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良对花香感到亲近。说起来最主要的是花香对春良有恩。他的未婚妻就是花香介绍的。那天花香说，春良，你也不小了，俺给你介绍个对象呗！春良当然乐意，便说，怎么不行，正想让嫂子给操心哩！——你想要个啥样的？——就像嫂子你这样的！花香白了他一眼说，去你的！春良以为这是玩笑，可过了几天花香真给他介绍了一个对象。两人在村西的玉米地见了面。甘草出现时他分明看到了一棵青青芦苇，她穿了瘦瘦的牛仔裤，扎着长辫子……他没看出甘草有多漂亮，但对她的身材是很满意的。两人在地边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事后花香问他，对甘草印象咋样？春良哼着说不上个一二三来。花香说你不回答就是满意了。又凑过来神秘地说，虽如此，甘草对你却满意着唻，回去后，人家没说你一句坏话，净夸奖你哩！春良无所谓地一笑。一如王长鹏所说，那时候他就是“牵着猴子要饭——玩心不退”！心思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就这样，春良与甘草订了亲！但事情定下来后春良就挑出甘草很多“毛病”：她脸上有雀斑；她的手指不细嫩；她的屁股下坠地厉害；她的头发看着很长，但不浓密！他常常拿甘草跟花香对比：你瞧花香多水灵，脸上没有一颗黑星子；花香身材丰满，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不过春良得承认，甘草做农活是一把好手！一如花香所说，你要是娶了甘草，家里家外的农活便都给你拾起来了，你不用天天这么劳累。后来春良回想，也许是花香的这句话打动了春良！

    ………………

    玉米地发出声响，他看出那点粉红还没消失。

    他赶紧追了上去：嫂子，嫂子——

    花香头也不回：时候不早了春良，快回家吃饭去——

    嫂子，你水罐给我留下，我喝口水——

    花香停住，解下水罐放在地上。

    春良三两步走过来，蹲下身子“咕嘟咕嘟”灌了一气，水“哗哗”地从嘴边流下。春良停止了喝水，抬手擦着嘴。

    ………………

    不喝了？

    不喝了！——他双手捧着瓦罐递给花香：嫂子，你拿走吧！

    花香在篮子里放好了瓦罐，刚要走，春良又叫住她：嫂子，我就说一句话——

    别说了——

    春良兀自看着地面说：嫂子，不瞒你说，这件事我已经考虑了很久，的确把我憋得不行，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跟你挑明了才好，要不然我真快疯掉了——

    ………………

    花香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自从婆婆安排了那几个晚上后，她心里就有一种迷迷瞪瞪的感觉。事情结束后她甚至不敢上街。不敢看到春良，觉得会很不好意思。可后来见了春良像平常一样，她心里就安定了。可现在，春良突然变了卦，她心里就又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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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理了理前刘海说：春良，你说了也没啥用——

    春良奇怪地说，嫂子，你还没听我说啥哩！

    说了俺也不听！

    春良忽然一把抓住了她。

    花香惊讶地道：春良，你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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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良松了花香的手，蹲下来点了一支烟，说，嫂子，我想跟甘草分手！

    花香就觉头上起了一个焦雷：你说啥？

    春良平复一下心情说，我想跟甘草分手！

    花香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无奈地看了看四周说：春良，好好的事情，你怎么说分手就分手呢？这不是儿戏！

    我已经想好了，非这么办不可！

    花香黛眉紧蹙，急切地问：春良，你给嫂子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那天甘草走时我也看到了，甘草还跟我说了很长时间的话，可我看甘草的脸色很不好，当时我也没在意，就那样看着甘草走了！可没想到，你俩还真闹出故事来了！春良，你给我说，你俩倒底怎么了，吵架了？

    春良摇头：没有！

    那为啥呢？

    春良直勾勾看着花香说，嫂子，你很明白这是为啥？

    ………………

    花香狠狠瞪了他一眼，忽然转身就走。

    春良再次拉住她。

    花香扭动着身子说，春良，你把俺放开！

    春良忽然朝花香跪下了，说：嫂子，你不知道，自从那天后我就为你日里夜里睡不着觉了，嫂子，你得救救我，要不然我就活不下去了！

    春良，你疯了！

    我没疯，我比任何时候都更清醒，嫂子，我忘不了你！——春良干脆把花香的手放在脸上。

    ………………

    玉米地一派寂静。

    风吹动叶子发出“哗哗”的声响。

    花香心里“砰砰”乱跳。她想自己的头发一定也凌乱了，春良的不尊重让她很懊恼。她多少也是了解春良脾气的，说出来的事就会做到，做不到的事绝不说出来！但此时还是装作心平气和，说道，春良，别扯你娘的臊了，嫂子是啥人，你是啥人，还不是很明白的？别净鼓捣这些没用的了！——她心情平复了些，又说，春良，你和甘草的事……倘若真吵了架，你放心，嫂子去给你们说合，保管让甘草回心转意！

    春良再次抓住花香的手：嫂子，你很明白这不是因为甘草的事！

    花香真恼了，一下甩脱春良的手说：春良，说了半天，你说得净是些屁话！春良啊春良，你也不是三岁小孩子了，怎么能办出这种没水平的事情来？你跟甘草……你跟甘草……可是订了亲的人！定亲定亲，就是已经把这件事情给定下来了！当初你跟甘草定亲的时候，我不是没跟你说过，你要想好、想好，不能三两葫芦二两瓢的，你当时也是答应了啊！到如今你又不行了——花香干脆把身子扭向一边，喘息一阵道：春良啊春良，你不为别人考虑，难道也不为俺考虑考虑吗？你说不要甘草就不要甘草了，可你让俺这做媒人的脸往哪里搁？

    嫂子——

    别叫俺嫂子，俺不是你嫂子！——花香喘了一阵说，春良，你要退亲的事跟大叔商量了吗？

    春良摇头说，没有！

    花香冷笑：这么大的事你不跟大叔商量商量，就自己决定了，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嫂子，我……

    花香挎起篮子：春良，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吧！不是俺说你，你想得也忒多了！俺的名字叫花香，可俺不是十八岁小姑娘，别人三言两语就把俺给哄骗了！俺不聪明，可也不傻！俺嫁了富棠，活着是富棠的人，死了是富棠的鬼！当初咱们两家就商量好了，完事后车走车路，船走船路，两来无犯！可你是怎么办的呢？你太让人失望了！——花香说完就分开玉米叶走了。

    春良忽然跪下来，双手狠狠砸着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