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输钱
作者:周清      更新:2020-04-01 18:40      字数:2447
    年初二到年初五这几天,穆易礼哪里也没去。兄弟、妹夫家,妻弟、连襟家,不管怎么邀请,谁家都不去。直到和李怀善见过面后,他才开始出门。

    年初五晚上,连襟家又打来电话,说初八要上班了,让他一定在这两天内安排时间去他家一天。并说,只有他答应了,才好定日子邀请其他亲戚。

    考虑到自己的形象,穆易礼本来还不想出门,可妻子不依不饶了,说:“我妹夫家又没得罪你。你受了奚雨栩的冤枉气,干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穆易礼虽然答应年初六去连襟家,但妻子的口气和比喻使他有些不舒服。

    年初六,穆易礼和妻儿一起走亲戚去了。明明仿佛突然得到解放似的,显得兴高采烈。本来应该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春节,可父亲不愿出门,他也只好和母亲一起跟着窝在家里,实在是憋得难受死了。他几次想提出要去外婆家、去姨夫家,可看到爸爸常常在书房里或电视机前一待半天,知道他这阵子心里不舒服,所以不好开口。这几天,小家伙只要一听到电话铃响或父亲的手机响,就知道是哪个亲戚家要请他们去作客。每当这时,他就会以希冀的目光看看爸爸再看看妈妈。可每次都以失望而告终。范静雅曾几次要带儿子一起去走亲戚,可把丈夫一个人丢在家里她不忍心。再说,走亲戚时丈夫不在身边,总会感到少了什么。丈夫是大学生、工程师,是建筑公司的副总经理,她一直把这些引以为豪。夫贵妻荣,她无论走到哪里,只要丈夫在身边,总仿佛有光环罩着她。这几天,丈夫不愿出门,她心里虽不舒服,但也不能过分强求。虽然家里有电视、有空调,但实在单调乏味。今天终于要出门了,她和儿子一样,显得兴高采烈。

    出发前,穆易礼来到镜子前,左脸上的黑晕已不那么明显,可左眼圈还有点灰青,嘴唇上因这阵子心火旺,燎起的泡还未完全消去。他戴了副墨镜,披上皮大衣,和早已等在一旁的儿子一起向停在场上的汽车走去。

    夜间没下霜,也没有露水。风虽不大,天却阴冷得出奇。早上八点多了,太阳还没露脸,苍穹灰蒙蒙的,马上要下雪的样子。穆易礼先把汽车发动好,边热车边等还在照镜子、往脸上涂脂抹粉的妻子。

    到连襟家时,天空中飘起了粉状样的雪花,风也大了起来。听到汽车声,连襟家一家大小带着笑脸迎到大门外。穆易礼头戴墨镜,西装革履,外罩皮大衣,整个形象显得英俊潇洒,风度翩翩;范静雅的打扮既雍容华贵,又得体大方;明明身着崭新的羽绒服,蹦蹦跳跳,凫趋雀跃。衣着光鲜的一家三口被热情地迎到厅堂里。

    不一会儿,范静雅的父母亲、弟弟家三口子也陆续到了。堂屋里顿时热闹起来。这是今年春节,范静雅娘家面上的人,第一次这么热闹地聚在一起。范静雅是姐弟三人中的老大,娘家这根藤上,无论学历、职称,还是地位、声望,所有人都在穆易礼之下。所以,谁家叫亲戚请吃饭,如果少了穆易礼,那么,这次宴请就少了档次。今天,穆易礼一到,连襟家蓬荜增辉。

    老规矩,女人们准备饭菜,孩子们自寻乐子,男人们则聚在小房间里打麻将。穆易礼和老丈人、连襟、小舅子四个人正好一桌。

    四个人中就穆易礼不抽烟,所以,不多一会儿,三支烟枪就喷得小房间里烟雾迷漫。穆易礼想建议不要抽,可老丈人在,春节里又是第一次相聚,所以他欲言又止。他被炸伤的眼睛还没有完全康复,被烟一熏,很不舒服,酸涩得不时流泪。他不断用纸巾擦试眼睛,心里开始烦躁起来。心里一烦躁,就不能集中精力,就开始输钱。穆易礼本来就不打算赢钱,所以,输赢无所谓。可他心里烦躁,输得就不舒服,越不舒服就越输,还没到吃中饭时间,就把口袋里的钱输了个精光。其他三个觉得赢他的钱心安理得,三个都赢了,心里都乐滋滋的,根本没去注意他的眼睛和表情。穆易礼没有了钱,就去向妻子要。范静雅没说什么,把口袋里的钱悉数给了他。

    过了一会儿,范静雅想起丈夫向她要钱时在用纸巾擦眼睛,就有些不放心。她放下手里的活,向麻将室走去。她刚推门进去,就被烟熏得喔唷一声倒退一步。她把门敞开着,让烟散出去。她见丈夫不时用纸巾擦眼睛,知道他眼睛难受,便来到他身旁说:“易礼,眼睛难受就不要打了。”

    穆易礼看着手里的牌,淡淡地说:“怎么,见我输了钱不开心?”

    “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范静雅话虽这么说,可并不生他的气。

    “我说错了吗?你放心,借你的钱我回去还你。”

    “你,你这是人话吗?”范静雅不知丈夫的话是当真还是玩笑,便也说了句让人不好理解的话。

    “就算不是人话,我也没把钱输给外人。”穆易礼玩笑着说。

    这下范静雅听偏了。她平时也喜欢出去打个小麻将,但总是输多赢少。现在丈夫说这话,认为在揭她的短。“穆易礼,我是看你的眼睛难受才叫你不要打的。真是不识好人心,狗咬吕洞宾。”

    范静雅说完转身出去,出门时把门重重地带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平时很少和丈夫顶嘴的范静雅,今天不知怎么犯起了倔,一句也不愿少说。

    老丈人看看这牌打不下去了,而且,也快到吃中饭时间了,他把牌一推,说:“不打了。”

    穆易礼有些尴尬,知道自己被误解了。

    外面的风雪大了起来。光秃秃的树枝切割着席卷而过的狂风,发出撕锦裂帛般的呼啸声。穆易礼的心情像这天气一样糟糕。

    吃中饭时,穆易礼被连襟安排坐在老丈人旁边。穆易礼本来不想喝酒的,但想到春节里第一次相聚,又因为自己的原因,一直耽搁到今天,便把范静雅给他倒的白开水换成了白酒,然后起身说:“来,我先敬老丈人,再敬大家。”

    大家知道他的眼睛还没完全康复,不能喝酒,特别不能喝白酒,见他这表现,一个个都不敢偷懒。桌上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范静雅见状,想劝他不要喝,可考虑到刚活跃起来的气氛不要再度被破坏,想想算了,由他去吧。

    吃过中饭,范静雅陪着笑脸,把穆易礼劝到外甥的小床上休息。室外狂风悲号,不时摇撼着窗扇,室内空调发出轻微的催眠般的呜呜声。穆易礼有些醉意,很快便入睡了。

    楼下,女人们准备晚饭,其他人关进小房间继续打麻将,三缺一,范静雅的弟媳替补上。

    晚饭后,穆易礼一家三口,冒着怒号的风、狂舞的雪,驱车回家。一路上,穆易礼认真开车;范静雅和明明静静地看着窗外鹅毛般的雪,有些淘醉,谁也不说一句话。

    次日开始,穆易礼带领家人,把还没走的亲戚一家家补跑。然后定了个日期,把所有的亲戚叫在一起,在镇上最好的饭店宴请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