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叶后来回想，她命中注定是没有一个男人的。那年她在大丰镇找到了小瞎厮，小瞎厮给她算命说：她的命硬，主克夫，因此这辈子不宜再嫁！小瞎厮斜楞着眼说，你还嫁么？芦叶脸一红说，瞧恁说的，俺都多大年纪了还嫁，不让人家笑话烂了？那天回去后她心里踏实了，心想就到此为止吧，桃老哼给她留下了这份家当，再说甘草和杏枝也大了，能帮衬她过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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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芦叶走一阵就喘一阵，心想甘草到底随谁哩？要说随那个死鬼老爹，可她对那人并没有多少印象。在他（她）们的记忆里，关于“爹”的最多印象还是属于“桃老哼”的。因为唯有在这里他（她）们才是快乐的。两人都继承了桃老哼身上的一些东西，比如善良、仁义、忠厚……可不好的运气还是如影随形。她这辈子的命不好也就罢了，可为什么还要连累到孩子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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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芦叶一整天没吃东西，又累又渴，又灌了一肚子气，这时候再也支撑不住了，便靠着一截枯柳树坐下来。她终于从包袱里摸出一个东西，是个干烧饼！她掰了一下没掰开，便用牙口好的那边使劲一咬，顿时“簌簌”的干面在嘴里搅拌起来。她使劲咽下一口，就觉嗓子里冒了一股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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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水消失在芦苇深处了。她想里面一定是有水的，这么长的白河怎么会连一个水洼也没有？那年爹到河滩上去割草，喝了白河的水就死了。爹临死前告诉她：千万不要喝白河的水，除非找一处干净的沙泉，等水澄清后再喝！可现在，整条白河已经被苇草占领，上哪里去找一处沙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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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芦叶拨开密密的苇草朝深处走去。苇草一漫漫闪开又合拢，仿佛她成了一条拉链，正在打开这片河滩。里面的风乱了，她看到芦花肆无忌惮地撞在她脸上。一片沙滩终于出现。她赶紧甩掉包袱挖掘起来，很快一个沙坑出现。可她怎么挖都看不到清泉。一个硬硬的东西忽然碰触了她的手指。她本能地感到是一个宝物，心想挖不出清泉也许能发个小财，那么这次挖掘也很值了。白白的东西终于出现，她嘴角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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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翠玲紧张地说，甘草，你不用去看了，有野狐和村里几个领导在那里，我想错不了事的。甘草说别的我不管，我就是担心俺娘的脾气，俺娘做啥事都沉不住气儿，好着急哩！翠玲沉思了一下说，那这样，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长鹏家看看，差不多我就把婶子叫来了，你们在这里吃了饭再走！可那天翠玲回来后就慌慌张张地说，婶子已经走了！甘草忙问啥时候走的？翠玲说走一阵时间了，都怪我，要是早去把婶子叫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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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草没有在村路上找到娘。甚至在玉米地里喊了好几遍也没有看到娘。她仔细判断后果断回了桃庄。可杏枝说娘根本就没回来！甘草就觉头上冒了一团白气，她来不及给杏枝解释就朝村外跑。枯黄的苇草在疯狂地摇曳。她把手围成喇叭使劲喊着，可风声很快卷走了哭声！秋天的原野一览无余，唯有苇草笼罩着谜团。她跑下河滩在苇丛里喊着：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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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趴在沙滩上睡着了。

    娘的眼前挖了一个沙坑。

    娘的嘴唇干裂，大睁着两眼，半张着嘴对着沙坑。

    沙坑里是半截鱼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