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忽然开心起来，便吩咐道：“好好，那就开戏吧，开戏！”小仙脆生生喊道：“戏开场喽，戏开场喽——”

    陈隋烟月恨茫茫，

    井带胭脂土带香。

    骀荡柳绵沾客鬓，

    叮咛莺舌恼人肠。

    中兴朝市繁华续，

    遗孽儿孙气焰张。

    只劝楼台追后主，

    不愁弓矢下残唐。

    ……

    曹頫心不在焉，扮演柳敬亭的老生唱了些什么他并没有听明白，“咿咿呀呀”倒觉得很讨厌。直到丁汉臣弓着腰悄悄进来，朝他耳边说道：“老爷，书房里预备好酒菜，霖二爷已经在那里候着了，商议大事要紧。”曹頫点点头。他站起来，很快朝李夫人禀报一声，两人急匆匆出了花厅。

    ………………

    曹頫与李煦一样，新年的快乐总是无法维持一天，很快一种心神不宁又侵扰了他。他知道，这些年时局尤其不稳，尤其出人意料的是康熙六十一年，圣祖皇帝突然驾崩，犹如一个晴天霹雳，几乎把曹家人吓了个半死，这六十多年间来，曹家这个局面与康熙皇帝对他们的厚爱不无干系。父亲曹寅在时，皇帝几乎拿着曹家人当做自己家人，五巡江南四次驻跸在曹家，就是对他们信任的一个证明。而曹家也依仗着皇帝这棵大树，成了显赫一时的江南豪门贵族。

    那些年他初次经办织造事务，很多事情都不甚明白，曾经接连办错了好几件事情，但圣祖皇帝并没有责罚他，只是像一位老爷爷对待犯错的孙子一般，好言相劝，希望他以后做事稳当一些。也是在舅舅李煦指引下，曹頫才对织造事务渐渐有了眉目，他与皇帝间的联络也上了正轨。可谁能想到，渐入佳境的曹頫和他的家人，却面临圣祖皇帝驾崩的厄运。一连多少日子，从京城传来的消息纷纭莫测，曹頫听说后不由胆战心惊，他知道事情已经确凿无疑，再痛哭流涕也毫无意义，眼前需要做的，就是极力打听，看看以后的时局怎样。皇上登极后他与舅舅等人都上了奏折庆贺，皇上的语气很和蔼，曹頫和李煦才松下一口气来。他知道作为家奴，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唯有老老实实做事才是本分。可心里总是不踏实。少不得南来北往的消息四处打听。近来他听说京城很多事情出现变动，他心里就更加焦躁，如坐针毡。

    三杯酒下肚，曹頫心里暖洋洋的，脑子也灵光起来。曹頫看完李煦给他的一张便笺，便折叠起来藏进袖子里说：“舅舅收到我的贺节书信，很高兴，这我就放心了，你知道，如今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曹霖点头。

    曹頫靠近曹霖：“李果到京城打探消息，顺便走动门路，前后已经来了两次书信，照李鼎的说法，李果此次进京，事情会办的八九不离十？”

    曹霖点点头道：“不瞒叔叔说，此次我到苏州舅爷爷家里去，舅爷爷很高兴，特意嘱咐我，要给老爷和老太太，还有太太们拜节。从言谈举止上来看，舅老爷气色还很好。这次在苏州，我与李鼎，还有他们的相公钱仲璿，沈毅士等人，都接洽过，此次李果进京是众相公们公议好的，去京城先找什么人，后找什么人，请托的银子从哪里出，都一应交代好了，李果为人诚恳老实，头脑也灵活，再说京城除了舅老爷的关系外，李果还有一门重要的亲戚，此人……”曹霖停一下，放低声音，“此人乃是当今圣上眼前的红人，圣上有什么事情还经常求问他哩……”

    曹頫紧张地道：“你说的可是隆科多？”

    曹霖神秘地一笑，摇头道：“不是隆科多，至于此人是何人，侄儿也不甚知晓，听说此人神通广大，居住在城外禅寺里，不大抛头露面，所以……”

    曹頫并不想知道这是何人，他与李果仅有一面之缘，李果在京城有什么亲戚朋友他并不感兴趣。

    曹霖见曹頫有些呆呆的，便给他斟上一杯酒道：“老爷这些日子在江宁，难道就没有听说北边什么事么？”

    曹頫疑惑地看着曹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