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顺你说，你是见过世面的人，一定说得在理，我们听你的。”韦玉英见是牛雨顺出来说话，心里踏实了许多。

    “玉英婶，你先别抬举我，我只是说说我的看法。”牛雨顺先朝韦玉英说，然后面向大家说：“我已经听出了事情的原由，今天事情的起因是褚家的鸡到胡家的田里糟蹋了菜，是元虎用什么击中了褚家的鸡，鸡群在逃回去的时候，被击中的那只鸡死在了方家场上。我想，元虎的出发点只是想把褚家的鸡吓跑，哪知事情这么巧，竟击中了那只鸡的头，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我认为，元虎的行为是属于一种过失，但即使是过失，毕竟是扔死了褚家的鸡，所以也得适当的赔偿。但褚家也有责任，而且责任在先。我在背后听别人议论，褚家的鸡经常出来糟蹋别人家的庄稼和蔬菜，而且可能还是故意为之，人家平时敢怒而不敢言。今天元虎扔死了褚家的鸡，可能有些人还在心里笑呢。所以，我看三妹婶你开价要赔一百元，这就是狮子大开口了。你说的什么鸡生蛋，蛋再孵鸡的算账法，更是滑稽可笑。我看这样，按市面价，这只鸡最多值十元钱，可能这只鸡确实在下蛋，就再加一点，赔十五元钱。大家看看是不是差不多？”牛雨顺说得有理有节，众人听了无不点头称是。

    “差不多了。”

    “足够了。”

    “雨顺毕竟见过世面，说事像断案，有理有节。”老张头点着头说。

    ……

    “我同意雨顺的意见。”韦玉英见牛雨顺说得在理，首先表了态。

    林三妹明知牛雨顺说得不错，可她卸不下面子，不肯在大家面前就范。强词夺理地说：“不行，是他家的菜值钱，还是我家的鸡值钱？怎么也得赔五十元。”

    “是你家的鸡先跑到我家的田里吃菜，刚才雨顺已经说了，是你家错在前。就赔十五块！”元虎的火爆性子又上来了。

    “元虎，你给我闭嘴！”韦玉英对儿子吼了一声，转身对林三妹说：“三妹，我看这样，也不依雨顺说的，依你说的呢又过了头，就再加上些，赔二十元钱。”韦玉英想赶快息事宁人。

    大家又是一阵议论，都说差不多了，已经过头了。林三妹看已经达到目的，心里窃喜，可嘴上却说：“这就太便宜你们了。”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那只被扔死的老母鸡可能是因为太胖了跑得慢才被胡元虎击中的。而太胖的老母鸡肚子里油多，恰恰是最不能下蛋的，林三妹今天是拣了便宜又卖乖。

    韦玉英回家拿了二十块钱来给林三妹，林三妹仿佛抢似的一把拿过钱，然后抓起地上的死鸡回家去了。按理，胡家赔了钱，鸡应该给胡家。这下，林三妹又捡了个大便宜。乡邻们看着林三妹的举动，有的摇头，有的无奈地笑笑，然后各自散去。韦玉英走到牛雨顺身旁，感激地说：“雨顺，今天这事多亏了你，谢谢了。”

    牛雨顺笑笑说：“这种人跟她没说头。”说完也回去了。

    扔死褚家的鸡赔了钱的事，胡福林是回家吃中饭时才知道的。村子散落在山坡和山脚下相对平坦的地方，田也东一块西一块散布在山坡和山坳里相对平坦的地方。胡福林上午去一块较远的田里干活，所以，上午为鸡发生争执的事他根本不知道，现在听妻子说起这事，他的牛脾气就上来了。他朝在一旁虎着脸一声不响的儿子吼道：“在家里吃食不干活！还要闯祸赔钱！你看人家雨顺，比你大不了几岁，活得人模人样，回来多风光？这么大的人，替你学了门手艺，却整天待在家里吃闲饭。”

    “你吼什么？是她家的鸡不好。是我叫他去赶鸡的，要怪你怪我！你平时不是也用砖块瓦片赶她家的鸡的嘛。”

    “还帮他说话！都是你惯出来的！”胡福林见妻子帮儿子说话，更来了火。

    韦玉英心里本来也不好受，见丈夫向她发火，便说：“跟你一个脾气，还怪别人，真是的！”

    “下次她家的鸡来了我还扔！”胡元虎直着脖子说。

    “还嘴硬。给我滚！”胡福林手指着儿子吼。

    “滚就滚！”胡元虎虎着脸，出门去了。

    “你看，你看，两个人碰在一起就吵。哪像父子？”韦玉英追了出去。儿子还没有吃饭，可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胡福林倒不是为扔死了褚家的鸡怪儿子，他一是心疼那二十块钱，二是看儿子这几天待在家里不出去找活干心烦。儿子被他骂得出了门，他就坐在门槛上吸烟生闷气。

    其实，胡元虎也不是个懒得不想干活和不明道理的人。他的师父是方圆十几里小有名气的瓦匠，师父不但教徒弟手艺，还教徒弟怎样做人。胡元虎这几天找不到活待在家里，正烦恼着。刚才听父亲提到牛雨顺，他心里突然就有了打算。

    牛雨顺在外面打工有好几年了，在乡亲们眼里，他已经是个老板，是个有钱人了。他这次回来，一是回家看望哥哥嫂嫂，二是手里缺工人，回来看看能否带几个人出去。所以，胡元虎上门去找他时，一说就成。

    “元虎，我们有言在先，在外面打工可不比家里，有你想象不到的困难，你要做好吃苦甚至受委屈的准备。”牛雨顺话里有话，他知道胡元虎脾气倔，提醒他在外面不能一不顺心就犯犟。但他也知道，犟牛好生活，这样的人只要用得好，将是一个好帮手。

    “雨顺，这个你放心。”胡元虎见牛雨顺愿收他，心里高兴，什么要求都答应。

    “这就好。你还没吃饭吧？别走了，在我家吃。饭后你回去准备准备，我们后天就出门。这次我回来连你在内一共带三个人，另外还有邻村的两个女孩，也想跟出去找活干，后天我们六个人一起出发。六个人上路，六六大顺，是个好兆头。”

    “这太好了。雨顺，谢谢你了。”胡元虎高兴得早已忘记了出门时的气恼。

    “谢什么，你是跟我出去干活的，又不是去享福。来，我们吃饭。”

    牛雨顺的嫂子又去加了一副碗筷。

    胡元虎正想着的时候，外出的人陆续回来了。他们进宿舍后，有的谈论街上看到的新鲜事，说着商场里哪一个营业员长得漂亮；有的还在争论刚才打牌谁赢得多，谁输得少。上床后不一会儿，便响起了一片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