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向东打来电话，问安娜是现在送宾馆来还是等会直接送到机场？要把她带回，下午三点半的飞机。海伦告诉他正在给安娜办转户，如果落户上海就不回去了。向东问办的怎么样，学校那边如何交代？海伦告诉他在等哑巴和莫斯科机场的证明，如果办成了上海户籍委会发函学校，如果办不成找人送安娜回去，办成办不成到时都给爱莎妈妈打电话。

    过会电话有信息传来，打开看果然是哑巴发来的传真，不仅有安娜的出生证明，还有医院出具当时救助的具体过程，另一份是入院登记，上面有乔毅与彩云的名字和工作单位。海伦看完内心赞叹哑巴办事干练，回信表示感谢。过会哑巴又来信问能否办成？

    能办成。向东和叶琳下午回去，晚上到家，祝你们小别新婚。

    还新婚呢，马上散伙。

    有相好的吗？

    想和你好呢？

    好啊，你来上海，我也想你！

    去找你相好，把我也调去、要不你回来？

    你真是个哑巴，不会打电话吗？

    不方便。

    泰森咋样？

    过几天要去上海。

    来干吗？

    接船。

    啥船？

    海洋环境监测船。

    海伦听说泰森要来上海挺高兴，想不到一家人跟上海结了缘。安娜让刘永明和宋濂带出去玩了，看午饭时间快到了，去找英布一起吃午饭。英布在随身携带的箱子里找东西，问他找什么？他说找戒指。

    见箱子里有几张放大镶嵌好的照片，挺好奇拿出来看。其中一张是英布站在登陆器旁拍摄的，上面有一行用英文写的字“火星二号飞船着陆舱”。那时英布看着比现在年轻，问在哪拍的？英布介绍四年前在火星上阿越给他拍的，为了一副象棋阿越差点丢了命。

    火星二号登陆是要在上面建立永久基地，要在上面待近一个月时间。基地怕俩人寂寞无聊，按爱好准备了一副国际象棋，俩人从火星二号飞船上着陆火星。

    那天试验项目特别多进进出出的，火星昼夜温差大，开门瞬间棋盘线路短路，棋子瞬间飞走了。俩人试着修，棋盘好歹修好了出门去找棋子，棋子设计的也不好，与火星地质颜色相差无几难找，刚找到个老帅天就黑了。第二个火星日又出门去找，火星表面风沙大变幻莫测、重力又小，阿越走的太远，突然刮起沙尘暴点火不及时，被吹走十几公里外昏在火星阴沟里，英布把他找到救回。

    象棋没了日子太难熬，没办法阿越把棋盘涂抹上不干胶，用硬纸剪成小圈圈涂成黑白两色，硬拉着他下围棋。英布本身不会下围棋，阿越教他，任务完成后硬纸也消耗完了。这个棋盘现在就挂在村委会66层技术保障局大门上，用以警示后人。

    海伦说见过，当时还不理解啥意思。英布介绍当时乔毅是局长，认为这是耻辱要永远铭记。

    又看另外几张照片，问女孩是谁？英布介绍是他第一任妻子凯亚，已经不在人世了。

    18年前英布入选宇航员，随他一起入选的还有一位叫凯亚的女孩，不久他们恋爱了，当时美洲还没实行新婚姻法。正当他们准备举行婚礼时，凯亚突然接到登月任务，婚礼被迫取消。

    飞船发射的头天晚上，俩人柔情蜜意、依依惜别。英布要把这枚戒指给她戴上，凯亚建议留着等她回来婚礼那天再戴。

    第二天发射升空都很顺利，但飞船刚出大气层后不久爆炸，凯亚、罗伯特和戴维三人殒命太空，三个年轻人再也没回来。

    海伦内心沉重，十八年前上二年级，不知道为了人类的太空事业，有这么多人如此悲壮的牺牲。

    英布指着另外俩人介绍是罗伯特和戴维，这么多年无论走到哪都带着三人。突然从衣服口袋里找到戒子，拿出来神情凝重地注视着，介绍后来又结婚十几次，还没有想到要把这枚戒指送给谁。

    “今天为啥拿出来？”

    “我想把它亲自戴在你手上！”

    海伦伸出左手，英布默默给她戴上。这枚戒指见证了人类为征服宇宙牺牲与奋斗的历程。

    正说着话有视频传进来，文件名显示月球阿越，英布忙接通。

    “老太哥，听说你刚结婚，我们想看看你和嫂子。”

    阿越刚说完看见海伦，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哇，好漂亮啊！这就是嫂子吧？”

    海伦看着他们，岁数应该比宋濂大不了几岁，旁边站着另外俩人，挥手向他们打招呼，介绍正和英布谈论他们呢。

    “你们在哪？”

    “月球上呢。”

    “在上面干啥？”

    “主要是采矿，钛矿。”

    “象棋子飞走没有？”

    “哈哈，现在肯定不会了，再说月球上也没风。”

    “上面有电视新闻看吗？”

    “有，我们就是看了电视知道的。比火星上条件好的多。”

    “啥时下来？”

    “刚上来，八月初回。”

    另外俩人向海伦挥着手说：“嫂子，明年我俩也嫁给你，要吗？”

    “要啊，来者不拒。但明年不行，后年。”

    “为什么？”

    “上海婚期两年。”

    “咋首都比乡坝头还落后。”阿越说还有他，三人组团。

    “好啊，婚礼能在月球上举行吗？”

    “没问题，现在月球基地建设的跟地球上五星级宾馆一样。不过得乔毅同意。”阿越问他们在干啥？

    “英布刚送我枚戒子，是凯亚的，我想还给她。”

    “这次路过那，顺便还给她好了。”

    “万一飘到月球上，你们帮我收好了，回来时再给凯亚送去。”

    “我打开激光探测器，一万公里内能看见。”

    英布问：“下次有啥任务？”

    “看你们了，任务完成、生个大胖小子带回来，没任务。否则阿波罗二号飞金星。”

    “还是取样？”

    “不，应该是降压。预祝成功，要不以后忙死人，不知道要飞多少次。”

    “放心吧，你老太哥啥时失手过，保证让你们回来好好休假。”

    “大胖小子你行吗？”

    海伦马上抢着说：“看你嫂子不行？”

    “行行行。不过不是嫂子，是未婚媳妇。”

    “老太哥，帮我们照顾好哈，两年后向你要人。”

    “保证完璧归赵。”

    众人哈哈大笑。

    在去餐厅路上，海伦问阿越咋称呼他老太哥？英布解释他是欧洲航天局的，上次登火星在北极发射场发射，在阿拉斯加宇航局一起训练学习很长时间，俩人连理结的婚。

    想不到英布不吭不哈的内心却如此深邃，吃饭聊天得知，那个箱子是他全部家当，拎着它走遍全球各个发射场，飞太空二十几次。当时还埋怨人家太空意淫，真是惭愧。

    下午安娜多高兴地回来，玩了空中翻转和海上飞行好刺激。空中翻转是巨大的热气球从百米高空边旋转边慢慢坠落海面上，空中飞行是滑翔机被游艇快速拉起，然后慢慢飞行滑落在海面上。这两个项目都是成人玩的，虽然有惊无险，但怕孩子受不了。海伦埋怨他俩不该带孩子玩这些，宋濂说这不是好好的嘛，看见她手上戴了戒指。

    “谁送的？”

    “英布送的。”

    “这闷葫芦还挺有心的。”看着刘永明，“咱俩是不是也该送老婆点啥？”

    “是该送点礼物，惭愧呀。”

    安娜听他俩称妈妈为老婆，内心很诧异，老婆她知道啥意思的，妈妈只是欧文他们四人的老婆，咋又成他俩的老婆呢，就问海伦咋回事？海伦告诉她，妈妈的一切属于全人类，她长大了也属于全人类。

    “那不是说大人都是我爸爸妈妈？”

    “没错，你长大了也是所有孩子的妈妈。”

    晚饭后宋濂和刘永明上街，要为海伦选点礼物，商量了老半天挑什么，俩人不要重复。

    大街上小铺小店几乎绝迹，最多的是超市、餐馆和饮店，还有健身房、保龄球馆、桑拿中心等。东西都在超市摆放着，大超市上百层上下太麻烦，俩人专找小点的超市进去看。

    来到女士用品前，宋濂想拿些化妆用品，一想这东西海伦多，一时半会用不上，太多累赘。看见卫生巾，心想这东西海伦用得多，那天下雨还跑出去取，随即拿了两包。

    “你有病啊，送她这东西不是证明我们没用嘛。”

    宋濂想想有道理，他们的任务就是让她不用这东西，随手放回。

    来到金银珠宝柜台，珠光宝气琳琅满目不知选啥。这里东西全部摆放好供人挑选比较。喜欢啥拿啥，谁把珠宝全部搂走也没人管，现在没人稀罕这东西，仅年轻人结婚或传递情感时用点，为超市货物流出最慢的东西。

    刘永明认为不要太重的，压在身上重走路不便，时下年轻人消费珠宝潮流是小而轻。最后刘永明挑了一对耳环，宋濂挑了一副手链，俩人回到基地直奔她房间而来。

    海伦正在给安娜讲普罗米修斯盗取天火送给人类的童话故事，见他们进来停下问啥事？

    俩人说送她礼物，各自打开礼品盒，还要亲自给她戴上。安娜急着想听下文，催着快点讲，海伦想起凯亚、安娜又在催就想早点打发他们走。

    “先留着吧，等太空婚礼时再给我戴上。”

    “英布的为啥可以先戴？”

    “份量不一样。”

    出来后宋濂埋怨他挑轻的，到太空就该戴重的大的，免得失落满舱飞难找，刘永明不开腔。

    他俩刚走彩云打来电话，莫斯科机场证明已经开好，明天一早飞回上海，海伦说明天机场接。

    “妈妈啥事这么高兴？”

    海伦亲吻着她，告知她以后可以留在上海了，安娜抚掌称快。

    第二天上午带安娜去机场。刚到就下起了倾盆大雨，心想这下完了，娘俩非淋个落汤鸡不可，站台上无遮挡，进机场大楼有三百米，飞机能否正常降落也不知。

    下了公交，看见站台上临时搭建个雨棚，有人在给下车乘客发伞，上车乘客将伞留下。娘俩倍感温情，海伦领取一把带安娜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大楼，将伞折叠好放进伞箱里。进了楼内，忙问工作人员莫斯科班机是否正点到达？得知班机停在了南京，不知何时能起飞，让听广播。

    雨越下越大，窗外一片朦胧，都快正午了一点没有停歇的迹象。问安娜饿不饿见她点头，海伦准备出门打包快餐。刚出门听广播告诫乘客外面雨大不要出门，座位上等候餐馆送餐。返回不久送餐车就到了，工作人员推车挨个给乘客发快餐。

    刚用完餐，刘永明传来信息。吃完午饭英布担心娘俩不安全，提议一起出来接她们。

    淋雨没有？

    俩落汤鸡，一大一小。

    着凉没有？

    俩母鸡落入冷烫里。

    我们马上到机场。

    下午一点雨才停，广播说莫斯科航班已经降落，海伦带着安娜去接机。

    彩云刚出来，他们仨就到了。众人立即赶到户籍委，安娜落户在彩云所在区，安排在红玉小学读书。一行人又赶到红玉小学办完转学手续，老师让把孩子留下，彩云有些眷恋表示明天上午送来。

    从学校出来刘永明一把抱起安娜：“我们的小公主终于成上海人了。”他心头也稍微敞亮些，对海伦的认识一点点在改变。

    宋濂建议好好庆贺一下，海伦让彩云把建康和欧文都喊来一起聚聚。建康在电话里埋怨咋不让他接机，彩云告诉他那边刚办完就上飞机，这边刚下飞机就办安娜事根本没时间打电话，让他快来就是了。

    来到餐馆，众人心情格外愉快。欧文赞叹事办的利落，海伦表示应该感谢文静，要不是她巧取医院地址，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哑巴办事也很干练。

    众人举杯一起庆贺，碰杯时欧文看见海伦戴的戒指，问哪来的？还没等海伦回话，宋濂抢着说。

    “英布送的，我和永明送的人家海伦嫌轻。”

    海伦把戒指的来历告诉了大家。众人听后无不悲伤与崇敬，英布把三人照片拿出来给大家看，望着三位年轻的英灵，刘永明和宋濂都建议这次登太空路过他们牺牲的地方一定要祭奠他们。十八年前的空难谁都知道，尤其是宋濂，两次登太空都举行过祭奠，不曾想女孩就是英布的恋人。

    回来路上刚好路过文静家。海伦让他们先回去，自己带安娜进去坐坐。

    到了门口又有些犹豫，本来想当面致谢，怕乔毅认出安娜，也怕安娜说漏嘴，正不知该咋办好？一辆车悄然而至，尾部排放的水蒸气将地面洇湿一片，车过无尘。由于光线暗淡，太阳能汽车十年前已经无法行驶。前羿从车上下来，看见她很惊喜。

    “到了家门口咋不进？”

    “怕太晚打扰你们。”海伦有些慌乱失措。

    “什么打扰，我今天下班算早的。”看她带个女孩，前羿有些不高兴，以为海伦带的是自己的女儿海容。

    “这孩子是谁？”

    “我班上的孩子，叫安娜。放暑假带来玩几天。”

    “叔叔好。”

    前羿摸着孩子的头问:“几岁了？”

    “四岁。”

    前羿轻松下来，要是海伦把自己女儿带来可是件麻烦事，把她们让到屋内。文静和乔毅都在，文静打量着安娜。

    “这孩子长得多乖，真招人喜爱。”

    “阿姨，我落户上海了，我妈妈说要来感谢你。”

    文静听后有些不自在，话多少揭露了老底，忙把安娜拉到沙发上落座，给她剥水果吃。

    乔毅在旁边听，怎么海伦把自己女儿办到上海来了？又看见她与前羿一起进屋，这事还把文静牵连进来，脸色有些黑沉，心想这村zhang怎么当的，干起违法乱纪的事？海伦跟他打照顾，他嗯嗯两下没给好脸色，见前羿进里屋去换衣服，一脸怨气地跟了进去。

    “你怎么搞的，把自己女儿办到上海来了？”

    前羿一楞:“什么自己女儿，什么办到上海？”

    “那孩子不是刚办到上海来了吗？”

    “海伦带她到上海玩几天，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不是你女儿？”

    “海伦班上的孩子。”

    乔毅还是有些疑虑，出来问安娜几岁了？

    “四岁。”

    “叫什么名字？”

    “安娜。”

    “从什么地方来？”

    “尼古拉耶夫来。”

    乔毅听后内心震惊，尼古拉耶夫、安娜、四岁，不是前羿的女儿、自己的女儿!头有些晕、脑袋也有些胀。

    前羿从里屋出来，见他愣怔地站着，说话也颠三倒四，问是不是病了？文静赶紧搀扶他坐下。

    “没有没有，就是头有些晕。”

    乔毅坐下越想越不对劲，文静前些天东拐西绕问安娜出生情况，今天她就站在面前，里面定有猫腻。

    “老乔，我看你今天脸色很难看，赶紧送医院。”

    前羿说完拿起电话要喊救护车，乔毅赶紧站起来说着不用不用，头晕上火进屋躺会就好了。前羿让文静赶紧给他倒杯茶、再加点盐，怀疑他中暑了。

    海伦看来一趟把人家搅扰生病、不便久留，与文静拥抱而别，但见乔毅出来送行，眼睛却直勾勾地观望着安娜。

    文静上床钻进前羿被窝，依偎在他肩旁上。今天该她和前羿睡，俩人轮流一人一天，文静来事时三人各睡一床。

    “觉得今天都怪兮兮的？”

    “咋怪了？”

    “刚才海伦门口徘徊，老乔也神魂颠倒的？”

    文静就把真实情况告诉了前羿，海伦今天带安娜来主要是让他看看自己女儿，乔毅可能怀疑了。前羿表示转户虽然没错，但不该把安娜带来让他见。

    “他现在怀疑了该咋办？”

    前羿让她过去看看，究竟乔毅都怀疑啥。

    文静进来看他还在苦思冥想，却问好些没有？

    “你过来干啥？回去。”

    “他让过来的，怕你不舒服。”

    “我没病，你回去。”

    “跟你说会话再回去，你今天咋了？”

    文静钻进他被窝里躺下。乔毅似乎明白前后咋回事了，虽然没违反政策，但领导干部为人师表的示范作用却丢失了，内心多少有些歉疚。文静让他别东想西想，啥违反政策的事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