着两人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