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龙依泉总感到心神不定，有一种迫切要与赵美丽见面的感觉，他发觉自己已经从内心喜欢上了她，而且是一种两情相悦的喜欢。这天吃过晚饭，他换了一身从地摊上买来的但式样时髦的牛仔裤和夹克衫，信马由缰地向纺织厂的职工宿舍走去。说来也巧，正好在半路碰上了去找冯玉珍的赵美丽。龙依泉眼睛一亮，走上一步说：“赵美丽，几天没见到你，还真想你的。”

    “不要嘴上说得好，想我为什么不来看我？”见到龙依泉，赵美丽也很高兴。

    龙依泉说：“今天不是来了嘛？”

    “不要骗人了，今天是正巧撞上。”

    龙依泉辩解说：“真的，赵美丽，我不骗你。我要是骗了你，天打五雷轰。”

    赵美丽见他说得真切，笑着说：“好了，好了。就算你没有骗我，今天来找我干啥？”

    龙依泉这才放下心来，说：“刚才不是说了嘛，我是想你了来看你的。”

    赵美丽脸一红：“想我？说得那么肉麻，不怕难为情。”

    “有什么难为情的，我这是心里话。呃，你去哪里？不会想我了来找我的吧？”龙依泉的嘴又开始油起来。

    “呸！谁想你了。我是去找冯玉珍的。”赵美丽板起了脸。

    龙依泉说：“你就别去找了。”

    “为什么？”

    龙依泉说：“人家夫妻双双逛街去了。还是我们一起走走吧。”

    赵美丽正经地说：“什么夫妻双双的，人家还没有结婚呢，你不要乱说。”

    龙依泉不以为然地说：“这不是早晚的事嘛。再说，人家可能早就成为夫妻了，不然的话，牛老板为什么要替她在外面租房？”

    赵美丽嗔怪道：“又瞎说了。冯玉珍不是那种人，不到结婚的那一天，她会守身如玉的。你再瞎说我就不跟你走了。”

    “好好好，我今后再也不瞎说了，瞎说你就打我的嘴。”龙依泉见赵美丽答应跟他去走走，就赶快讨饶。

    赵美丽这才换了一副笑容说：“这还差不多。走吧，去哪里？”

    龙依泉说：“要不要去市区？去步行街逛逛，晚了就吃过夜宵回来。”

    赵美丽说：“算了吧，就在田塍镇上逛逛也不错。”

    两人来到街上时已华灯初上。他们先来到中心广场，广场上放着舞曲，几十个男男女女列着整齐的队伍，随着舞曲在跳广场舞。前面一个三十岁左右、身材姣好的女子在领舞。她舞姿优美，煞是好看，让人看了赏心悦目。赵美丽看得入迷，便热血沸腾，浑身骨头有想要动起来的感觉。

    龙依泉看了一会儿觉得没劲，对赵美丽说：“走吧，我们去街上转转。”说着就去拉赵美丽的手。

    赵美丽挣脱了他的手，红着脸说：“你怎么好随便拉人家的手？”

    龙依泉涎着脸说：“有什么关系，又没有认识的人看见。”

    “你这算什么话？没有认识的人看见就什么都可以做吗？”赵美丽的口气明显带着不悦。

    见赵美丽生了气，龙依泉就不敢再有非份之想、非常之举了，连连说：“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请原凉，我再也不这样说了。”

    “不能这样说，更不能这样做，女孩子的手是随便好拉的吗？”赵美丽发现，龙依泉还是老样子，有些油腔滑调。

    “对对对，不说也不做。”龙依泉意识到，事情还刚开始，不能操之过急。

    两人边说边来到镇上最热闹的中街。中街两侧店铺林立，店铺内灯火通明，把街面照耀得如同白日。两侧的人行道下摆满了只允许晚上才能摆的各种摊位。有地摊，有放在架子上的摊，也有放在板车上的流动摊，摊位上卖什么的都有。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流如织。汽车、摩托车的喇叭声、小贩的叫卖声、南腔北调的讨价还价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不绝于耳。

    这段街是赵美丽来得次数最多的地方，因为这里的小商品品种齐全，各种风味的小吃也应有尽有，而且价格便宜，至于质量就不得而知了。来这里消费的大多数是外地民工，他们讲究的是经济实惠，不是名牌品牌。赵美丽来到一个卖女人内衣的摊位前，龙依泉紧随着她，像她的男朋友又像她的跟班。摊位上摆着女人的各式内裤和胸罩，赵美丽边挑选胸罩边问价格。龙依泉想看她买什么颜色的，是大号的还是中号的。他偷着眄视了一下她的胸，心想，她应该买大号的吧。

    赵美丽突然意识到身旁还有个龙依泉，便朝他说：“我买胸罩，你看什么？”心想，真不知趣。

    龙依泉尴尬地笑了笑说：“那我先到其他地方去看看。”说完就去了别的摊位。

    一番讨价还价后，赵美丽买了一条内裤和一个胸罩，用塑料袋装好后向离她不远的龙依泉走去。

    龙依泉在一个卖各种杂志和光盘的摊位前，在和小贩谈价格，没有发现赵美丽来到他的身后。赵美丽见那些杂志的封面上印着各种红唇皓齿、坦胸露臂、卖弄姿势的漂亮女人，知道都是些不太健康的杂志，也就不去在意，她去看龙依泉在买什么。

    “十五元一盘行不行？十五元的话，我买两盘。”龙依泉说的时候还把中指和食指举了举。

    “不行，这么好的东西其他地方是买不到的，这些全是港台的、日本的顶级货。不信你到其他摊位去看看，如能买到我这样的货，你买了后全部来卖给我，三十元一盘，我全吃进。”小贩说话时还故意压低了声音，担心被别人听去似的。

    龙依泉信以为真，终于下定了决心，“二十就二十，来两盘。”

    “什么光碟要这么贵呀？”

    赵美丽的声音不算响，可龙依泉听后却着实吓了一跳。他仿佛做贼时被发觉似的，把刚拿在手里的光碟重新放了回去。赵美丽感到奇怪，便把他放回摊位上的光碟拿起来看。可当她看到装光碟的硬纸袋上的画面时，仿佛拿到一只刚出炉的山芋，一下把光碟扔了回去。她面孔窘得通红，转身离开。

    “龙依泉，你怎么买那种东西？”跑出一段后，赵美丽责问跟上来的龙依泉。

    龙依泉脸红了一下，说：“其实，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

    “你就不要强词夺理了。”赵美丽不依不饶。

    两个人默默地走了一段，龙依泉想找些话说，可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好。赵美丽觉得没什么意思，正想打道回府。突然，一个小姑娘的声音把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叔叔、阿姨，行行好。”声音微弱，悲戚。

    赵美丽循声看去，发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跪在一个并不显眼的地方。两只无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们。小姑娘蓬头垢面，破衣烂衫，两只脏兮兮的手撑在地上。在她跪着的旁边放着一只还算干净的书包，她的前面放着一张两尺见方的泛了黄的白纸，白纸粘贴在硬纸板上。纸的四只角各压着一块断砖，纸上写着可能是出于小姑娘自己写的文字。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小姑娘的前面，赵美丽弯腰去看纸上写着些什么内容。

    原来纸上写着小姑娘的家庭和她自己的情况。说她从小父母离异，自己和一个妹妹还有一个弟弟跟母亲过，家里还有一个多病的老奶奶，最近母亲又得了癌症。家里不但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而且还负债累累，自己和弟弟、妹妹已面临失学的绝境。可她十分想读书，请好心人可怜可怜她，一元不嫌少，十元不嫌多。

    尽管这其中有诸多疑问，诸如，既然父母已经离异，自己又是跟母亲过的，为什么老奶奶不跟父亲而跟母亲呢？还有，实行计划生育了，他们怎么有姐弟三人呢？但一看这小姑娘也确实可怜，赵美丽便动了恻隐之心，从口袋里挖出一张五元的纸币，放在小姑娘的手边，小姑娘没有看给她钱的人，只是例行公事似的向赵美丽磕了个头，说了声谢谢。

    “你不也给一点？看她多可怜。”赵美丽朝身旁的龙依泉说。

    龙依泉面无表情地说：“我没钱。”

    “你没钱？刚才买黄色光碟有钱，现在怎么没钱了？”赵美丽责问他说。

    龙依泉说：“我没零钱。”

    “你这人，真是的。”赵美丽又从口袋里摸出两枚硬币放在小姑娘的手边。小姑又向她磕了个头，说了声谢谢。

    赵美丽见时间不早了，说了声：“我们回去吧。”

    “嗯，好的。”龙依泉在赵美丽的后面跟着。来的时候两人有说有笑，现在却半天也没有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