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陵园处在郊外偏僻之地，每日除了寥寥几人前来拜祭之外，几乎都无人问津。白起跟在尚夏兵身侧行走在狭长的水泥路上，看着每个冰冷的墓碑，以及前来祭拜的三、两人，纷杂的思绪反而变得简单。

    “喂，老妈，我与尚老头在一起，嗯，是的，我知道了，你们先祭拜吧，我们……”瞧了眼尚夏兵魁梧的背影，白起顿了顿说道：“我稍后就过去……嗯，方亚娜知道在哪里找我，没关系，麻烦你帮我照顾好她……还有冉冉。”

    电话挂断之时，尚夏兵来到一处冰凉的墓碑前停了下来。墓碑上没有名字，没有落款，只有一只飞在云端的野雀。一目了然，这是不久之前在延年益寿老年公寓下水道附近发现的死者——雀贰的墓碑。

    “雀贰，曾经的黑帮老大，隐退之后久居延年益寿老年公寓，是何瑞的棋友。”介绍着雀贰的生平，白起说道。

    尚夏兵接话道：“他曾经是一个惯偷，也是一个好人，是我以危害公物罪威胁他去黑帮卧底，终成了称霸一方的黑帮老大，也是唯一与我单线联系的线人。曾与我一同从部队退伍出来的何瑞是雀贰的老乡，也是玩得最好的乡邻好友，这种事情逃得过所有人的眼睛，却逃不过何瑞的眼睛。他曾经阻止过我们这种玩火自焚的行为，后为了破案只有妥协……”

    “后来本市的那场黑吃黑的黑帮厮杀，雀贰跳河假死躲在这家延年益寿老年公寓，也是你安排的？哦，对了，吴淮山也有参与。”

    手持几瓶茅台出现的何瑞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何瑞是部队的老前辈，战功赫赫，是白起最为敬仰之人。见到老军人前辈，他不自觉的立正稍息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人都死了，不去当你的市局，跑来这种地方干什么。”何瑞打开手中的两瓶茅台，靠着墓碑坐下：“雀贰，无父无母、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他立志要当一个好人，勤工俭学都要上名牌大学去寻找自己的根，事与愿违，他曾爱上的邻家女孩被人奸污，只因他人好心善，为了不让女孩众矢之的，跑去冒认是他做的，结果他坐了牢，也逼得女孩自杀，牢狱出来之后面对改变的世界，无所适从的他跟着惯偷们开始偷盗，至此大好青年心理崩塌、人格改变，际遇也就变得支离破碎、扭扭曲曲……做偷儿也就算了，做得出类拔萃也是一碗饭，没想到他可以逃过所有人，命中注定逃不过尚夏兵的这双眼睛，最终成为徘徊罪恶边缘打击罪恶的黑帮老大卧底……”

    “很长一段时间以雀贰为首的黑帮在本市越做越大，警方抓不到他的罪恶源，反而以他为线索破案无数起，黑帮的古惑仔们则奉他为‘幸运之神的眷顾’，后来一场事故身份败漏，他本可以逃走，为了手底下这帮出生入死的兄弟，硬撑着打了一场没有把握的黑吃黑，彻底犯罪的他最终是金蝉脱壳、假死逃生，险下还生。”

    听到这里，何瑞呵呵一笑：“小子，没少做功课吧。”

    “在前辈面前班门弄斧，惭愧。”白起说道之余半蹲着身子坐下。

    “惭愧就喝酒，这茅台年限可就久远着呢，本是我、吴淮山、白永建、以及尚夏斌一人一瓶，打着诳语买来的祭酒，本意是谁死了就打开喝上一瓶，这一次轮到白永建了，雀贰，你也是我何瑞这辈子的好兄弟，擅自作主给你买了一瓶，呵呵……”

    茅台淳酿，酒香四溢，每喝一口，都是一段难以忘怀的往事，或是有趣诙谐，或是不堪回首，庆幸着，谩骂着，每一段往事都深入骨髓溶于血脉……

    “老爹身前能有你们这帮兄弟，真好！”

    “能够放心交付后背的兄弟，都是好兄弟，来，继续喝，就为了这帮好兄弟！”

    风云扭转，湛蓝的天空很快染上一层有如热浪袭来的火烧云，紧接着是夕阳西下，转眼到了傍晚时分。等方亚娜与尚恬冉来到雀贰的墓碑前，空旷的墓地只剩下瘫软在墓碑前的白起与手中的空酒瓶：

    “喝，继续喝，好兄弟……呵呵，好兄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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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淮山走了，白永建走了，雀贰走了，下一个是不是该轮到我何瑞呢？也罢，也罢，尚夏兵，今日之后，你我兄弟就不要再相见了。”

    迷朦之中，苍茫的火烧云下，何瑞与尚夏兵二人淡漠着脸分道扬镳……

    “痛，痛，痛，酒后宿醉的感觉可真他妈难受！”

    从一场平凡无奇的梦境醒来，白起捂着疼痛的额头跌跌撞撞的爬下床，顾望四周，发现已身居白家卧室，至从多年前离家出走入伍当兵开始，就没再回过这个家，没想到自己的卧室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此刻挖掘宿醉的记忆，他也知道这个平凡无奇的梦境并非梦境，而是现实！

    门“吱”的一声被打开，白起心下一凛，回头瞧去，竟是大哥白绍贤。白绍贤把手中衣物放在床畔，说道：“你离家之时的衣服太小，是不能继续穿了，我让人买了几身新衣服，试试看合不合适。”

    白起愣了一愣，说道：“谢谢。”见白绍贤不走，又问：“还有事吗？”

    “老爸的事情……仔细想想，是我的照顾不周导致的，明知道吴家人是为吴氏遗嘱而来，就不该只把林留在办公室。”白绍贤顿了顿，有些哽咽的说着：“如果不是为了针对你，防止你毁了白氏重工，老爸就不会出事。”

    白起无动于衷的换着衣服，让白绍贤在一旁自说自话。从小一起长大，他太了解这个大哥，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今日能低声恳求，定然是有事相求：“大哥，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说出你的目的吧。”

    “我要延年益寿老年公寓后面那幢别墅的产权。我知道这是你十五岁的生日礼物，老爸把这幢别墅给了你，我希望你能把它给我，作为交换，条件任你来开。”四目相对，白绍贤说出进门来意。

    “延年益寿老年公寓后面的那幢别墅吗？”穿着衬衣的手一滞，白起冷淡道：“我不给。”

    白绍贤急忙追问：“就算是你十五岁生日礼物，也是一套残缺破旧的破房子，我也说了条件你来开，为什么就不能拱手给我。”

    “就因为这是我十五岁的生日礼物，是我与老爹这辈子唯一可以值得留念的东西，你夺走了它，就是在夺走我与老爹唯一的回忆，这样的事情……你会接受吗，我的好大哥！”

    “回忆！回忆！早知如此，当初你为什么不顾老爸反对，离家出走入伍当兵，做了这么多年的不孝子，现在以死物缅怀做起了孝子，白起，你不配！”

    “我不配，难道你就配呢，为了一个瞎子，你放弃曾经重视的事业，跑去做什么模特经纪公司，经营失败之后才想着回家啃老，一边风风光光做着白氏重工总经理的位置，一边假借公司名义搞出各种活动，就是为了捧红这个妄想成为国际名模的瞎子女朋友汤琳琳！”

    话未落音，一拳猛的揍了上来，白起也不是省油灯，闪躲之余亦是一拳扭打过去……从床下打到床上，床头打到床尾，打坏了床铺，打落了灯盏，打碎了花瓷……

    待半掩的房门被打开，却见这二人脸贴着脸、胸贴着胸，四腿相勾的扭打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