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目击
作者:蓝杳嫣      更新:2018-04-08 20:32      字数:2748
    梓城是一座位于中国南方的城市,一年中有九个月都是夏天,九个月中又有一半的时间在下雨。

    第一场雷雨在二月或者三月来到,最后一场雷雨在十一月或者十二月结束。高温多雨,喀斯特地貌,珠江流域,远离政治中心,经济发达,人口稠密,很少召开大会,管制宽松,怎么看都不是降落的理想地貌。坐在驾驶舱里的Gardenia摇头,叹气,不过是开了个小差,怎么飞船就开到这个一个破地方来了。高空气流太大,Gardenia的飞船无法脱离漩涡中心,只能先把飞船稳定下来,再想对策。

    从地面上看,这天又是雷雨天气,窗户外面是电闪雷鸣,房间里的电视机信号依旧稳定,天气预报主持人的讲解显然来得太迟了,白色的气旋盘踞在梓城上空——台风正在登陆,见怪不怪的本地人都很清楚,这场台风会带来连续几天的大雨,如果排水力度不够,就会有洪灾。更可怕的是大风,雨伞会被吹翻,身上的雨衣会渗进水,躲在强化玻璃和抗风处理过的墙围成的房间里才有最基本的生命保障。各大学校都通知放假了,大部分单位和公司也无法继续进行工作,这或许是今年最厉害的一场台风。孟时竹看完了天气预报,把遥控器递给妹妹孟时兰,走到窗边,透过加固的玻璃窗观察情况。

    只是下午三点多而已,天黑得像墨水浇到了白云之上,一层层的乌云压着这个城市,屋子里密不透风,天空也像被扼住了咽喉,发出低沉的吼声。

    “快关电视,要打雷了,”孟时竹回头,对一脸花痴像盯着电视里几个小鲜肉流口水的孟时兰说:“爸爸今天看来不会回来了,你听话。”孟时兰好像没有听到她哥哥的话,依旧沉浸在小鲜肉的颜值诱惑里,这时候外面的天空已经开始有闪电划过了。

    “嗞……”

    电视机传出关机的微弱电流声,是孟时竹拿过来遥控器强行关了电视机,比他小一岁的孟时兰上了高中之后越来越任性,越来越难管了。

    “你干什么?我要告诉妈妈!”孟时兰站起来,只比孟时竹矮半个头,她在女生中间算是高个子了,而且青春期发育中的身体有些壮。两个人的妈妈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餐,他们的爸爸经常出差,今天家里又只有他们三个人。

    孟时竹的眼皮一直在跳,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揉了揉眼睛,说:“好了,要打雷了,你快去帮妈妈准备晚饭。”孟时兰虽然很不乐意,但是她还是很听这个哥哥的话。而且,她很不想承认,她很害怕打雷,每到打雷的天气就会跑到妈妈的房间,抱着妈妈睡觉。幸好爸爸不经常在家,也不会和她计较,个子长得那么高大了,心里还是一个小孩子。

    吃完了晚饭,轮到孟时竹洗碗。他平时十分不愿意洗碗,可是今天情况特殊,台风正在登陆,雷雨也在储备力量。妈妈累了一天了,妹妹又害怕打雷,所以这个家里只剩下他一个男子汉了,这样的想法让他承担起保护两个女人的想法。

    孟时竹低着头刷碗,洗碗池因为洗洁精的作用而泛起泡沫,他不喜欢这种黏糊糊的感觉,打开水龙头冲掉泡沫——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白色的闪电划破了天空,照亮了小城,楼下的树随风摆动,雨也斜斜的。

    等等,楼下有一个人,而且十分的眼熟……是同班的……轰隆,一声巨大的雷声刺激耳膜,剧烈的震感从地板传到身体,洗碗池的水溢出来,孟时竹才想起来还没有关水龙头。等他处理好厨房里的状况,楼下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妈妈从房间里走出来查看状况,看见的是拿着手电筒,正在套雨衣的孟时竹。她看了一眼窗户,大滴大滴的雨打在窗户上绽开朵朵水花,粗大的树枝都有随时被刮断的危险,看起来台风是正式登陆了,她的脸上隐隐有着担忧,问:“你要去哪?”

    孟时竹的手已经拉开了门,一边走一边说:“楼下有点情况,我下去看看。”孟时竹才刚升上高二,光窜个子不长肉,清瘦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打开一楼的防盗门,风哐当一下就把门关上了,孟时竹一边手抱住自己的雨衣,一边挡住眼睛努力不让水迷了眼,艰难的向前走着。他的手电筒的光被雨折射,但还是能够看清楚前面的树下什么都没有。

    孟时竹站在原地,心里想:“难道是我眼花了?”

    不,不可能。虽然平时自己和那个女生没什么接触,但是经常听到班里人提到她,好像叫什么“和铃”。长相和身材都不错,就是性格特别的孤僻,据说没有一个男生可以接近她。

    孟时竹十分确信,刚才他在洗碗的时候,看到那个没有打伞,也没有穿雨衣,躺在树下的女生就是他的同班同学和铃。如果说和铃是选择在台风天在树下睡觉,不如说她那个样子像死了一样……孟时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怎么可能呢,只有活人才会在闪电之后消失不见,只有可能是她自己走掉了。

    孟时竹转身,准备往家里走,这时候身后传来巨大的类似于重物掉到地上的声音,又传来嘻嘻唰唰的的一阵声音,一个女生的声音,用奇怪的语言奇怪的腔调喊着什么。虽然听不懂,但是感觉得出她很痛,应该摔得不轻。

    孟时竹心里发毛,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什么怪事都让他给碰见了。他颤抖的转头回去看,树下依旧没有人,只不过树叶和树枝被风吹落得更多了。他赶紧上楼,今晚有些奇怪,此地不宜久留,走为上策。

    “咳咳咳……”Gardenia挂在树里,还好这棵树够大,接住了从天而降的她。身上的保护服被树枝划破了几个口,雨水冷冷的往里面灌。地球真是一个非常恐怖的地方,Gardenia只记得飞船被风吹得失控了,自己为了报名启动了逃生装置,没想到风竟然把她吹到了这里。这下好了,目的地不知道在哪,飞船也没有了,更加糟糕的是和母星失去了联系。他们该不会以为自己叛变了吧?Gardenia叹了口气,扒开树枝,没想到失去了树枝的支撑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

    “哦……”Gardenia痛得叫出声来。

    这一头,孟时竹刚关上门,似乎听到了女生的声音。他摇摇头,刚才他再三确认过了,外面没有人,更别说女孩子了。

    不过到底是怎么了?老是出现幻觉和幻听?大概是休息不够,还是其他的原因?孟时竹看了一眼外面,依旧是电闪雷鸣,不过他记得天气预报说台风会很快撤退,预估并不会造成大规模的灾情。

    他关了客厅的灯,窝在自己的卧室里,看着手机。翻完了相册,孟时竹才想起来他没有那个女生的照片,而且那个女生似乎也不喜欢拍照,除了班里强制性的集体照,她从来没有在任何人的镜头里出现过。

    点开手机备忘录,意外的发现竟然保存了一个“和铃”的地址。似乎是文理分班不久之后,新班主任为了联系到她,让孟时竹保存的。当时全班人都在看着,和铃低着头,一言不发。班主任并不了解她的情况,以为她是故意不给号码,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她抬起头,眼圈红红的,小声说:“对不起,老师,我家里没有电话和手机。”

    所有听到这话的人都吃惊了,有几个顽劣的男同学竟然笑了。当时,孟时竹就坐在和铃后面,他站起来,说:“老师,我记得我家和她家离得不远,以后有事就让我通知她吧。”班主任有了台阶下,就让这件事过去了。

    那一天,和铃没有说一句话。

    孟时竹坐在她的座位的后面,看着她一直埋着头,隐隐听到她的哭声。

    阳光和煦,微风送来清凉,女孩子的裙摆飞扬,男生在球场上挥汗如雨。所有人都是那么快乐,只有和铃一个人像一头受伤的小兽,低声哭泣,默默舔着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