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巧遇洪帮
作者:田园      更新:2019-06-18 13:07      字数:5858
    小诸葛安子奇被老渔翁送至江南岸后,二人偷偷下了木船。老渔翁复又将木船渡回到了江北。

    二人在江南先寻了一个隐身居住之所,听路人介绍说,附近有一座小南山,山上庙宇巍峨,风景绝佳,人气最旺,要给人算命那是个绝佳的好去处。两人听后大喜,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寅时刚过,便在一辆畜力车的帮助下,来到了小南山。到了山下一看,发现其实所谓山,不过是一高岗慢坡。缓步来到坡顶,见山上庙宇却是楼阁俏丽,只是由于近日的兵灾匪祸,前来游玩的人已是寥寥无几。但挑着供品上山烧香拜佛、求签问卦的善男信女还是络绎不绝。二人信步来至城东南一座极乐寺内,见庙的规模不算太大,进门后穿过一小庭院就是正殿了。寺内有一尊释迦牟尼像,大名为“十方普觉寺”,不知始建于什么年代。佛寺坐北朝南,有一条长长的石道连接着坡底与古刹,坡底石道开始的地方是一座精描彩绘的大牌坊,上书“智光重朗”四字。因“智光重朗”并非佛教用语,子奇不解,问来庙叩拜的居士,方知其大意为“佛有智光可遍照法界,是无量之无量。但要得到本心真正的清净,其实只在一悟之时,也就是佛家常说的朗然大觉了”。

    拾级而上,但见参天古柏和一搂粗高大榆树带着墨绿,一点点地将清静与凉爽的氛围微微地传递了过来。呀!这些古柏和粗榆,高的有十多米,矮的也有丈许。在这样的环境里,人在向上走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泛起饱含庄重的敬意。更有意思的是参天古柏树间,竟有一圈绑扎极密的高大护栏,栏内遮掩着一个骆越铜鼓。那铜鼓高约二尺四寸,面径约为二尺六寸,中厚边薄,近边处铸有六只神态生动、寸许大小的三足蟾蜍。卫士心里疑惑,对子奇曰:“过去,在民间常听人说。三只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却遍地皆是,这里为什么偏偏有了三条腿的蛤蟆呀?”

    “哈哈!这就足以见其三条腿蛤蟆的分量了!”说到这,子奇将烟斗点燃接着便讲了一个故事:

    “其实有些人或许不知,古时三只腿的金蟾是人们辟五兵(由青、白、红、黑和黄色组成的五彩线),镇凶邪,助长生主富贵的吉祥之物,从‘嫦娥奔月’、‘刘海战金蟾’,看‘蟾蜍’招财之渊源,就可知中国吉祥文化中的两个经典故事,均与‘蟾’有关,一个是嫦娥奔月,飞入月宫变了蟾蜍,故称月精、月蟾、蟾宫。古时人们相信蟾能辟五兵,镇凶邪,助长生,是主富贵的吉祥之物。另外民间还有‘刘海戏金蟾’的传统寓意。听民间传说,刘海是淮北蒙城人,一天正从井里汲水浇菜,忽然从井里跳出一只青蛙,伏在他脚下流泪。他在惊骇不解时,见到后面跟着蹿出一条青蛇,向青蛙射去。他心里立即明白,便急忙抄起扁担,狠狠一下,打死了青蛇。这时,青蛙破涕为笑,一下变成了一只金娃。刘海见了非常喜爱,就和金娃戏耍起来。猛的金光一闪,金娃又变成一个苗条美丽的姑娘,亲热喊着:“刘海哥!”刘海又惊又喜,急忙打听起金蟾姑娘的身世来。原来,全蟾姑娘本是王母娘娘玉池里的一只金蟾,她因一次私自出来玩耍,被打下凡间,坠入水井受苦,并派一条青龙看管。这天金蟾出来,被青龙发觉,要对它进行惩罚,幸亏刘海打死青龙救了她。刘海听了,很同情金蟾。当天,刘海和金蟾结为夫妻。为了跟天庭对抗,他俩来到黄山寻找八仙救助。八仙中的何仙姑是刘海的同乡邻居,救刘海心切,便领着七位师兄,在黄山的上空击败了天兵天将,救了他二人的性命。从此,这个故事便在黄山留下了一个美景——刘海戏金蟾。故‘刘海吊金蟾’便成了民间富有的象征。”所以后人在屋里摆放三只脚的蟾蜍,把蟾蜍作为旺财的神兽,择其时日,选准方位,其效果灵验无比。

    说到这,子奇深深吸了一口烟,又接着道:“你再看那金蟾形象生动,三足,其大嘴咬着钱,虽然其满身的钱味,但并不觉得俗气。硕大的嘴,暴突的大眼,满身的蟾钮,以及喜气洋洋的神气,平添了一缕欣赏情趣,亦寓意财源兴盛,生活幸福美好。你再看那鼓面中心突起,镌星状放射纹,至鼓边,变为古钱及花草状纹,鼓腰收束,底有三只兽爪形的鼓脚。看来这鼓绝不是人间凡鼓,乃是保一方生灵平安之天鼓也。既是天鼓,估计平时肯定是不许闲人触碰的。根据民间和佛家习俗,据说,唯有四月十八祭祀这天,才可由老方丈掐分记秒,在正晌午时亲执鼓槌敲击三下。由于这鼓其渊渊之声清音有余,而不类之世间凡鼓,所以才可为之太平鼓也。每年此时,不论是庙内僧众还是进香的善男信女,闻鼓声都欢呼雀跃,祈盼一年风调雨顺,四季平安。”

    卫士听完,心里好奇,便围着天鼓看了一遍又一遍。

    可偏偏这时,一位打扫庭院的小沙弥擦拭天鼓,见子奇相貌奇伟,便目不转睛地看,不慎将悬挂在铜鼓上方的石槌碰落,那槌不偏不倚恰落在鼓面中央。坏了!只听“咚”的一声巨响,顷刻便惊动了满寺的僧众和香客。如前所说,那天鼓不许任何人触碰,今日无端鼓响,便预示天倾地移,乃最大不详。你看那满寺僧众一个个的如面临大难,齐齐地跑出殿门,围在天鼓旁一边不停地叨念“阿弥陀佛”,一边都异口同声地责怪小沙弥做事不慎,无端酿祸导致天降灾难……那小沙弥被吓得面如死灰,恨不能钻进地缝里躲藏起来。

    众僧的惊呼声早惊动了寺内的老方丈,只见他轻轻地推开庙门,恰在这时,小诸葛安子奇也带着卫士走到了门口,与那老方丈恰恰走了个对头。见那老方丈虽未像众僧那样惊慌失措,但也面露不安。惟小诸葛安子奇此时却望着老方丈微笑不语。方丈见小诸葛这一身装束,感到有些诧异,遂把双掌及十指合拢于胸前,道:“阿弥陀佛,施主莫非是世外高人,要不怎么在如此关头还独自欣喜,对本院之事恐怕有什么见谕,老衲愿洗耳恭听。”

    其实这当儿也许是小诸葛在故弄玄虚,不过那小诸葛在关键时刻也确实是有些真本事。你看他虽然微笑不语,却在沉默中目露玄机。在老方丈的期盼眼神中又沉默了半晌,方才对老方丈道:“我虽不是佛门弟子,但对佛家诸事也略知一二。民间过去的所谓‘三教九流’其实是‘三教一体,九流一源’;‘百家一理,万法一门’。所以我才敢说你今天之槌击天鼓,乃是天意,不但不是灾难,反是吉音耳。”方丈不解,便问道:“此话怎讲?”子奇道:“小沙弥捶击天鼓恰逢在卯时。卯者为茂,其实是取万物繁茂之意。加之五行为癸,时令在水,癸水交合,便是长生,万物可揆度,就像是天水从四面八方流入我寺地中滋润我寺一样,此乃大吉大祥,不日将应验。所以那小沙弥胆敢撞击天鼓,虽为无心,实乃天意。我遍观寺中僧众,除小沙弥外,任何人都不可及也!”

    老方丈闻之大喜,对子奇曰:“施主真乃高人,”便立即赦免了小沙弥,又将高人请入内室为其让座倒茶。

    小诸葛安子奇被老方丈引入内室,用过茶,吃毕斋饭,唠了一会儿佛家善缘轮回之事,又令小沙弥给高人安排好住处。那小沙弥高兴得手舞足蹈,在小诸葛面前前蹦后跳,极尽殷勤,末了,还以看风水为由带恩人子奇到大殿里去闲逛。

    进了大殿,三人在烟雾缭绕之中,先见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妇女,正愁容满面的跪在蒲团上,向着神龛上的观音大士连连磕头。看样子像是家中又遇到了什么不幸的大事。小诸葛心里一阵难过,正要抬腿走出大殿,见一位面容虽又黑又瘦,但却穿着一长褂,头戴礼帽的绅士样人士,在一挑供品农夫的陪同下,泪流满面,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

    子奇先前就听人说过,极乐寺的签是很灵验的。遂迎上前去,帮那挑夫卸下了担子,那绅士虽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却没说话。

    “您是求签的吧?”

    “是的呀!”绅士哆嗦着回答。“你说这世道多欺侮人。我家儿子平白无事就吃了官司,求求观音菩萨显灵,看看几时可以消灾去祸?”

    “什么官司呀?”小诸葛关切地问。

    “别提了,这世间就是人欺侮人。”那绅士模样的人初时好像还不肯说,后在子奇的反复追问下,才慢慢地道出了事情原委。

    原来那扮成绅士模样的人姓李名刚烈。祖居山东,乃是青洪帮中的洪帮人。大清灭亡后,伴随洪帮的一支辗转来到了扶余城。其实对青洪帮之事,惯闯江湖的小诸葛早就有耳闻。所谓“洪帮”乃是以朱元璋的年号“洪武”为记而起的帮名。最早是由“天地会”、“三合会”和“哥老会”等衍化而成。后随逐步发展,在国内,除有上述三会之外,还有了“大刀会”、“小刀会”、“红枪会”、“白莲教”、“红灯照”、“义兴堂”等。洪门的组织十分严密,其规则有二十一则、十禁、十八律书、十条、十款和议戒等等。以十条为例:一、尽忠报国;二、孝顺父母;三、长幼有序;四、和睦乡邻;五、为人正道;六、讲仁讲义;七、叔嫂相敬;八、兄仁弟义;九、遵守香规;十、互信互助。本来这个组织在扶余的势力十分强大,可自打日本人入主吉林,洪门便开始遭受打杀。先是大哥被抓,后是圣贤爷被打,紧接着洪门中便开始祸事不断。门徒时有损伤。于是众门人只好先隐姓埋名,散居乡里。

    那一日,李刚烈的儿子为孝敬奶奶,去市面买了一只鸡,奔家回走之际,不知从哪突然跑来了一只恶狗,一口就咬死了那只老母鸡。儿子气不过,便踢了那狗一脚。哪知那狗十分凶恶,扔掉了口里叼的老母鸡,一口就叼住了他儿子的一只手。儿子左甩右摆,那狗就是不松口。小子情急之下,一低头便咬住了那恶狗的鼻子,又狠命的一用力,恶狗“汪”的一声便松开了儿子的手,鼻子却被儿子咬断,变成了一个豁鼻子狗。哪知那狗竟是扶余首富韩大烧锅的看院狗。韩大当家见狗鼻子被咬掉,便声言打狗当需看主人,你今胆敢有意咬掉我看家狗的鼻子,就分明是盗贼,是要盗窃我韩家。不容分说便找来伪警察署的警察,将儿子投入到了大牢。城内的几个洪门弟子不服去找警察论理,不但被那日伪警察一顿暴打,最后又由那扶余驻军,团副刘香九出面,声言如再闹事就以反满抗日罪名将闹事者统统打入死囚大牢,轻者也得逐出扶余城。

    绅士言毕,摆好供品,插上几炷香,便跪在蒲团上,向端坐在氤氲香烟中的观音大士,虔诚地连连磕头,口中喃喃着:“恳求菩萨显灵,指示我家儿子的灾星何日得退?”一个老僧人走了过来把签筒递给了他,绅士捧着竹筒,又磕了几个头,然后躬着腰身,轻轻摇动签筒。

    “咔啦、咔啦……”

    此时的小诸葛,望着这位盼子早日脱离虎口的绅士,蓦然间,突然产生了一种想法……

    “啪”的一声,一支竹签蹦出竹筒跳到了地上,绅士与那农夫敏捷地一眼瞟去,却是“中下”二字。

    绅士心里一惊,趁老僧人未注意,以十分敏捷的动作拾起竹签,放回了签筒,重新摇了起来。一边摇一边还喃喃自语:“观音菩萨保佑,赐给佛家弟子一个上上签吧!”“啪”又一声,虽不是“中下”,却是“中中”二字。绅士心里又一沉。捡起竹签,又一次摇过,心中也重新升起了一线新的希望。他盯着竹筒,再次默默祷告:“我佛保佑,给我一支好签,让我儿子脱离虎口吧!”又是“啪”的一声,一支竹签掉落到了地上。那绅士已是紧张到了极点,急忙拾起竹签,天哪!“时来易借金千两,运去难赊酒一壶”,得到的竟是一个下下签。绅士哆哆嗦嗦打开签上的小纸条,那上面写道:

    好个日头不见天;

    愁苦连年对谁言。

    六畜不旺人减寿,

    田园村舍泪涟涟。

    绅士大叫一声,顷刻便昏死过去。小诸葛和那小沙弥及那卫士都急急跑了过去,扶绅士坐起,子奇手持一柄银针,轻轻捻入到了他的人中穴,但见那李刚烈大叫一声:“天灭我也!”瞬间就又昏死了过去。

    子奇等又一顿折腾,好不容易将那李刚烈救活,只是那个所谓的“刚烈”之人此时就似是个棉花团,被人扶着才可坐起。子奇这才弯腰轻抚绅士之下颚,观看了好半天才道:“刚烈兄若相信小生请听我一言。我乃算命先生,也曾去过那城隍府第断过无数阴阳。今观你面相,刚才所抽之签虽都是下签,但无非是你近日霉气入主,吉气为霉气所侵,不但手气不顺,就是喝口凉水都感到塞牙,办万事都不吉利。你若能听小生一言,可为你避邪除灾……”

    那李刚烈恰值魂飞魄散,六神无主之际,天上飞过一只乌鸦都以为是天降灾祸,今听子奇一言,便马上转悲为喜,立即双膝跪地,言曰:“我一生只此一子,一旦失去此子吾命休矣,烦先生想千方设百计务必救小儿一命,九泉之下也当厚报!”说完便磕头如捣蒜……

    子奇等三人急将那李刚烈扶起,先是小沙弥急道:“施主请起,我的这位施主善断阴阳,连老方丈都认其为师,想必大师会帮你解除厄运,避凶获吉的。”那李刚烈刚从地上站起,听小沙弥一说便又要重新跪地。子奇急将其扶起,又安慰了几句,见其情绪开始稳定,这才慢慢开口:“我观大哥面相,天庭饱满,下颌微欠,乃是介于田字和甲字面之间。一生虽无大福,却也能平安度日。尤其你那印堂上有一道深深的子孙纹,如此可断定小子近日尚无大碍,近日便可有吉人前来搭救,只是不知你那洪门弟子在城内还有多少人?危难之际是否都能对你倾力相帮?”

    “不瞒先生说,扶余城内尚有我洪门弟子四五十人,但凡一家有难都可为其舍生忘死,只是扶余城内有伪警察和驻军几千人,仅靠洪门中人实难解救我儿。”

    “大哥可能不知我意,我观扶余上空,众星群北移,犯着吃口,所以不出十日,就一定会有人攻下扶余城,帮助你救出儿子。只是不知城内哪个城门守军最弱,遇有外部人攻城,你那几十名弟子能否帮助攻城大军将城门打开?迎接大军入城?”

    “先生可能不是本地人,只因扶余首富韩瀛洲的大烧锅在扶余城南,团长陈树宽和团副刘香九所带一个团的驻军军需大都由韩瀛洲供给,二人甚至不出一个礼拜就得换一个婊子。所以城内驻军大都在扶余城南,北城门守备部队不过是不足两个连的弱旅之军,扶余城内人人皆知……”

    小诸葛安子奇听罢大喜,遂对李刚烈道:“吉人自有天相,事不宜迟,你必须在两日之内将洪门中人组织好,单听城外枪炮声起,便立即率领洪帮中人去北城门斩关落锁,将大军迎进城门,再立即去死囚大牢救出你儿并严加保护,防止被飞弹所伤……切记天机不可泄露,稍有差池你儿性命不保!”子奇说完便带卫士与小沙弥和李刚烈告别,敲着简板向扶余城而去。

    二人从南门入城,进城不远便是那韩瀛洲的烧锅大院,果是墙厚门坚。子奇原想围着韩家大院转悠一会,看看周围虚实,哪知刚刚走出不远,便见一伙恶奴围着一对小叫花子正拳打脚踢,两个被打得抱头鼠窜。如没有手中的打狗棍,还险被恶狗咬伤。

    子奇仔细观察,发现两个被打者好似是海龙二人,急忙放开脚步,撵了好一阵才将那两个叫花子赶上,仔细一看,果不出所料,被打者正是海龙和矬子段宝童。

    原来自进城两日来,两个走遍了扶余大街小巷,但凡走入商贾大户人家,不是被打就是挨骂。饭没要来几口,砖头子却没少挨。若没有海龙在场,矬子恐怕早就发作。虽只短短两日,却险没将肺气炸。

    四人耳语了一番,便来到了海龙二人住处——花子房小店。海龙见四周无人,便打开了一幅揉皱了的草图。子奇细细查看北门守军,与那李刚烈所说分毫不差。海龙算完了房钱,又尾随子奇围着曾盛千大烧锅转悠了半天,趁天黑城门上锁前,四人悄悄地离开了扶余城,赶至江边,见那老渔夫已在船上等候多时。四人上船后,渔翁荡开双桨,小船箭一般向江北飞去,四人终于连夜赶回了江北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