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一平看了一眼走进来的唐诺，“你们杨总呢？”

    “他吃饭去了。”唐诺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刚才在楼下摔了一跤，把饭菜全洒了。”

    韩一平看了她一眼扭过头去。

    “韩老师，您要不要喝点水？”

    “不用，我想先休息一会，你去外边呆会吧。”

    唐诺一看韩一平不耐烦的样子，忙识趣地退出病房。

    下午，韩一秋过来了，唐诺才跟杨仁睿一起返回公司。

    “跟刘院长他们谈得怎么样？”

    “还行，他们很信任韩老师，刚才都留下了联系方式，一会回去把方案发给他们。”

    “刘应福在业界口碑也不错，具体怎么实施多听听他们的意见。”

    唐诺皱了一下眉头，“我好象是把韩老师得罪了。”

    杨仁睿回过头来看看了她一眼，“怎么啦？”

    “可能是接二连三的出了这些事，他好象很讨厌我。”唐诺笑了笑，“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自己跟这个圈子里的人格格不入。”

    “为名熙熙为利攘攘，别看这些人一幅幅清高得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在名利面前，跟做生意的人是一样的，有时候他们更贪婪更世俗，你认清了这一点就知道怎么跟他们相处了。”

    “刘院长这个人好象不错。”

    “他跟贾柏龙合不来，两人经常对着干。”杨仁睿突然笑了一下，“这些人，逗着呢，有时候比市井小人还庸俗。”

    “在老百姓的心里，艺术品是阳春白雪，是文化的符号和象征。”

    “我们必须把他们看作是商品，是商品才有更广阔的市场。”

    唐诺看了杨仁睿一眼，“可它毕竟不只是商品。”

    “我们只管市场，艺术的事交给韩一平去管，”杨仁睿叹了口气，“他有时候太理想化，要不然不会连两个女人都搞不定，差点连命都丢了。”

    唐诺看着杨仁睿。

    “你以后少在他面前提他老婆，工作上有事也不要去他们家，那个家早就名存实亡了。”

    “哦。”唐诺心里咯噔了一下。

    回到办公室，钟朝阳在QQ上问她明天怎么安排，反正得见他们一面，于是约好明天一起去岳洪他们拍卖公司附近一起吃中饭。

    牛大高目不转睛地盯着杨老专家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从那些细微的表情中揣摸自己藏品真正的价值和是否有议价的余地。

    汪郝军和岳洪两个人时不时互相对看一眼，会心一笑。

    牛大高此次带来北京的藏品大大小小足有十八件之多，谋个”要发“的好兆头。现在这些东西都一件一件地摆在岳洪办公室的桌面上。

    杨老专家由远至近，从左至右，又从右至左扫了一遍，伸出他戴着白手套的瘦长的手指，一只手托着另一只手的腕子，不一会就把东西大致分为了两列。

    用手指了指左边的一堆，“收起来吧。”

    牛大高面有惭愧之色，忙不迭的把东西重新装进大纸箱，也顾不上精细的包装和保护了。看着剩下的几件东西，他的心里越发的忐忑起来，岳洪指了指桌上的一个小盘子，“这看着象民初的。”

    牛大高嘿嘿笑了两声，他没有心思顾及别的事，一门心思等着老专家给他的宝贝确定身价。

    杨老的眼睛在跟前的几件东西上来来回回地溜了两圈，从西服上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放大镜，挨个儿的看着，看得仔细又专注。指着刚才岳洪听中的盘子说，“光绪年的，品相不错，去年秋拍刚拍出了个差不多的，九万八，今年估计还得涨点。”

    岳洪和汪郝军的头就凑了过去，然后又一同直起身来冲牛大高伸起了大拇指。

    牛大高脸上顿时有了喜色。

    “这几样可以了。”杨老专家直起身来，把放大镜插进口袋，转过头来看着岳洪，“我一会还有个活动，那边还等着我呢，这边完事了吧？”

    岳洪忙笑，“那就辛苦杨老了。”忙冲门外叫张诗雅的名字。

    张诗雅走进门来，“这么快忙完了？”

    “你开车送杨老回去。”岳洪吩咐，“让小伍过来给牛老师做个登记。”

    张诗雅搀扶着老专家走出门去。

    岳洪和汪郝军，牛大高把老专家送到门口。

    牛大高的脸上是悲喜交加的表情，惴惴不安的说，“岳经理，这个费用怎么算？”

    岳洪看了汪郝军一眼，“牛老师，我完全是看在汪哥的面子上让杨老给你忙活了半天，也没收你的费用，但这开鉴定证书的事我是真帮不上忙，人家一千块钱开一个，我都给你讲到八百了，再少我也张不开这个嘴。”

    “能不能等我把这些东西拍出去了再给钱，到时我一分钱都不少给。”

    “这个我真没法说牛老师，我可不敢在杨老面前张这个嘴，我知道您没钱，所以宣传费也是给您报的最低价。要不您回去再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就等下半年再参加秋拍。”

    “岳经理，我等不及啊，着急用钱，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要不然我也舍不得卖啊。”

    “这个我真没法帮您。”岳洪无可奈何地看着汪郝军，“汪总知道我们公司，每个月的就好几万，搞一场拍卖下来，各种费用几十万，我们也希望有好东西能拍出去，要不然就只能赔钱了。”

    汪郝军看着岳洪和牛大高，“要不你再想想办法，牛老师来一趟北京不容易。”

    “汪哥，那我也不能贴钱给牛老师去开证书，开一个得给杨老一个的钱，这几件东西刚开证书开就要好千，还有拍卖之前的宣传费保管费，那我们公司不赔死了。”

    牛大高可怜巴巴地看着汪郝军。

    汪郝军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您还是找到钱再来吧，这我真帮不了您。”岳洪说着站起身来，“我得去看看今天又来了多少东西，这每天要接待十几拔人，人都忙晕了。”

    “明天上午钟朝阳和唐诺一起过来，中午在这附近找个地方吃饭。”

    “行汪哥安排就行。”岳洪说着就要走出办公室。

    牛大高突然一把抓住了岳洪，双腿一软，跪在了岳洪脚下，“岳经理，你一定得帮帮我，我真的没钱了，能想的办法我都想遍了，找不到钱了。”

    “牛老师，”岳洪慌了，“您快起来，您这么大年纪，跟我父亲是一辈的，我哪受得起？快起来。”

    “帮我一下，”牛大高眼眶一红，“岳经理，我求你了。”

    “哎哟，我帮你吧！”汪郝军一把将牛大高从地上拽起来，“这钱我出了，您都多大多年纪了，不能这样。”

    岳洪看着汪郝军，“汪哥，得好几千块钱。”

    “我出，几千几万都由我出。”汪郝军叹了口气，从包里掏出银行卡，“一会我就帮你去取。”

    牛大高对汪郝军好一番千恩万谢，感激涕零。

    “这样啊，牛老师，钱我帮您出了，我呢也确实看您不容易，您呢，也押个东西到我这里做抵押，这次您要是把东西都拍出去了，把钱还给我，我再把东西还给您，要是没拍出去了，我也不用您还钱了，当咱们两清，行吗？”

    牛大高迫不及待地点了头。把纸箱打开，“您挑，随便挑都可以。”

    “这些瓷器什么的，我拿回去不方便，家里没地，北京这地方房子太贵了，我哪有房子来收这些东西，咱们就是表示个意思，大家互相信任。”

    “那您看上了哪个直接拿走就行。”牛大高紧张地看着桌子上的东西。生怕汪郝军拿走老专家挑剩的那几件。

    “这些东西留着上拍吧，您就把刚才那玉佩给我，那东西带在身上方便，也不占地方，哪天您要是想收回去，我就还给您。当初您也是一片好心，我也就当帮您一次，好人好报嘛。”

    “玉佩……好，太好了。”牛大高忙去衬衣里掏玉佩。

    岳洪的眼睛朝汪郝军看过来。

    汪郝军的脸色有了些细微的变化。

    这一细微的变化被牛大高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个一清二楚。只听他突然惊叫了一声，“咦，怎么不见了？”

    汪郝军猛地回过头来看着他，“不见了？”

    牛大高的手从衬衣口袋里抽出来，空空如也，再把身上所有衣服口袋掏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玉佩。

    汪郝军、岳洪和牛大高循着这几个小时所有活动路线找了一遍，玉佩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牛大高尴尬地看着汪郝军，“怎么办汪总，要不您再看看别的行吗？一件两件都行，抵押在您手上。”

    汪郝军有点兴味索然，“那算了吧，我信得过你。”

    牛大高终于松了一口气。

    天气开始一天天的热了。唐诺刚起床，钟朝阳说半个小时后到小区门口来接她。阳小样昨天回来的时候唐诺已经睡了，隔壁的房间里没有一点动静，唐诺收拾完之后走下楼来，门口的保安拦住她，问什么时候可以要到阳小样的签名，唐诺笑，“她今天在家，你们找她去。”

    等了不到五分钟，钟朝阳准时出现在小区门口，两人一路朝岳洪他们公司而来。

    “他们周末也不休息？”唐诺问。

    “不休息，现在正是他们最忙的时候，都在征集春拍的作品。”

    “我了解了一下，刚北京大大小小就有上千家拍卖公司，他们都从哪里征集来的作品？”

    “有啊，全国各地的都往北京送，听汪总说，南州的那个牛老师昨天也来了。”

    “你不是说他那里没什么好东西吗？”

    “不清楚，这市场有点乱，不一定上拍的都是真东西，假的也有。”

    “假东西上拍？那拍的东西不都是经过专家鉴定了的吗？”

    “专家？专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还有些自称是专家的人，自己就不懂，怎么鉴定？拍卖市场比书画市场还乱，现在很多资本涌了进来，乱得更离谱了。”钟朝阳看了唐诺一眼，“韩一平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事，过两天应该就可以出院。”

    “又被他老婆捉奸在床？”

    “怎么回事？”

    “他前两年跟一个女学生好上了，被他老婆捉奸在床，他一气之下就跟那女的私奔了，听说隐居在终南山上，其实那女的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就想利用他的名气出名捞钱，哪能跟他在山上过那种隐居的日子，卷了他的家底跑了。这事在艺术圈里闹得人尽皆知，没办法，他就去了国外，这次回来应该是准备东山再起。”

    “哦，还这么八卦？昨天我见到江山画院的刘应福了，他说认识你。”

    “认识，这也是个挺有意思的人，天天跟贾柏龙斗，一个副院长哪能斗得过人家正院长，在江山画院一直被压迫着出不了头，不过他的作品还过得去。”

    “跟贾柏龙相比呢？”

    “不是一种风格，一个走传统路线，一个走学院路线，各有千秋，所以两个人才互相瞅不起。”

    “他跟韩一平的关系不错。”

    “他们都是属于走传统路线的人，贾柏龙要是走了，刘应福在几个副院长里面最有可能转正，可以跟他把关系搞好。”

    “真看不出来。”

    “他跟韩一平走得近，也是因为李征老师的原因，你们这活动要是有李征老师牵头，很多事就很好解决了。”

    “哦。”

    “李征是有背景有来头的，刘应福巴结韩一平就是想借李征的关系把贾柏龙赶走。”

    “有这么复杂吗？”

    “这圈子里面，谁也不是省油的灯，都是一些高智商的人。”汽车开进了岳洪他们拍卖公司的楼下，远远地正好看到汪郝军从车上下来朝大楼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