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合.欢
作者:
青蕊儿 更新:2017-10-17 22:06 字数:3488
有风吹过,绒一样的合.欢花纷纷合`欢。我伸出手掌,有一朵软软的落在我掌心,淡粉的花朵就像女人的心事,娇羞让人捉磨不定。
从上岛咖啡厅出来后,我和兔兔像小时候一样,手挽手选择沿河的林荫道步行。道路两旁高大乔木上的木棉花开的姹紫嫣红,如火如荼,娇艳的花儿就像是从葱绿的山野上喷迸而出的火苗;繁花似锦,落英缤纷,木锦花不像牡丹那样红得娇媚,但它红的热烈持重,就像是天边升起的朝霞;高大的**树枝叶苍翠,纤纤对生的细叶如涅磐重生的凤凰一样,在欲滴的青翠间获得永生,而**花也荼迷了花事。有风吹过,绒一样的**花纷纷**。我伸出手掌,有一朵软软的落在我掌心,淡粉的花朵就像女人的心事,娇羞让人捉磨不定。
“虞舜南巡去不归,二妃相誓死江湄。空留万古得魂在,结作双葩合一枝。”我将掌心的**花轻轻的握在手中,“兔兔,还记得我们学校里的那棵**树吗?”
“当然记得,初夏一到,**花就会争相开放,我们会在树上,顶着头上的粉色小伞说心事。”兔兔满脸的向往,“我还记得上初中时,有一天夜里,我们偷偷溜出宿舍去看流星语,然后坐在**树下许下一个心愿,那个心愿你还记得吗?”兔兔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
“怎么会忘记呢?”我笑着说,“我记得我们当时许下的愿望是考上同一所大学,结伴读书,结伴同行。”
“可是,天不遂人愿,我们最终走上了不同的路。”兔兔眼中的亮光瞬间变得黯淡失色。
而我的心再一次揪成一团,不想触及伤感,于是将话题转移到**树上。我拂去她肩上飘落的**花,深情的说:“唐朝诗人韦庄的《**》不仅讴歌了舜为民众奔波劳碌,任劳任怨的精度,赞颂了娥皇、女英二妃坚贞的爱情,也浓缩了一个动人的传说。”
“噢,我很想知道。”兔兔的脸上写满对爱情的向往。
“相传虞舜南巡途中逝世,其妃娥皇、女英遍寻湘江终未寻见。二妃终日恸哭,泪尽滴血,血尽而死,逐为其神。后来,人们发现她们的魂魄与虞舜的魂魄合二为一,化作了**树。**树叶,昼天夜合,相亲相爱,从此以后,人们常以**表示忠贞不渝的爱情。”
“朝看无情暮有情,送行不合合留行。长亭诗句河桥酒,一树红绒落马缨。”兔兔缓缓的吟出,“这是我们上初中时背的古诗《夜合花》,我还记得。”
我看着兔兔,恍然间就像是时光回到了过去。从前的美好再一次穿过岁月的流年番然而来。有那么些许,兔兔孩子般的脸孔在我眼前重现。
“小鱼,我很向往**花般的爱情,可是,我……我总是遇不到。”有泪从兔兔的眼睛里流出,“我这辈子都不会遇到了,如此纯洁的**花只怕会沾污了。”她迅速的拭去,用微笑掩饰泪光。
而我的心里却早已是泪流成河。兔兔,是什么让你走上这条不归路,我有太多的不忍心,有太多的疑问。
半个小时后,我们回到兔兔在和平街菜市场附近租的小屋。透过狭小老式的窗户,就可看到和平街菜市场拥挤的人群、小贩忙碌的身影、散落在流着污水的地上的烂菜叶、一次性袋子等白色垃圾,还有门前的那条臭水沟。
兔兔告诉我,在这里住的女孩子大多都是干这一行的,是职业小姐,在这个城市中的每一个角落中,或多或少都活跃着此类职业小姐,以身体获取生活来源,貌似光鲜的外表下藏个无数个悲伤的灵魂。
“我想上厕所。”我转过身子,目光平视着对她说。
“你就在这方便吧!”兔兔从床下边拉出一个心形的粉红色塑料便盆,低着头讪讪地说。我知道这里的厕所是公用的,她可能是怕我不习惯。
“没有什么不习惯的。我们小时候也是去公共厕所的呀。”我淡淡地微笑着,“她还是蛮可爱的。”我不想让她太过难堪,把便盆递还给她。
“在那!出门东拐第二个房间就是。”出了房门,兔兔向东给我指了一下,告诉我公共厕所的位置。
“好,我去去就回。”我微笑着说完,就走了过去。
一走进洗手间,我就看到不大的房间里挤着五六个露着胳膊、大腿,穿黑色超短皮裙、各色长统袜,衣着暴露,画着浓妆的女孩在水池里洗着一些贴身小衣物。
看到有陌生人进来,都停下手中的活,像盯着怪物一样,回头打量着我。
“嘿!”一个染着红头发的女孩跟我打了一个招呼,“今天刚搬来的吗?那我们以后可都是邻居了,大家彼此照顾一点。”
“我……”我无语,思维短路,尽管内心对她们是充满同情的,而了解她们的生活,也是我这次采访的目的。可是当她们真实地站在我面前,我还是不知道如何去与她们相处,特别是被她们当成了同类,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对这种“职业”还是像常人一样会有鄙视与抗拒。
“不过,你这样打扮可是不行的,太保守了,男人不会喜欢的。”她打量着我,劝我道。
“还有,头发要染一下,烫个花卷再好不过了,男人虽然喜欢新胃口,但是性感一些才是最好的,你别看许多男人表面正经,其实心里的都是一样的!都希望天下的女人最好都不穿衣服。”她挺了挺傲人的**,站在我的面前说。
“对,曼妮说得对。”这时其他女孩也围了过来,唧唧喳喳地建议着,“衣着太保守”、“**要似露非露,最好露点”,“天气都热了,还穿裤子,这样怎么行,男人不会喜欢的。”……
“我不在这里住,路过这里,想方便一下。”我提高分贝,用喊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噢,原来是这样,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曼妮话语迅速打住,讪讪地赔着笑。
这时我看到她们每个人都好像出了一口气,脸色也不是太紧张,都忙自己的去了。我也松了一口气。进了里间,一股刺鼻的腥骚味直往鼻子里窜,我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地上,带血的卫生巾、用过的***、紧急避孕药包装盒、早孕检测试纸扔得到处都是,随处可见。
此时,我才明白兔兔说的“我怕你不习惯”是什么意思。
我忍住恶心快速解决了问题,然后逃也似的冲回到兔兔的房间,她正在描眉,精心的画着,就像要迎接远行多日归来的爱人,认真而温柔。我拿掉她手中的口红,急躁地说:“不要再描了。这里不适合你,你别做了。你知道你不是这种女人。做些其他的吧,做什么都比这个要好!”
“做什么都好吗?可是做什么比做这个钱来得快呢?”兔兔站起来看着我问,目光中充满挑衅。
“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勇敢地往前看。”小时候在一起玩的场面又一次浮现在我的眼前,那时,兔兔在我遇到困难时都会这样鼓励我。
“兔兔,你还是那么倔犟。”从她瞪我的眼神中,我又看到了那种倔犟。
“兔兔,我们想想办法,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好工作的,凭你的聪明、才智,你一点都不比其他人差,一点都不比我差……”
“够了,丁小鱼,这些话我听够了,永远都不想再听了,你知道吗?我永远都不会有你优秀了,有你的幸运、机遇以及上天对你的倦顾了,别再给我编织白日梦了,它只是一场梦,是不会变成现实的,永远都不会,什么聪明、才智都是往日烟云,梦醒后,我还是住在这间小房子里生活,跟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男人打交道,用**来换回金钱,来养活我和孩子。”
“孩子,你的孩子……”我吃惊地望着她,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都做了母亲。
“是,孩子。其实,这也是一种职业,用时尚的话来讲,我们就叫‘职业**’,社会上是少不了我们这些人的,不是吗?纵使今天我不做了,你能保证从此以后,社会上就干净了吗?这是一个群体,一个庞大的群体,是任何时代都不可缺少的群体。男人有钱就出去采野花,我们正好适合他们的胃口,他们找娱乐,找享受,找快感,我们要金钱。他们脱下衣服是嫖客,穿上衣服是出入酒店、宾馆的成功人士,是老板、是政界的风云人物,这就跟脱下裤子拉屎,擦干净后穿上裤子一样简单。我们无非就是给他们带来方便罢了,再说,我们也不会插足他们的家庭,造成后院起火,这是一种他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是这个虚伪的社会可以容忍的事,不是吗?”
我第一次领教了兔兔言辞的锋利,是的,兔兔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我想起《**梅》,想起那部引起社会争论不休的名著,想起那部被绝大多数人称为“淫书”的书。是的,《**梅》书里面描写的男男女女是存在于任何一个朝代中的,不一定只穿着明朝或宋朝的衣服……在我们的生活中,原本就不缺少西门庆、蔡太师、应伯爵、潘金莲、李瓶儿、庞春梅等人,他们鲜衣亮衫地生活在中国的大地上,出入在各个城市的各大宾馆、酒楼中,与不同的人发生着**关系。他们不是不害怕得上令人难以齿口的病,而是现在的高科技给他们带来一层人造的保护屏障——***。所以,他们才放心大胆地享受着自己的欲望,莫名其妙地用“发泄”来给自己的兽欲罩上一层**的面纱。这个世界,如果没有嫖客,又怎么会有**。但前者就是可以为大家所接受与原谅的,后者就是万劫不复的罪恶。
“小鱼,对不起,如果不是今天约好了人,我就带你去看看我两岁的女儿。”我正沉思的时候,兔兔语气变得平和地说。
“兔兔……”望着化着精致妆容的兔兔,我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要勇敢地往前看。兔兔,你可还记得这句话。没想到,八年后再重逢,岁月已经将我们打磨成了不同的人,有了不同的世界。你离我如此之近,又如此之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