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穷旮旯里美小伙
作者:青蚨      更新:2018-04-17 11:37      字数:3200
    苏北,农村,海堤脚下的一个小村庄。

    赵谷雨就生长在这个村庄里。

    高高的海堤,横贯南北,把村子和荒滩划分开来,海堤中间是一条四五米宽的沙石公路,村里人叫他“海堤路”,据说他曾经有一个很正规的名字叫“战备路”。路的两边长满了高大的刺槐,葳蕤生枝,浓密的树冠罩住了整个公路,远看像一条高高蜿蜒在海边的青龙。站在海堤上往西看,小小的村庄一览无余,稀稀疏疏住着一些农户。

    原本,海堤的西边也是滩涂盐碱地,荒无人烟,清末状元张謇来此开荒垦棉,才陆陆续续有人来开荒,后来许多人因为躲避战乱,来到这荒滩开荒得以安生立命,经过几代人的开垦,如今已变成了粮田和鱼塘。

    赵谷雨依稀记得,小时候土路边和田地里仍有一段一段的往外冒盐碱,白花花的,银针一样竖着,一碰即倒。那时,农民种地既没有现在这么多农药化肥,也没有好的播种技术,靠的是老天爷的赏赐,是广种薄收,有句民谚这样描述当时的情景,远看一枝花,近看盐碱疤,玉米叶子象茅草,玉米棒子象大枣。

    海堤的东边,就是广袤的滩涂,长满了成片的盐蒿和芦苇,春夏季节,青青郁郁的,到了深秋,盐蒿都变得嫣红,银白的芦苇花自由摇曳,满眼的滩涂就像一块块红白相间的地毯,一直铺到海边。春天,老百姓把盐蒿的嫩头掐下来卖给城里的饭店,那是保健的凉拌菜,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海星菜。据说,海边原来很近,随着海水的潮汐作用,泥沙不断淤积,海边也渐行渐远,海堤与海水之间就形成了广袤的滩涂,芦苇、盐蒿肆意的生长。芦苇丛中有着数不清的物种,有无数的野鹜、大雁、丹顶鹤,成群结对的飞,还有獐子等在草丛里窜。过去,闲下来的时候,村里的人就越过海堤,到荒滩里逮些野鹜、獐子回来解馋。不过,赵谷雨记事起,也就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这里就变成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了,政府成立了专门的看管机构,原本光明正大的捕捉行为就变得违法了。那荒滩也有了一个更好听的名字,叫“海边湿地”,说是“地球之肾”,生态作用大着呢。尽管如此,那些野鹜、大雁、獐子等动物赵谷雨小时候还是吃到过不少,在海堤东边是保护区,人们不能逮,逮了要受处罚,一旦这些家伙落到海堤西边的村里来,村民自然不会放过,那时候大家日子过的紧巴,一年到头难得有荤菜上桌,也管不得那么多。不过,如今村里人也觉悟了,即便獐子或野鹜落到自家地里,也不去伤害他们,因为已经很少了,算是稀罕物了。

    村子很偏僻,村里人要想出去,得走近十公里的土路,才能到达一个叫“南三区”的小街,这个“南三区”既不是镇子,也不是现在城市里的区,他就是一个地名,据说是清末状元张謇来此垦荒时,按某一中心,划分了南北各三个区域,有南一区,南二区,这里就是南三区,仅此而已,与真正的行政区无关。说是小街,其实就是三个村交界的三撮角,早先,为了方便百姓,这里有一些供销分社,粮站、食品站、邮政所之类的公共机构,老百姓可以在这纳粮、购买化肥,寄个信等等,现在,这些单位都没有了,市场化了,这里的店铺多了起来,经营什么的都有,形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集市,老百姓出远门,也只有到这里才能搭到汽车。

    村子虽偏,却又一个很特别的名字,淮河下游的新洋河在此拐弯入海,形成一个大喇叭口,外人叫这里为“洋湾”,但她的正式名字叫“东南村”,至于这个名字有什么典故,村里没有人能说得上来,一提到这个村名,赵谷雨就想到了汉乐府里的长篇叙事诗《孔雀东南飞》,他觉得,现在,村里的孔雀不是往东南飞,都扑棱着翅膀要往外飞呢。

    赵谷雨小的时候,也没觉得村子偏僻,因为那时候他根本就没出过村子,不知道村子外面是什么样子,他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到南三区北边的临海农业试验站,因为试验站虽然在这偏僻的海边,但他是市直单位,经常有好看的电影,尽管试验站有个小影院,但夏天还是放露天电影,因为影院里太闷太热。周围的村民跑几公里的路去看电影,赵谷雨看的电影《少林寺》,《少年犯》等好多电影都是在试验站先看的。直到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他才到镇里的中学去过,那时候,他觉得镇上的街才叫真正的街,镇上有楼房,人多,镇上的女人都打扮的干净洋气,不像南三区小街上的人灰头土脸的,跟农民没什么差别。

    赵谷雨去镇上的中学,是因为镇里搞了一个全镇中小学生运动会,学校选派几个人参加镇里的运动会,赵谷雨是其中之一,除了他之外,还有周洪强和唐艳,去之前,赵谷雨并不知道学生运动会是个什么玩意,他们村学校里一共几十个学生,上体育课老师就叫他们在操场上练一会立正稍息,向左转向右转,前后左右对齐,绕操场跑两圈,然后发个篮球让他们自己玩,体育课没有专门的老师,由语文老师代上的,在赵谷雨的眼里,体育课就是玩的。

    那次,赵谷雨参加的掷铅球项目,周洪强参加的跳高项目,之前,赵谷雨压根就没摸过铅球,他是照着别人的样子把铅球扔出去的,周洪强也没见过跳高这玩意,一根竹竿横在两根柱子上,让人从上面跃过去,周洪强依葫芦画瓢,照着别人的样子完成比赛,成绩怎么样,自己压根就不懂。晚上回来的时候,老师在车上告诉他们,唐艳五十米短跑得了个第三名,没提他俩的成绩,还说重在参与。最后,老师还给他们一人四个烧饼。

    赵谷雨真正觉得村子很偏是到县里读书以后,每次放假回家坐两小时汽车到南三区后,还有近十公里的土路才能到家,往往,汽车到南三区的时候天就黑了,老赵总是在车站等着儿子,用自行车把儿子带回去。农村的土路高低不平不说,还没有路灯,乌漆麻黑的,深一脚浅一脚的,还不时有狗撵,不像城里的路都有路灯亮晃晃的照着。每每这时,赵谷雨就发誓,一定要到城里生活,到县城这样的城市生活,城里的路都是平平整整的柏油路不说,夜里还都亮堂堂的。

    赵谷雨生性好静,不像村里余柏生几个整天顽皮捣蛋,加上赵谷雨在小学读书成绩好,一直被庄上长辈夸奖和用来教育自家孩子的榜样,除了他,还有就是唐艳,学习好,见人爱笑,嘴甜,大家都喜欢她,赵谷雨小时候也喜欢过她,一直到县城读书以前都喜欢她。那时候村里的叔叔婶子们都爱拿他跟唐艳开玩笑,说将来把唐艳给他做婆娘,说这两个孩子都招人喜欢,但赵谷雨的妈妈总是不许别人这么说,说我家谷雨没这福气,我们小户人家,志英看不上,你们不要嚼舌头。

    志英是唐艳的母亲,赵谷雨小的时候不懂母亲说这话的意思,后来大了也就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唐艳的母亲在庄上属于作风不好、有点故事的人,唐艳的父亲是瓦工,常年跟着建筑队在外砌墙,一个月回来不到一趟,志英年轻轻的,寂寞难耐,加上村长、村会计老在房前屋后转悠,就先后都好上了,跟村长、村会计都睡过觉,还喝过一次农药,是被拉到镇医院抢救过来的。据说,是村长先和志英好上的,但村长渐渐年老力衰,腰也软了,力也单了,满足不了****的志英,身大力壮的会计就有了可乘之机,跑的比村长还勤。喝农药是因为唐艳的父亲突然回来了,把唐艳的母亲和村会计捉了个现场,大白天的两人在家掩了个门,就在床上捣腾那事了,居然连唐艳父亲推门进屋都没察觉。唐艳的父亲那天背了点外地的土产回来,一进房门看到村会计趴在志英身上正欢呢,唐艳父亲放下包裹操起扁担就朝村会计白花花的屁股上抡去,把村会计屁股上抡出几道红楞子。志英不但不觉理亏,还不依不饶的哭闹,而且还喝了农药,唐艳的父亲一看志英喝农药了就慌了神,赶紧送医院抢救,这件事以后,唐艳父亲就睁一眼闭一眼了,反正聚少离多,自己也管不住,索性就不管了,这就使得志英和村长、会计那些原本偷偷摸摸的行为,后来也变得大大方方的了。大家奇怪的是,村长和村会计的老婆不但不和志英计较,还都好的跟姊妹似的。唐艳父亲带回的东西,志英就送给村长和村会计的老婆,还帮她们干农活。村里人也见怪不怪了。

    话说回来,赵谷雨自从出去读书以后,就没想过再回到村里,去年是赵谷雨应届高考,但名落孙山了,不甘心的他选择了复读,转眼一年又过来了,他又没达大学录取线,他内心的失落与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实在不愿回到村里去面对那么多的父老乡亲,那些期盼的目光实在是让他无地自容,但回家是他目前没有选择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