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文学“口述实录体”艺术探析
作者:
吴长青 更新:2018-06-23 16:02 字数:2509
小佛的苗疆三部曲之一的《苗疆蛊事》以湘西苗族养蛊的习俗为主线,用“口述实录体”的形式,将苗疆故事写得疑窦丛生,产生了“假亦真来真亦假”的艺术效果。
一是使用“口述实录体”,营造了一种真实感。作者将自己的底层经历与他外婆将“金蚕蛊”入驻他的身体遥相呼应,形成一种叙事动力,在他身体流动的过程中,他的“金蚕蛊”始终在随身体流动,所有故事都在这种流动中。口述实录其实就是如影随形,做的和说的始终保持高度一致,把常态小说的“虚构性”隐蔽起来,以“口述实录”的“新闻纪录体”取而代之,把少数民族民间传说活灵活现地“复述”出来。一方面迎合了读者对此类边缘题材的独特兴趣,另一方面在网络上的互动,形成了读者阅读的“**感”,文字内容加上网络创作的独特优势,两者互为影响,形成了内容与形式高度一致的网络文本。
“口述实录”为什么能在“虚构”之外另辟蹊径,形成与“虚构”相对应的“事实上‘真’的效果”,弥补“虚构性”造就的“艺术上的‘真’”,这与“题材”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按照亚里士多德的“虚构理论”,“虚构”来源于“模仿”,而“口述实录”则明显区分于“模仿”,它表面上讲究事件的“真实”,其实内在都以“以假乱真”而著称。但是“口述实录”它从一开始就假设了一种“真”的存在,否则,就没有必要“口述”了。这是“口述”与“虚构”的预设前提的差异。
有趣的是,孙国亮在评论林白的《妇女闲聊录》之后,他有这样一段表述:“‘闲聊’和‘实录’语言由于过分经验化和实指性,缺乏必要的想象力和穿透力,加上语言技法的匮乏,从而在不经意间起到了过滤社会无意识的表达,压抑人类某些感性的叙述,乃至消灭异声等消极功能。这就提醒我们,在大众文化中,大众貌似收回了自己的话语权,却难以掩饰“大众仍然缺席”这一尴尬的事实。”①这在网络文学中恰恰被即时互动的读者在语言交流过程中消弭掉了。相反,读者的提问,作者的现场解答起到了渲染的作用,更能激发读者的阅读兴趣,这是网络文学强于传统文学纸质出版的原因之一。也就是说《苗疆蛊事》在线网络发表恰恰将“口述实录”的长处发挥到极致,同时规避了“大众缺席”所带来的作家个人主观式的“表演”。
二是鲜活的语言,营造出一种“活色生香”的氛围,作品的“文学性”得到了充分激活,这是一般网络文学所不具备的。
比如:我虽然知道自己体内一直住着这么一位房客,但是真正看见它的真容,自己却忍不住地想将昨天的晚饭给吐出来。可是我不敢吐,我要是没忍住,头上高人的光辉立刻就褪色。我强忍着,脸色难看地瞧着这小东西在两个受伤的干警身上爬来爬去。
偏偏旁边有一个胖警官还说了一句:“好可爱哦……”
这句话让我羞愤欲死,只想掩面而去。
将“金蚕蛊”比作“房客”,主客体关系一目了然,胖警官的话本是奉承“我”的“救围”,但这种“奉承”击中我的“厌恶”之心,造成了“语义”的分裂。“好可爱”由“奉承”变成了“讽刺”,“我”的情绪自然接踵而来。所以,“羞愤”就有了幽默的效果。
再比如:我一想到它刚才又是吸脓血,又是啃虫尸,胃里就一阵翻腾,赶忙捂住口鼻,不让它进来。它很委屈地在我手上蠕动,一双黑豆眼直勾勾地看着我,我竟然感到一丝心软来。然而心里面实在抗拒,誓死不松开手。它见我坚持,然后放弃了与我沟通,又顺着我的手爬了下去,它的身子凉凉的,像玉石,也不臭,还有一股檀香味。
我以为它放弃了,哪知菊花一痒,感觉一物从外往里钻,接着腹中一紧。
它终于回家了,而我则泪流满面,我发誓再也不让它从嘴里爬出来了
这段文字很受读者喜欢,本来也是写“厌恶”的,但是怎么又“泪流满面”了,这是“感动的”“欣慰的”泪,也是“出乎意料的”“不同寻常”的,因此,才泪流满面。把自己对“金蚕盅”的复杂情感写的淋漓尽致。
独特的语言风格,为作品增添了可读性,也使得小说结构充满了张力,这种“结构”具有流动性、重叠感,立体而多面。读者参与的“多视角”的结构与独特的个性语言两者遥相呼应,摇曳生姿,“口述实录”就具有了一种“亲和感”和“即视感”,“事实上的‘真实性’”被渲染得更加深刻,更加深得人心。
三是作品的“神秘感”与“悬疑性”互为交织,使得作品的“文学性”得到了极好的“还原”与“再生”。苗疆的“神秘感”为本已让人充满想象的“蛊事”增添了更多的“传奇色彩”,所有“杀人事件”或是“伤人事件”设置在这样的场景里,加剧了作品内外维系的“悬疑性”,这样的叙事策略,使得“文学性”得以“还原与再生”,这样的机制与“口述实录”这种“非虚构”特质是一致的,同时,实现了对“虚构的真相”的一种反叛与矫正。正是借助了“非虚构”情境里的艺术“真实”,让《苗疆蛊事》显得妙趣横生,又充满了“无限接近又无能为”的现实压迫感。
王晖指出:“非虚构文学在叙述现实和历史时候所应该具有的超越感,这是对具体细节、事件等等的超越,最终进入到 人的终极关怀上,实现形而之下与形而之上的完美结合。这也许是非虚构文学与历史、 新闻、社会学等相区别,使之成就‘文学’ 的一个根本所在。”②这样的论断也是对《苗疆蛊事》的一种揭示,因此,“口述实录”这种“非虚构”策略是对“文体”的一种解放。
四是众多“旁观者”的行为为小说的“真实性”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反过来验证了“非虚构”的“口述实录”具有的“天生正确”的优势,这近乎成了一时的“霸权话语”。
比如故事开头警察的破案,因为有了我的参与才使得案情真相大白,对方也作出了巨大的妥协,这才使得故事有了叙事动力。比如楼梯里的“灵异事件”均与这些密不可分,特别是物业公司的保安的种种行径,这也是为“蛊事”真实性作“佐证”。因此,那些“人”都成了“我”的“目击证人”,这是小说家的过人之处。也是一般人所模仿不了的,因此,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以上四个角度都指向了网络文学的“口述实录体”,无论在结构还是语言上,都体现了“口述实录体”这种“非虚构”文学的独特魅力。
注释:
①孙国亮:《口述与闲谈:小说叙述的 “操作主义语言”与过滤功能》, 《文艺争鸣》 2015年第11期。
②王晖:《历史与现实:非虚构文学的独特叙述》,《当代作家评论》2017年第1期。
作者:吴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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