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荼蘼
作者:
青蕊儿 更新:2017-10-26 14:03 字数:4783
不管是什么原因促使她们走上这条令人“难以启齿”的路,但如果生来就可以做公主,又有哪个女人会去做** ?
有人说婚姻是一座坟墓,那么现在,我已经踏进去一只脚了。所幸的是,我向往的自由生活和我热爱的工作,并没有离我而去。
我所在的这座小城有时候很繁华,而且浮躁,这一点,并不比大上海差多少。没到夜幕降临,这儿的红灯区就跟这座城市一起张狂起来。流连在这个城市的红灯区,不禁让我想起位于阿姆斯特丹的全世界最著名的运河红灯区。阿姆斯特丹是一个港口,但它却不仅仅是一个港口那么简单,更是同性恋、瘾君子、**、盲流的聚集地,它是一个温柔乡,一个能让人醉生梦死的天堂,霓虹闪烁、暗香浮动。
我没有去过运河红灯区,只是听朋友介绍过运河红灯区最大的特点是那里的房子,都是二至四五层的小楼。一至二层,是一个个连着交易小屋的透明橱窗或玻璃门。**们就或坐或站在巨大的玻璃后面,对着游客做出种种挑逗的姿势。
我很想到运河红灯区看看,去感受一下那儿的**文化以及那种类似“迷醉”的感觉。
其实国内也曾经不乏这样的地方,旧时秦淮的无边风月曾博多少王孙公子、富商巨贾为之千金一掷,如今走在那秦淮河边上,都仿佛能听到如织的画舫里,妙龄女子拨弄琴弦、歌喉婉转,令人喟叹。
我曾经和一位同事策划过这样一个选题:目击青宁红灯区,想还原最真实的“三陪小姐”以及她们对人生的理解和看法,还有她们那一点点微薄的心愿。
这个选题做了半截,最终以“影响市容、容易引起负面影响为由”,被主编退了回来。
我虽无奈听从,心里却总是挂念着那些女子的事情。
在我们采访过的六位小姐中,有四位是在感情上受过不同程度的打击的,有的跟过一个已婚男人,为这个男人过得胆战心惊,这个男人最终却没有娶她;有的是爱得极深的单纯女孩,被男友抛弃了,便为他割腕、服毒,但如螳臂当车,无法挽回逝去的爱情;其中有个女孩子,我印象最深,她说自己小时候被人**过,后来从事这一行,就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她说这些的时候,平静极了,是一种令人害怕的平静。
而另外两位小姐则要现实得多,她们告诉我:干这一行钱来得容易,在她们眼里,做那种出卖体力的活计,显得太窝囊,还不如趁年轻,行情不错的时候好好捞一把,等到年过三十,到时想卖都没人要了。
对于将来生活的打算,她们大都有这样一个计划:等挣足了钱,就离开这个地方,然后找个人嫁了,拿着这笔钱做个小本生意。每每讲到这些,她们的眸子里才透出些希望的光芒来。
每听完一个小姐的故事,我心里总是五味杂陈,有同情也有不解,她们的“风光”,像个被她们无知的信念吹大的气球,一捅就破了。
一位二十三岁左右的李小姐这样告诉我:“当我躺在手术台上,我能明显感觉到医生那种轻视的眼神,他毫不留情地一针扎在了我的屁股上,我立刻觉得**都麻木了,疼得一动都不能动……看到B超图形上那个已经有点形状的婴儿,我觉得自己很残忍。冰凉的钳子和手术用的器械扎进了我体内,接下来就是撕拉、挤压,让胎儿尽快从子宫脱落,我想哭出声音,但是又不能哭出来,纵使哭出来也不会有人怜惜我的,我是小姐,我连这个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都不清楚,我又有什么资格哭呢?又有什么资格做母亲呢?
那种痛是一种闷痛,是一种黑暗的痛,是碎裂拉扯的同时又紧紧黏着并越粘越紧的痛。我只好用手紧紧地抓住床单,紧紧地扭住,想用这种方式让自己体内的痛减轻一点,由于胎儿有些大,手术时间也就延长了,历经一个小时后我才下了手术台。我没有让医生将那个胎儿扔掉而是让他们帮我消毒,清洗干净,装在玻璃瓶子里带回家。我把它放在床头,看着它哭,这是一个生命啊!我恨自己,更恨那些男人。我祈求上苍,如果有来世,请将这个孩子还给我,我一定要好好善待他。”
李小姐泣不成声,从头至尾,每个字都像浸泡在泪水里,那样沉痛。虽然我恨她扼杀了一个小生命,然而她遭受的苦难和现在的悔恨,也引得我掉下泪来。
我想这应该不是她们的错,这种不堪的结局是由多方原因造成的,是跟这个社会摆脱不了关系的。
我很能理解她们!不管是什么原因促使她们走上这条令人“难以启齿”的路,但如果生来就可以做公主,又有哪个女人会去做** ?我理解她们,就像理解夏栀子和兔兔一样。
生活不会总是一帆风顺的,总会有那么一些匪夷所思的意外从中作梗,就像你享受鲜美鱼肉时,喉头突然卡进一根鱼刺,弄得你措手不及。
我和杨若凡平和的生活中,也忽然闯入了一个小小的意外。
我好像对星星点灯有了点依恋,迹象是,我会因为几天不跟他聊天心里就感到少了点什么,每次上线就想先看看他在不在。我喜欢跟他那样聊天,有点云淡风轻的味道,我喜欢跟他在网上谈论文学,哪怕我们之间因为喜好不同发生小小的争执,我甚至喜欢上他给我发来的虚拟的图片,诸如:一杯咖啡、一朵玫瑰花、一个拥抱……反正,说不清为什么,我有一种想迫切见到他的感觉。这种感觉已不仅仅是在网上,在这个虚拟的网络世界里。
我没有在网上组建一个家庭的习惯,也不会那么无聊,但是我想见到他,迫切地想见到他,想了解这个人,想洞悉他的思想,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但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他的名字,我能感觉出来他有挺强的戒备心,这令我懊恼,但就像猎人捕猎时善于布下诱饵一样,他也总是能把握住我的心理,旁敲侧击,循循善诱,若即若离……
我沏上一杯西湖龙井茶,端着来到阳台上,边品茶边看远处的风景,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累了,一种很颓废的累,这种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累,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沧桑、荒凉、无助,此时几乎全部呈现在我的身上。
“唉!”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为星星点灯,也为自己。
对面的阳台坐着一位年轻的少妇,她长得很美,是一种很精致的美,衣着时尚、高贵,我观察她很久了。
好像是一年前,她搬进了这个小区,一个人过着日子,很少看到有别人来她家,但偶尔,我会看到她很高兴地接一个男人回家。当这个男人回家时,他们都会来到阳台上,喝茶或是饮料,往往都是在下午三点左右,正好,我也习惯在这个时间段来到阳台上,边喝茶边看书,有时候我会抬头看她,而某些时候,我发现她也在做同样的事情,我们试探的目光在某一瞬相遇,然后快速躲开。
她是寂寞的女人,因为很多时候她都会抱着她那条白色京巴坐在阳台上,若有所思地看远方,一坐就是一下午,那条京巴与她一样忧郁。
她不常出门,每次出门都会抱着她心爱的京巴狗,在院子前面的护城河边走一会,就又折回去。
她大概不喜欢说话,也没有发现她跟邻居们来往,如果实在有事,比如打扫卫生、换煤气、搬运东西,她都会叫来工人来帮忙。
我跟她在路上碰到过几次,有几次我很想跟她打招呼,但是欲言又止,她很冷,不苟言笑,最多也就是点点头,微笑了一下,从不多作停留。她很孤独。
“也许她只是那个男人的红颜知己吧!”我想,“要不那个男人怎么很少在这里过夜呢?”
“见好就收很容易吗?美女 。”想起星星点灯说的这句话,“也许她是割舍不下吧!也许她无法做到见好就收吧!所以只好一个人一生与痛苦为伍。
“如果从来没有开始过,那么哪儿来的结束?”我这样回答星星点灯,现在想来这未免有些强词夺理,如果当真的遇到一个一见倾心的人时,我想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理性地避开的,我也一样,毕竟爱对于一个人来说,分量太重了,如果没有了爱,我相信生活就会失去任何意义,就会暗淡无光。
阳台上,我养了五年的君子兰又新长了两片嫩叶,透着点娥黄,想起当初送花的朋友说的那句话:我希望你像君子兰那样永远高雅大方,永远纯净,做一个真正的君子。
“我想我是做不了‘真君子’了,因为我现在已经开始随着这个社会变得浮躁了。”我想,“我已经习惯上网聊天了,并且喜欢跟一个不熟悉的陌生人说着熟悉的话,说一堆废话,三句可以表达清楚的话,非得唠三个多小时,浪费了电费、网费不说,还浪费掉很多的时间、精力,还有那些跟他辩驳时耗费的脑细胞,除了这些,还要花费好多时间去见网友,说说心里话,就像自己的好朋友、死党都死绝了一样,没人说话似的,非要跟一个不相干的人拉近乎,一不小心,说不定还要在网上搞一段轰轰烈烈的恋爱,俗称‘网恋’。”
虽然知道风花雪月的故事不会在网上邂逅,纵使有,也是少之又少,但仍然渴盼在相约的地点发生一点浪漫,让人生更添光彩;虽然知道这些都是毫无意义的无聊事,但还是忙得不亦乐乎。
“喵喵喵”小雪不耐烦地跑到我的面前,围着我的裤脚叫着。
“小雪”我蹲下来看着它,它的眼中含满期求,很妩媚,“饿了吧!”我抚摸着它的头说。
“喵”它又叫了一声,算是答应。
我抱起它,拿了两根金锣王火腿肠,坐在沙发上,喂它吃了起来。
它吃得很香,发出“砸吧”的声音,就一会功夫,它便吃完了,心满意足地用爪子洗了洗脸,趴在我怀里甜甜睡着,打起了小呼噜,细听像是“送、不送”的声音。
我爱猫,喜欢小雪这样美丽且通透人性的猫,它全身雪白,没有一点杂毛,它生下来十天后,它的妈妈就死了,我把它抱回来养,刚来时,它的眼睛还是闭着,我就用针管吸些奶水往它嘴里送,不到二十天,小雪已经会吃东西了,不再喝奶粉了,现在它已有三岁了,长得很胖,有八斤多重。没事的时候,我就经常抱着小雪玩,跟它说话,写字的时候,它就会伏在我的脚面上睡觉,要不就是跳到我的床上,趴在被子上睡觉。它睡觉的时候,不让人碰,如果你一不小心碰到它,它就会立马惊醒,狠狠地抓你一下,用这种方式来掩饰自己的恐惧。
母亲也爱猫,从我记事起,家里就养猫,记得小时候,母亲曾经告诉我:猫打鼾是猫在说话,它在讲述着一个很久远很久远的故事。
母亲说:在远古时代,宇宙洪荒,人类和野兽争地,人类联合起来把老虎逼上了山,把乌鸦逼上了树,但对满地横行的老鼠束手无策,老鼠住在你的家里,住在你的卧室,住在你的粮仓,甚至住在你的衣柜里,它在你最隐蔽的地方出入、搞破坏,它是那样的机警、诡诈、恶毒,人们用尽一切办法,仍然不能将它驱走。
有一次,一位母亲轻轻地拍着她的儿子,等孩子睡下,她就关了房门,去做饭,她做好饭,回到床边,想看看自己的孩子睡醒了没有,可是孩子呢?她没有看到,只看到一群啾啾做声的老鼠,争着吃一具血肉模糊的白骨,孩子被老鼠吃掉了。
这位伤心的母亲向孙悟空哭诉,孙悟空无奈地说:我也制止不了啊!但是绝对有一种力量可以制伏它们。
孙悟空想了想,就腾云驾雾来到天宫,到玉皇大帝跟前找到一对御猫。
猫问:“去哪里?”
孙悟空答:“下界”。
“好玩吗?”
“当然好玩,很热闹的。”
猫心动,但担心迷了路,孙悟空拍着**说:“有我呢,我一定送你们回来。”
就这样,一个筋斗云,孙悟空就将它们带到地上。
御猫大发神威,杀死了无数老鼠,从此,所有的老鼠都躲到洞里去了,只有在夜间才能悄悄地出来活动。
可是,猫也从此失去了天国,孙悟空把它交给了人类,自己却远走高飞,再也不管它们了。
因为孙悟空知道,猫若离开了凡界,老鼠又要吃人,所以就硬着心肠,负义背信。而御猫呢,从此就留在了地上,成了人们最宠爱的家畜,可是它们心里也藏着满怀的愁和怨,常常想念天宫,盼望悟空,反复不断地说:送,不送……
如果母亲不告诉我这个故事,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原来人人宠爱的猫的心里却藏着说不出的委曲,原来安逸满足的鼾声里包含着失望的苍凉。
所以我爱猫。有人说:“谁家的狗长得像谁,谁养的猫跟谁的性格一样。”
我想,我身上有很多和猫相似的地方,诸如秉性、脾气,又或者妩媚,爱撒娇,善变。
“喂,主人,你有电话了。”手机响了,是杨若凡的电话。
“小鱼,我们明天去神农山玩吧!这些天你的心情不是太好,出去散散心吧!”
“有别人吗?”我懒懒地问。
“那还用问吗?当然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傻瓜。”
“我明天有事,若凡,不去了。”
“噢——”若凡的声音一下子沉了下去。
“挂了。”我毫无留恋地挂断了电话。
我抱着小雪来到卧室,扑**时有种头重脚轻的不踏实感。倒是小雪在我的怀里睡得很香,它伸了伸懒腰,身子拉得好长、好细,一环一环的肋骨露了出来,我怜惜地拍了拍它,它又睡着了,脸贴在我的怀里,两只爪子趴在我的胳膊上。做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猫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