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昙花梦 3  蕊蕊哽咽了起来
作者:金少凡      更新:2016-03-06 10:53      字数:2109
    冯立东还是不明白蕊蕊为什么要吃那许多苦去冒险。晚上躺在床上,他问蕊蕊为什么非要弄出去?偷渡,那不仅仅是吃苦的问题,是有生命危险的问题。你脑子清醒一点好不好,老婆?

    蕊蕊说我脑子清醒着呢,最起码比你那个猪脑子清醒!蕊蕊翻翻身,把身子侧向了冯立东,说,我问你,你知不知道咱们县总共有几十万人口?

    冯立东说不知道,我知道他没用。

    蕊蕊说80万。你知道现在实际还剩多少人了?

    冯立东继续说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蕊蕊说,告诉你,不足50万!

    冯立东说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县长。

    蕊蕊说再问你眼巴前儿的,咱们刚来的时候,这条街上几家汽修汽改汽装的店面?这你总应该知道吧,总应该关心吧?

    冯立东回答就咱们一家。

    蕊蕊问现在呢?

    冯立东回答有七八家了吧。

    蕊蕊问,咱们刚开张时活儿好干还是现在好干?

    冯立东回答刚开张时,那会儿的价格还高,现在价格都给打压下去了。

    蕊蕊说,咱们一个县就跑出去了30多万人,全国得跑出去多少万人?这些人都跑哪儿去了?都来了大城市,都开了各种各样的店面,你想想,能没竞争吗?价格能不被打压下去吗?

    冯立东叹了口气,说,也是,现在哪行哪业都不好干,到处都是人。电视台那个播音员张老师前几天还说来着呢,他们那里博士都论簸箕撮了,原先博士找工作月薪少了万元不干,现在,他妈的给两千都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找不着北!

    蕊蕊钻进了冯立东怀里,说,就是啊,有机会咱们还是应该出去。这回你理解了吧?再说还有儿子,你不会也想让他长大了,满手机油的跟你改装汽车吧?咱们还总得给孩子寻找一个更好的舞台吧?

    冯立东把蕊蕊楼紧了,说,那我也不想去偷渡。弄不好要家破人亡。

    蕊蕊在冯立东怀里叹了口气说,那怎么办?我就是想出去。即便不为买卖我也想出去。现在中国的小孩儿为什么都吃外国奶粉?你想过没有?人家地广人稀,空气清新,风景如画,没有污染,连牛住的都是风景区,喝的都是矿泉水!你瞅见那骚娘们儿了吧,你看人家那面容,那气质,不是那样的自然条件,咋能那么娇嫩,那么高雅。立东,你不想过那样的日子吗?

    冯立东说,我想。当然想。

    几天后,蕊蕊和冯立东再次约那女人来到了饭店。女人还是先到了,车依然很霸道地停在了饭店门前。蕊蕊走过时特意看了一眼车的左后翼,蓝色没了,擦痕修复了。在熠熠的阳光下,流畅的车身上,竟没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女人穿了一件旗袍,白底儿小蓝碎花儿,依旧很端庄地坐着。镶着银边儿的领子很高,在她的脖子上恰到好处地围拢了一圈儿,用一个盘扣扣紧。蕊蕊这才注意到了她的脖子,它比她身上的其他部位更凸显优雅,颈纬,颈长,竟像是量身定制。操,这东西是爹生娘养出来的吗?蕊蕊当时心里就冒出这么个想法来。从女人身上移出目光来,蕊蕊立即招呼服务员,准备要清汤面,多加绿叶菜。可是女人却止住了蕊蕊,说需要补一些脂肪,要膳食平衡,给自己点了牛腩,尽量肥一些,但不要重口味,只需放一点点盐和辣椒。辣椒里有维生素。蕊蕊看了一眼冯立东,就也说膳食平衡好,膳食平衡好,也点了牛腩,放一点点盐和辣椒。

    吃饭时,蕊蕊一直用很讨好的目光望着女人。女人说,我早说了,那办法不适合你们。很苦。冯立东说,不是很苦,是太苦。海上漂几个月,风浪,海盗,弄不好会送命。不值得。蕊蕊说,是啊,是很危险。她问女人,还有其他办法没?毕竟您在那边生活了那么久。熟人也多。听的见的也多。女人正咀嚼着一块姜,脸上有被辣了的表情。但这表情在蕊蕊眼里也很美。还有一个,通常也有人采取这样的办法。女人拿茶水漱了下口,把被辣了的表情收了,说,假结婚。说完,把眼睛放在了冯立东身上,问他肯不肯?你们先离婚,让你太太跟一个那边的人结婚,生活一年,取得了那边的身份再离婚。之后……冯立东脸上倏然抖了一下,他伸手止住了女人。然后低下了头。可蕊蕊的眼睛忽然就亮了起来,她眉毛一挑说,这个办法可以啊,可以,不就是假结婚吗?不就是一年吗?这个苦我能吃!行了!冯立东显出了从未有过的威严,他暴怒着双眼,朝蕊蕊说,行个屁!蕊蕊显出了从未有的好脾气,说结婚,假的!一年,假的!大哥,假的!冯立东说胡闹!假的也不行!说完,就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气氛有些紧张。谁也没再说话。女人在锅里挑了几块牛腩不做声地吃了。之后结了自己的帐,准备起身告辞。一转脸看冯立东仍然用手捂着脸,并且手背上有道亮晶晶的东西在向下滑落,就把身子止住了。蕊蕊也看到了那道滑落着的东西,她把手攥在了冯立东的手上,问,立东,你怎么了?怎么了?冯立东哇地一声哭出了声,他扯了一把把蕊蕊搂在了怀里,呜咽着说,我不能,不能让你,让你一个女人去受那么大的苦!绝不能!蕊蕊马上抚摸着他的头说不就一年吗,算不了什么,我能行,你放心。我不放心!冯立东抹了把泪,说,你只身一人在国外,举目无亲,无依无靠,你病了呢?你遇到困难了呢?你被欺负了呢?我算是什么男人啊,我算是什么男人!冯立东捶胸顿足,声泪俱下。我要是能替你去受苦多好啊!他说蕊蕊啊,你说的对啊,我就是窝囊,我没能耐!这国咱们不出了行不?我求你了!你非去不可,就让我去偷渡吧,大姐,大姐,你帮着找蛇头吧,我,不怕,死了,为了我太太和我儿子……蕊蕊很快就被感染了,在他怀里也哽咽了起来。女人呢,也看不了这样的场面,把头一扭,两眼便模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