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子说着说着又笑了，你有一次甩手打下一只白头翁。石子甩的真准。

    我呵呵一笑，你的记性真好。是的，那天咱们教室飞进一只白头翁，同学们炸了锅，不听课了，老师也镇不住了，气冲牛斗大声呵斥，但谁也不听。同学们争先恐后追打飞鸟。秩序乱套。飞鸟飞来飞去，已经无法逃出，窗户门口早已堵死。真的是插翅难逃了。但飞鸟不甘束手待毙，不住的惊恐哀鸣飞奔，无数的石子飞去，就是击打不中。我瞅准机会，一粒石子飞出，不偏不倚，正好打中，白头翁应声栽下来。同学们哄堂大笑，气的老师嘴撅的老高。下课后，同学们把我举起来，奉为英雄……

    秋子笑的肚子疼了，说咱们净干些淘气的事。不过也有好事。学习雷锋，为五保户老太太推碾子扫地担水。戴着红领巾唱着"学习雷锋好榜样，忠于革命忠于党，爱憎分明不忘本，立场坚定斗志强……“，那时候虽然穷，但也很有情趣。那时候你的嗓门很高，声音传得老远。会唱歌。老师也喜欢你。别人挨老师的揍，就是你没有。每次学校演出演讲都有你。

    我很自豪地说，的确是，小学时去外地学校演出，老师选中我。记得第一次演出吧。

    秋子激动地说，记起来了，都是那个黑驴x嘴老师，谁也看不上，就看中你了。

    那年的一天，黑嘴老师突然召集同学们说，咱们乡里要搞个文艺表演，谁想参加。秋子等同学高高地举起了手。但黑嘴老师没有录用，指着我说，黄连，到我教务室来。

    我以为老师批评我，心里打着小鼓走进去。谁知老师说道，黄连，我准备让你去表演节目。去吧。

    我哪里会表演，说没有表演过，不会。

    老师摆摆手含笑道，没事不要怕。我教会你。我的内容写好了。你看看。

    我接过来一看，傻眼了，这哪里是节目表演，都是三字经。我愣愣的看着。

    老师解释道，就是三字经，你背的滚瓜烂熟就行了。你表演的时候就这样，立正姿势，目视前方，一字一顿的背出来。你的声音好，背书有底气。你听我念一遍,三——字——经，胡——乱——言，他——门——打——讲——性——本——善。你一边说一边动作，抬手歪头动腿，表演有声有色……

    秋子不愿意说黑嘴老师，一说他就是气，那个黑驴x嘴，教的表演算个屁呀，你演的时候站在那里像个秫秸棍，一动不动，红着脸，一口气背出来，倒是滚瓜烂熟，可把人们逗笑了，你背完三字经就跑到屋子里不出来了。咱们村的学生和大几年纪的学生，老师们都开怀大笑。成了一个大笑话。哈哈哈……

    我说是的，那时候心里不成熟，第一次演出，脸烧的热乎乎紧张地要死，能背出来就不错了。其实我也不喜欢老师教的表演，就是背三字经，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一点也不活跃。你看看别的学校表演的节目，都是几个一组，相声啊歌曲啊多有生气。我都不好意思站在那里当秫秸棍子。

    秋子笑骂道，那个黑驴x嘴本身就没有文化水平，教不出好学生。

    我也笑，但没有说出脏话，毕竟是老师，老辈人讲，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从小我的家教就是很严格的，不同于山区的淘气孩子。从心里说，还是尊敬哪位早逝的老师。就是他注重培养我的表演，还培养我的写作能力。我至今写出只言片语，启蒙于这位老师的。

    记得有一年，正是全国批判某个领导人，批判大会竟然搞到学校，就连小学生都要批判所谓的坏分子。

    老师在课堂上，手里拿着一篇早已写好的稿子，说道，同学们，这次批判大会是全国性的，性质严重，必须彻底批判某某的路线。我这里写好了批判稿子，你们相互抄写。到时候在大会上念通顺就行了。

    老师留下批判稿就走。走到门口，突然说，黄连，你到我这里。

    我不知所以然的跟了进去。老师意味深长地说，黄连，你知道我叫你来干嘛。

    我说不知道。

    老师温和地说道，黄连，我看你平时写得好。作文有想象力。你就自己写批判稿子吧。别抄写我的。这样可以锻炼写作水平。我觉得你可以写好。

    我为难起来。答应吧，没有写过批判稿，平时作文都憋得脑仁疼。忽然写批判稿子，还是国家领导人。这能写吗，我对自己很是怀疑。支吾道，老师，我我看够呛。说完，我的手不自然的抓挠后脑勺……同时，浑身发热，脑门子有细汗了。

    老师鼓励道，别胆子小，大胆的想想。肯定写的好。写吧。给你出个题目《炮打将军司令部》，没有素材，可以找找报纸。

    我不很情愿的答应了。可是就像是千斤的重担，压得喘不上气。小小的年纪，哪懂得国家政治，谁是将军，炮打谁的司令部啊。这个都是一头的雾水。我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学校。临走，从学校带走几分报纸。

    回到家里，晚上开始写稿子。从哪里入手啊，铺上纸，圆珠笔在嘴里来回的鼓弄，思绪就是混乱。没办法就看报纸，批林批孔，反击右倾翻案风，伟大领袖毛主席，英明领袖xxx,看着看着，眼睛亮了，有一篇文章就是写的炮打将军司令部云云……我仔细的阅读，反复的推敲。直接抄写吧，到时候就会听出来是抄写的，很假。我吃透了文章的意思。开始自己胡编，按着自己当时的水平，用自己的语言写出来了。整整一个通宵，憋得尿裤子了，硬是坚持写完了批判稿。我听着娘不停地催促，黄连你还不睡觉哦，快天明了……

    早晨，迷迷糊糊醒来，结果是娘叫几次不醒，娘使出绝招，手指沾水淋在脸上。我一激灵，睁开眼，不情愿的起来早餐。背起书包上学了。

    我拿出夜里赶写的批判稿，给老师看，老师看完，伸出大拇指，你行黄连你真行。比我写的都好。就这样定了吧。开大会就念这个稿子。我喜出望外的笑了，很腼腆，被夸的脸红，跑出了学校。心想，我胡诌的东西还好啊，真有些不敢相信老师的话。

    秋子对这次的批判大会有印象，他说，我也写了，是抄的黑驴x嘴的，反而没有你自己写的好。真丢人。

    我看出秋子的怨气，不敢刺激他，直说我的稿子也不好。秋子大声说，你的好啊，你忘记开大会老师们的鼓掌多响亮。

    我点头说，是啊，那天，全乡的学生校长老师，小学的初中的高中的，黑压压的挤满了会场。开始老师们上台念批判稿，一阵一阵的鼓掌。后来是所有学生代表。

    秋子也在台上念完了，可是没有多少掌声。秋子等同学的声音不够响亮，好像缺乏一种朗读的激情。

    老师点名，某某小学黄连。

    我拿着自己写的稿子，很有底气站在会场讲台，微风轻轻吹拂，纸角不停地抖动。但丝毫不影响我的高昂的情绪。我双手端正拿着稿子，韵韵嗓子，回想老师的嘱咐，不要惊慌，稳住心神，大胆的发声。我没有惊慌，稳稳地站立，气定神闲，开始念，《炮打将军司令部》……

    我的声音响亮，震撼全场，老师们开始关注，点头称赞，竖起大拇指，会场传出一阵一阵的鼓掌声……当我走下讲台，我的老师摸我的头高兴地说，黄连，你的批判稿真好，念的带劲儿。你知道不，在场的老师们都说，这个同学是哪里的，我说是我的学生，批判稿是自己写的。你猜猜老师们说的什么，比那些初中生高中生写的都好，语言通顺，论点鲜明……我被夸的飘飘然，紧紧跟随老师，非常亲热……

    秋子说你当时念得的确是好，写的也好。我说，就是从那时起，我对写文章有了好奇上进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