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甘草
作者:雪舞冰蓝      更新:2021-04-20 11:38      字数:2410
    春良走到大门口时听见院子里传来说笑声。原来爹早就回来了,显然很高兴,那笑声能传好几户人家。听声音来的是个女客。他推开门三两步走进院子里,就见梨树下多了一辆自行车,女亲戚正蹲在地上收拾东西——通红的果子撒了一地。女亲戚一边把果子拾到筐子里一边说:大叔,这是今年俺家新长出来的山楂和柿子,还没来得及卖哩,俺娘说了,这头一起摘的尖儿,得给大叔送一些来尝尝鲜,俺娘这样一说,俺想,要来就赶紧来吧,要是放得时间长了,熟透了就不好看也不中吃了,这不,俺兄弟给俺装上了一蛇皮袋子,俺骑着自行车就来了!王长鹏高兴地合不拢嘴,说道,年年你们都想得这么周到,早几天我就跟春良说了,等忙完了这两天就把你接过来住上一阵,可谁想,老天爷又把玉米给刮倒了,这两天紧着扶玉米哩!女亲戚收拾起一篮子山楂说,大叔,俺娘说了,这一刮风,保不齐恁家的玉米得刮倒一些,让俺别着急回去,帮恁扶几天玉米哩!王长鹏说,已经忙活了两天,俺和春良扶得差不多了,这倒不用你帮忙哩!女亲戚像终于想起了春良似得,忙说,俺春良哥哩,咋没看见他?王长鹏说,在玉米地扶玉米哩,哟,你瞧,他回来了!女亲戚回过头。春良正好看到她那张布满汗渍的脸:甘草!

    ………………

    甘草的到来让这个小家变得热闹了。那天晚饭是甘草做的,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来,王长鹏和春良都露出了笑容。春良接连扒了两碗大楂子粥,直吃得额头上冒热汗。甘草拿起手帕来给春良擦着汗。春良忽然觉得很尴尬,王长鹏却“哈哈”大笑起来。晚饭后天还没黑,西边的天空留着一抹残红,天空显得很幽静、很高远,三人坐在院子里收拾甘草带来的果子。甘草把一个玻璃瓶洗干净了,准备把这些山楂做成罐头。春良帮甘草把山楂里的种子掏出来。红红的山楂堆满了水盆,散发出一阵阵酸甜的气息。在那一刻春良忽然觉得:他该有个女人了!这个家最缺的就是女人!自从娘死后,这个家已经冷清了很久。也因为如此,每每爷儿俩吃完饭春良就借口出去打牌,找狸洼村南边的金生聊天去了。现在,已经收拾完山楂的甘草已经坐在春良对面,托着腮静静看着春良削竹子。

    ………………

    春良哥,笛子跟萧有什么区别?

    笛子是笛子,萧是萧呗,反正都是竹子做的!

    我知道了,笛子是横着吹的,萧是竖着吹的!

    春良笑笑。

    春良哥,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

    对,很对!

    甘草满脸都是幸福:春良哥,俺听人说了,狸洼村最巧的人就是你!

    为啥?

    因为你不仅会做笛子,还会做萧!

    这有啥稀罕的?

    可你还会吹笛子吹唢呐啊!

    这个就更没什么稀罕的了!

    怎么可能呢,我就没见过村里有谁会吹笛子吹唢呐的。

    春良叹息一声说,会又怎样,不能当饭吃!

    甘草笑起来,人总得会点什么才是,要不然活着就没意思了!

    春良点头说,这话很对!

    春良哥,你吹个笛子俺听呗——

    还没做好哩!

    那……你给俺吹个唢呐听听呗,你桌子上那个喇叭是唢呐吗?

    是……

    甘草很快取来了唢呐,春良擦了一下“哨”说,吹啥呢?

    甘草想了一下说,听娘说,有个《百鸟朝凤》很好听,你给俺吹个《百鸟朝凤》呗!

    春良点头说,好,那俺就吹个《百鸟朝凤》——

    ………………

    唢呐声声悠扬。甘草的思绪飞上了云霄。那是很多年前了,印象里她父亲也是会吹唢呐的,不吹唢呐的时候就坐在院子里,摇头晃脑吟着一首古词:小桃枝上春来早,初试薄罗衣。年年此夜,华灯盛照,人月圆时……她觉得这词的音韵真好……她抬头看着晚云变成了红色,最后夜幕笼盖了一切……

    ………………

    甘草的思绪回来:春良哥,你吹得真好——

    春良甩去唢呐上的水汽说,甘草,你怎么想起听《百鸟朝凤》了?

    甘草一笑说,大概是《百鸟朝凤》喜庆呗!——说完,她拾起小板凳进了厢房。

    ………………

    那天夜里。

    春良抱着铺盖走出来的时候王长鹏狠狠瞪了他一眼,春良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铺盖退了回去……

    ………………

    春良哥,天晚了,你早点歇着呗!——甘草没滋没味地说。

    他放了小刀和竹子说,是不早了,甘草,你走了远路,也累了,那就快睡吧!

    甘草看春良一眼说,那……春良哥,你在哪里睡?

    我……我打地铺!

    甘草“噢”了一声,随后用高粱苗清扫了一下床铺,便轻手轻脚展开了被子。

    她再次看春良一眼:春良哥,俺睡了?

    睡吧,天不早了!

    他本来也想去睡,但转念一想竹子还没削好,便又坐在小板凳上削起了竹子。

    甘草已经钻进了被窝,正“悉悉索索”脱着衣服。她很快躺下,呆呆看了春良一眼,转过身去了——

    ………………

    春良看着甘草的背影长松一口气。自从甘草来后春良就没摆脱掉甘草的视线。有时候他正做活,忽然回过头去,正好看到甘草在直愣愣地看他。甘草的脸忽然一红,忙把眼光挪向别处。但春良知道,只要甘草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就不能摆脱甘草的视线。有时候他想,是不是甘草听到什么风声了?但看甘草忙来忙去的模样,丝毫没有表现出奇怪举动,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

    桌上的灯光还在摇曳。他终于把笛子刮好了,拿起来轻轻吹着粉末。笛子已经很光滑,明天就可以在上面按照尺寸钻孔。他做笛子从来不把竹子烘干,他知道流程,但他觉得烘干的竹子就带了烟火气,不如就这样来得自然本真,你听,他吹笛子的时候吹得就是竹子的命!

    ………………

    “嘘嘘——”

    ………………

    他试了试音节,竹子的生命在向他发出应和。

    ………………

    “噗——”

    春良吹熄了灯,屋里顿时陷入黑暗。他在竹席上坐下来,摸索着着开始脱衣。这个夜晚有些特别,离他不远的地方躺着一个妙龄女子。女子已经睡着了,正发出均匀的呼吸。可他睡不着,本想在黑暗里坐着吸烟,但转念一想便作罢。月光穿窗而过,他看到床上一个白蒙蒙的身影!

    ………………

    那个夜晚又浮现在眼前。同是这样黑暗的屋子,同是这样雪白的月光,女人恍如从月宫里下来的仙子。他承认自己从未经历那样的夜晚,也从未经历那样的场景,在他年轻的岁月里,他第一次是这样沉醉了、痴迷了。以至于在后来的几个夜晚他完全被女人征服了。在一次癫狂后,他真切体会到了浑身的战栗。女人战战兢兢地问他:春良,你咋了?他不知道是咋了,便说:没什么,没什么,别说话,别说话好吗?——他紧紧搂抱了女人!可是,这个夜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