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语涵某天下午到达公司的时候，发现一切都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你们今天不是应该出去拍摄吗？”秦语涵看见本来应该在每周三出去外采的记者，全都坐在办公桌前。

    “李总说了，以后不用每周都出去拍。”

    “她说，我们应该准时上班而不是整天往外跑。”

    “什么？！你们是记者，不出去采访坐在这里等着新闻从天上掉下来吗？”秦语涵觉得这简直不可理喻。她转身去到摄影组，看见摄影师都不在了，只有一个实习生坐在那里。

    “小黄，其他人呢？”

    “秦小姐，李总让他们都回家了，她说这些职位不用全职，需要拍的时候叫他们出来就行，拍几个小时就给几个小时的钱。”

    秦语涵简直要疯了，这样下去没法做了。她急冲冲走进李泽雅的办公室。

    “你没敲门，秦小姐，你不觉得这样挺不礼貌吗？”李泽雅正在办公桌前看杂志，她抬起头看见秦语涵气得几乎浑身发抖。

    “你为什么炒了摄影师？！还不让记者出去跑新闻。”

    李泽雅放下手中的杂志，悠悠的说，“太浪费了，除了拍摄的时间摄影师基本没什么事情做。”

    “但是，我们的拍摄频率很高，如果全部用兼职的摄影师，人家的时间未必来得及安排，怎么能保证出品？”

    “天下想赚钱的人多的是，一鸡死一鸡鸣，再说，现在是个人都会拍照，有什么难。”

    秦语涵气得脸色发白，“编辑要出去跑新闻，这总不过分吧。”

    “我没说不让他们去，但他们必须准时回来公司打卡，不然谁知道他们去哪里了，怎么管理？”

    “我想提醒你，做媒体我们需要的是员工的创意，不是做手机的流水线，如果你不给他们一点空间和信任他们怎么做出好的作品！”

    “我也想提醒你秦小姐，我是老板。”李泽雅说完就拿起杂志继续看起来。

    ——

    秦语涵忍无可忍，给孙越修打电话，各种投诉李泽雅，还说照这样下去Victor没法继续做下去。

    “亲爱的，你听我说，这个世界上有各种杂志，最后都能印刷卖出去就行了。”孙越修想让秦语涵妥协。

    “你什么意思？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看我的杂志。”

    “那不是你的杂志，更不是你的孩子，那只是工作，你先忍一忍，等过了这阵子我会想办法让她走。”孙越修的“过阵子”可能是“下辈子”的意思。

    秦语涵想说的还有很多，但她只是默默的挂上电话。她是一个傻女人，曾经真诚的对杂志怀有理想，当然有理想没错，但她向往孙越修会跟太太离婚然后嫁给他就大错特错了。她在媒体圈顺风顺水发展的前提是找到孙越修这个大靠山，你不能跟魔鬼做交易之后又假装一切都是靠自己努力得来的。泡沫从吹起的那一刻就注定要破裂，只要你还活着，梦总会醒过来。

    秦语涵失魂落魄的走进公司附近的一间咖啡馆，刚刚坐下，孙少康就走过来并主动坐在自己对面。

    “不好意思，这儿有人吗？”孙少康问。

    “孙少康？你怎么在这儿？”

    “我正好经过这里，然后刚好看见你走进来。”实际上孙少康是特意来找秦语涵的。

    “是吗？你有什么事？”

    “开门见山的说，我听说了你的情况，我婶婶她……”

    “别说了，我不想听。”秦语涵现在只想静一静然后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希望我们可以像家人一样交谈，现在只要你站在我这一边，我可以继续投资你的杂志，或者随便什么你想做的生意。”

    “站在你一边？是什么意思？”

    “不瞒你说，我叔叔那里有一份重要的文件，一个黑色的USB，上面有一个星星的图案，里面有他参与洗钱和行贿的证据，我需要你帮我拿到这个USB。”

    “你让我背叛他。”秦语涵瞪大了眼睛。

    “这是他应得的。”孙少康用充满肯定的目光看着秦语涵。

    ——

    商业设计大奖的参赛作品已经提交结束，进入决赛的作品陈列在一张长长的会议桌上，评审们开始逐件审视。

    其中两个评审教授在说悄悄话。

    “我最喜欢的作品是那个用船帆做的帆布袋，概念新颖而且有普通帆布袋没有的精致感，这是一种突破。”

    “我想提醒你，这个作者没有任何背景，进入决赛已经是不错的成绩了。”

    “我知道冠军是林佩佩。”

    “你知道就好。”

    ——

    “林小姐是冠军。”在办公室里，安琪对米娜说。

    “不是明天才公布结果吗？”米娜问。

    “你觉得冠军要等到升国旗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是冠军吗？”

    英蓝走进办公室，“林小姐的作品在吗？”

    “你是说林小姐参加比赛的设计手袋？”安琪问。

    “是，她说明天让我带过去颁奖现场。”

    “在那个柜子里。”

    英蓝将林佩佩的作品用一个全新的纸皮箱装好，贴好封箱胶纸，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下班了。

    谁知深夜里，办公室的灯突然亮起来。是安琪打开灯，她慢慢走到英蓝的办公桌前，不敢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她打开白天英蓝摆放林佩佩作品的纸箱，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将设计作品从箱子里慢慢取出，安琪心想：我要报复你们两个人，我恨我的老板，我恨她永远能够轻松拥有我望尘莫及的东西；我也恨英蓝，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如我，凭什么骄傲，凭什么不肯臣服于我脚下做一条狗！我恨你们！想到这里，她用小刀在林佩佩的设计手袋上横竖乱划一通，一个光鲜亮丽的作品顿时千疮百孔。安琪笑了，原来报复的感觉是这么痛快，彷佛全身郁结的气都消散了。她又取出一个同样的纸箱重新包好，贴上同样的封箱胶纸，放回原处，彷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

    商业设计大奖的颁奖礼马上就要开始了。很多设计圈的名人，媒体，还有众多参赛者的家属都汇聚在城市设计学院大会堂。林佩佩和孙少康在后台的休息室。

    “这次比赛的冠军设计同样会成为下一季的明星款。”林佩佩很兴奋的对孙少康说。

    “很多媒体会报道这个款式，没理由不加大产量。”

    “对，颁奖大会同样是这个作品的发布会。”林佩佩兴奋地在镜子前检查自己是否需要补妆。

    “林小姐，您的作品拿来了。”英蓝抱着纸箱走进休息室。

    但是当她打开纸箱之后，整个人惊呆了。

    “怎么了，英蓝？”林佩佩走过去，看见箱子里自己的作品，吓得说不出话。

    整个手袋上全都是刀印，很多部分都被切断了。

    “你怎么能这样做！”林佩佩大声呵斥英蓝。

    “林小姐，不是我弄坏的，我昨天装进去的时候，是好好的。”英蓝也吓坏了。

    “你胡说！亏我还给你机会让你参赛！”林佩佩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林小姐，真的不是……”

    “有几个评委夸你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

    “我没见过任何评委。”

    “你胡说！”

    “别吵了！”孙少康叫停了这看上去无休止的争吵，“你要想想现在怎么办？颁奖马上就开始了。”

    “我不知道。”林佩佩觉得心好乱，一下子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你只能用英蓝的作品代替。”孙少康建议。

    “什么？！”林佩佩觉得不可思议。

    “她是代表你公司参赛的，让她代替你，显出你的大度，是现在最好的办法。”

    “不行！我不能接受！”

    “你怎么向你爸爸解释，你交不出完整的作品无法夺冠？！你只能说你是在提拔新人，懂吗？再说她的奖项收益是归你公司所有，唯有这样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林佩佩很不情愿但只能点头默认。

    “我去跟评审说，”孙少康走出休息室，“你马上准备一下，你的作品在评审手上对吗？”他问英蓝。

    “是……是的。”英蓝像所有普通参赛者一样，评审不会退回他们的作品。

    安琪本来是想让林佩佩无法夺冠，然后栽赃到英蓝头上，却意外让英蓝成为大赛冠军！

    ——

    典礼开始了。颁奖人打开信封，意外的发现得奖的不是林佩佩，“我在这里宣布，本届商业设计大赛的冠军是——英蓝。”礼仪小姐将英蓝的作品带到台上展示，媒体纷纷开始拍照，闪光灯不停闪烁。

    现场有的人觉得很意外，有的人觉得从没听过这个名字。英蓝战战兢兢的走上台，接过一个玻璃制的小奖杯。颁奖人示意英蓝站在话筒前，准备说自己的获奖宣言。

    “其实……我没想过会获奖，我是在一个渔村长大的，船帆曾经陪伴我们出海，我的设计是希望它们在报废之后能找到新的用途。有时候我们太快的去追求新的产品，而忽略了与物品之间的感情。最后，我想感谢……公司……给我这次参赛的机会，谢谢。”本来英蓝想说感谢林佩佩，但是当她看见林佩佩在台下愤恨的眼神，又不敢提起她的名字。

    全场想起热烈的掌声，包括孙少康，站在一旁的林佩佩转头看了他一眼，她觉得孙少康的鼓掌过于真诚了。

    ——

    当天晚上回家，林佩佩发现父母正在家里准备一个盛大的派对。 好几个阿姨正在照着妈妈的意思摆放花束和布置餐桌。

    “佩佩，你回来了！你看这个花束，妈妈特意找花艺师设计的。”

    “妈，您弄这么大场面干什么？”

    “哎呀，你是设计大赛的冠军了！妈妈一早就安排好了，把亲戚朋友都叫过来，给你开个庆功会，热闹热闹。”

    “妈，谁叫你开这个会了，”林佩佩感到好累，完全提不起兴致。

    “哪个妈妈不想显摆，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是个多么成功的妈妈，有个成功的女儿！”

    林佩佩气得翻出白眼，话也不想说一句便冲进自己的房间，只听见妈妈在她身后追问，“佩佩，你怎么了？告诉妈妈呀！”

    这是孙少康也走进家门，林妈妈便上前问他情况。

    “佩佩这是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哦，今天的颁奖出了点意外，最终奖项给了她的一个员工。”

    “什么？！没得奖？！”林妈妈失望地瘫坐在椅子上。

    ——

    第二天，林佩佩回到公司和安琪，米娜和英蓝一起开会。她望着会议桌上自己被“谋杀”的作品说，“是谁干的？”

    “真的不是我。”英蓝第一个出声。

    “你想说是我们是吗？”米娜觉得英蓝的答案很挑衅。

    “英蓝我想你很清楚，你从柜子里拿出林小姐的作品时是非常完好的，是你自己打包的。”安琪说。

    “够了，别说了，你们都出去吧，”林佩佩觉得这种争吵一点意义都没有，“你留下。”她对安琪说。已经站起身的安琪又重新坐下了，她吓得脸色发白，心跳快停止了。

    直到英蓝和米娜都走出去之后，林佩佩对安琪说，“你跟我时间是最长的，”听到这些安琪更紧张了，“给英蓝得奖并非我的本意，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她的作品做下一季的主打？”

    安琪听到林佩佩不是在质疑自己松了口气，她很开心林佩佩只留下她来说这个问题，要知道给老板做一百件好事，也不如跟她做一件坏事。安琪马上来了点子。

    “我们可以放消息说她的作品是抄袭的。”

    林佩佩点点头，觉得安琪的这个点子简直是神来之笔。

    ——

    秦语涵的电话响了，她看到是孙少康打来的，急忙走出办公室，在楼道里偷偷接听。

    “怎么样？有线索吗？”孙少康问。

    “这些东西他一般都放在家里的书房，下周二他太太会出差，我应该有机会可以去找。”

    “下周二？那太好了，周二刚好有股东大会，下午两点前你能找到吗？”孙少康等这个证据已经等了太久。

    “我可以周二去找，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应该可以。”

    这时候，李泽雅从楼道的防火门后面目送秦语涵悄悄走回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