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家属日记——当生命脆弱的时候
作者:
大爷姓杨 更新:2016-10-20 13:39 字数:13985
任何人都无法预知自己人生的长短,因为生命坚强而又脆弱。当生命坚强的时候,人们可以在极其恶劣的条件下创造生命的奇迹——比如5.12大地震中超越了人类生存极限逃生的幸存者,比如那些被医生宣判了死刑但又坚强地战胜了病魔的癌症康复者;而当生命脆弱的时候,即便你再努力,也无法延长自己的人生——比如震惊全国的几起醉驾车祸中的无辜遇难者,比如那些年纪轻轻就因为不治之症丢失了如花青春的癌症患者……
2009,两次感知生命的脆弱
在我三十多年的人生历程中,目睹了很多生命或坚强或脆弱的真实表现,但是从未近距离感知生命的脆弱,直到2009年国庆长假后的两天,妹妹在QQ上告诉我说“伯父感觉胸口痛,去医院拍片,发现肺部有阴影。”肺部阴影是什么概念?身为医生的妹夫告诉我:阴影边缘呈毛刺状,怀疑伯父患的是肺癌。
父亲08年12月做了痔疮和疝气手术,手术前全身进行了体检,各项体征都很好,一年后会突然身患肺癌?不可能,我从心底排斥妹夫的这个怀疑,但还是焦虑难过,想到父亲辛苦了大半辈子,现在到了享受生活的时候,他应该健健康康的“夕阳无限好”才对,怎么可以“时已近黄昏”呢?!如果妹夫的怀疑是真的,我岂不是要面临“子欲养而亲不待”的人生之痛?心念动时,我忍不住泪流满面!次日妹妹也对我说:姐姐,我一夜没睡好!不日弟弟即带父亲去了扬州武警医院,检查结果是肺炎,吊水消炎一周后,阴影消失。当时我正在杭州之江度假村参加市政府的一个培训班,课间溜到外面给父亲打电话得知了这一消息,立即发信息告诉妹妹,妹妹回复说:太好了,姐姐,你在杭州自己庆祝一下吧!
12月,市里组织退休教师体检,父亲肺部的阴影又出现了,但是他没有告诉我们,是母亲在电话里泄露了秘密。上网查询,得知同一部位反复出现炎症的话,癌变的几率很大。阴霾再次笼罩心头,我立即给弟弟打电话,叫他带父亲到更高一级的医院去检查,于是弟弟带父亲去了苏北医院,找到了呼吸内科的主任医师黄谦教授,黄教授说要做支气管镜确诊。这是一种非常痛苦的诊断方式,但是坚韧的父亲挺过来了,检查结果没有发现癌细胞,黄教授建议转外科穿刺取病灶处的样本做病理检验或直接手术。父亲觉得没确诊就平白无故挨一刀有点小题大做,于是弟弟也不叫院方出支气管镜的检验报告,就欢天喜地将没有检查出癌细胞的结果告诉我,然后父亲就出院了。我不知这次诊治的细节,以为真的又是虚惊一场。但是父亲肺部的阴影毕竟还是存在的,不确诊总不踏实。父亲说他自己有数,吃药消炎就好了,我查阅了大量关于肺病的资料,还和在部队当医生的同学以及一些医院的专家网上“会诊”父亲的病况,结果都很乐观,我也就慢慢放松了警惕。元旦回家看望父亲,看他精神很好,一日三餐吃着父亲做的饭,第二次笼罩在心头的阴影再次褪去。元旦后,母亲去扬州帮我带女儿,父亲一人在家。一周后母亲回去了一趟,才得知父亲在我们走的那天他就感冒了,至今还没好,我电话回去问他情况怎样,还咳嗽不,父亲说没事,感冒而已,他有数,叫我别操心。
2010年2月,第三次感知生命的脆弱
2010年春节到了,回家的第一天就感觉父亲苍老了很多,精气神也没有元旦时好了,于是叮嘱弟弟,年后再带父亲去检查一下,看看那讨厌的阴影还在不在。父亲和母亲说,等我们过完春节假期都上班了,他就自己住院去,免得我们担心。母亲偷偷将父亲的决定告诉我,我因为对父亲的了解,知道他不愿意耽误我们的工作,于是就着他的决定作出了自己的决定:先回杭州,等月底休年假回来带父亲看病。爱人听说后当即打电话给他在上海的妹妹帮助联系医院。
2月18日,我返杭上班,19日,女儿打电话告诉我:“妈妈,外公咳血了,外婆告诉我的。”想起自己查阅的大量关于肺癌的资料,心一下子抽紧了,眼泪无声的滑落,因为22日集团召开年度表彰大会,我不能离开,只能一边压抑自己的担心,全力做好大会的筹备工作,一边联系市中医院肿瘤科的同学乔医生,告知父亲的病情,再给同学小孙打电话,叫他去我家接我父亲去找乔医生看病。21日,乔医生和小孙给我打电话,告知父亲12月的CD片子和现在的CD片比对,有了较大变化,叫我立刻带父亲到南京治疗,妹夫则建议到上海胸科医院。
想起二舅家的三表哥在上海滩闯荡多年,人脉应该不错,问他胸科医院可有关系,一边叫好友忠军联系南京的医院。因为中国人多,几乎有点名气的医院天天都是人满为患,不托关系要找专家看病的话,从门诊挂号开始,起码需要一周才能住院治疗,而我放下工作陪父亲看病,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消耗,父亲的病也没有时间去等待,只有直接找专家收治住院最节省时间。三表哥很快回复,说胸科医院没有熟人,但是叫我直接带父亲过去,他说大舅二舅都在上海,来了总归有办法的。忠军则叫我确认看什么科,否则不知如何托关系。我犹疑了,手术的话看胸外无疑,可是在苏北医院看的是呼吸内科,是否手术又没确定,到底该怎么办?忠军也着急:我对医学一窍不通,你要赶紧确定,否则你明天就回来,我哪有时间联系啊?结合父亲的症状,我告诉忠军:就胸外吧。忠军问确定吗?我说确定。
22日会议结束,23日我就回到扬州,24日和弟弟一起带着父亲在忠军的陪同下直接住进了鼓楼医院胸心外科。主任医师陈宝俊教授看了09年12月的增强CD片和20日的CD片后,对我说:两个月时间病情有了明显变化,去年12月手术是最好时机,可惜你们错过了,现在病灶增大,手术切除的范围要扩大,先交一万块钱住下吧。陈主任斯文稳健,气质儒雅,用弟弟的话说一看就像个专家。我无来由的对他充满了信任,也因此对父亲的病充满了信心!
2010年2月24-3月3日——+4床家属
2月24日上午11点,我拿着陈教授开的单子,到结账科缴费办理住院手续,十几分钟后,父亲成了+4床的病人,我则成了+4床家属。
第一天住院没有什么事情,忠军说请我们爷仨吃饭。艳阳天酒店,尽管忠军点的菜很丰盛,父亲只被我们允许喝一瓶啤酒,平时每顿半斤白酒的父亲这一次也乐于我们管他。晚上,我和弟弟又带着父亲到医院附近的一个餐馆吃饭,照例允许父亲喝一瓶啤酒,至此,每天两包香烟的父亲已经一天没有抽烟了。香烟对肺病影响最大,前两次看病时父亲也有所节制,但是很快又抽上了,就是这次看病,他从家里到扬州时没有带烟,到了扬州还是忍不住买了一包,就在我们准备来南京时,父亲扔掉了打火机。26日我在父亲的外套口袋里发现了这包烟,并从父亲口中得知了这个细节。
胸心外科病房里住着的都是手术后和等待手术的病人,因为鼓楼医院的名气,因为陈宝俊教授等一干专家的名气,这里也是人满为患,我们的术前病房里都是后加的床位,这里原来是病员活动室,现在放了6张加床,因为都是等待手术,所有的病人都神气活现,大家吃在一起,睡在一起,聊聊天,开开玩笑,倒是没有一点术前紧张的气氛。+1床的大叔来自安徽,他患的是食道占位,陪护的家属是他的小女儿,大叔平时话不多,不算活跃,但是他的女儿很活泼;+2床患者是个年轻的女子,她患的是心脏病,需要换瓣膜,她的丈夫一直陪着她,小俩口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二人世界里;+3的大婶来自兴化,她的心脏病比较严重,需要修补一个瓣膜,更换一个瓣膜,她的陪护家属也最多,丈夫、儿子和姐姐天天围在她身边,在和大家闲聊之余,他们一家四个人喜欢围坐一起吃瓜子,自得其乐。大婶治病需要八九万元,她说都是借的,但是大婶超级乐观,乐观是一个病人最需要具备的素质,所以乐观的大婶在我眼里也特别可爱;+5的大叔来自安徽宣城,大叔比我父亲小两岁,退休不久,还无法适应退休生活,他的陪护家属是他的二女儿红秀,大叔对红秀依赖得很,有时候任性的像个小孩,红秀无奈的常常对我做鬼脸;因为17楼实在住不下了,所以增加的6、7、8三个床位都安排在了18楼,我们的大病房里剩下的就是+9床了,那位大叔也来自兴化,守候他的是他的大女儿,大叔也不善言辞,与大家沟通的比较多的就是他当老师的大女儿;父亲是病房里唯一的文人,他不喜欢家长里短的聊天,但常常一开口就逗得大家哈哈笑,父亲每天看书看报,静候手术日期的到来,因为手术前也没有什么事情,所以25日陪父亲做了肺功能后弟弟就回去了,我一个人陪在父亲身边,照顾他起居,和医生商量治疗方法。晚上回到宾馆上网查看办公网上的邮件,+4床家属的日子过的倒也充实。
做完了各项检查后,就要耐心等待医生安排手术了,鼓楼医院的管理很正规,不像有些三甲医院,只要你住下了,每天给你打点滴,其实那些都是可有可无的治疗,对病人无利无弊,对医院却是创收的好方式,也是以药养医的一种表现形式。在鼓楼,没有检查和治疗的时候,我们住院一天也就三十多块钱,但是等待手术的时间很难熬,尤其和我们同时住下的+5床的大叔在托了关系确定了3月1日手术后,我也开始焦急起来,父亲也有些烦躁,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我还是感觉到了父亲的情绪,先后几次找了陈教授,他说手术很多,确切时间很难确定,但是他会尽量早点安排。
26日,+2床的女孩手术了,随后+1、+3、+5、+9也先后手术,原来的床位立即换成了新的病人,新来的+2床大妈和+3床大伯特搞笑,大妈整天吃个不停,大伯则说个不停,新来的+5床大伯更是闭上眼睛就打呼噜,大白天,父亲在看书,其他的病友在闲聊,+5大伯总是靠在被子上呼噜的地动山摇,术前病房里又是一番别样的风景。
也是26日,增强CD片子出来后,陈教授叫我去谈手术方案,影像显示的结果和他入院时根据之前的CD片判断的结果是一样的,父亲仍然需要手术切除病变部分,他拟定了两个治疗方案,一是切除左下肺,二是左肺全切除。因为病灶已经波及气管,所以他建议采取最好的手术方案,那就是左肺全部切除,陈教授再次对我们错过了去年12月的最好治疗时机表示惋惜,他说如果当时就手术,父亲只需切除左下肺。不过乐观的是,父亲的肺功能很好,切除左肺后,右肺完全可以支撑起肺部的功能。手术的初步时间定在3月3日,具体时间还不能确定。因为那天是陈教授的专家门诊,我估计等他结束了专家门诊,手术时间起码是在3日傍晚了。
2日上午,护士一早就送来了手术准备物品的清单,还有病号服,使得父亲以为3日一早就手术。下午,陈教授的助手朱医生找我做术前谈话,签署手术通知单。我和朱医生谈话时,陈教授和他的副手主治孙医生在一旁边聊天边抽烟,他俩在烟雾中悠然自得的样子看上去特逗,一个整天给别人手术的专家居然也知法犯法,一边叫病人不许抽烟,一边自己吞云吐雾,看来香烟的麻醉作用真的很大,专家都难以抗拒,父亲在肺部阴影反复几次后还是对香烟情有独钟也就不奇怪了。
3日上午六点多,我早早到了医院,看到父亲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就等着进手术室了。父亲说他凌晨3点就醒了,不是因为紧张睡不着,而是+5和+3床的两位大伯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实在让他难以入睡。父亲说春晚上有个小虎队,我们病房里有个老虎队,那呼噜声比小虎队摇滚多了,此言一出,大家笑作一团。父亲总是这么幽默,可是笑过之后,我还是感觉到父亲心底有点紧张,毕竟开胸切肺是个大手术,需要病人有坚强的意志,父亲是坚强的,我也很坚强,住院这些天来我尽量装的若无其事,但悬着的心却没有一天是放下的,毕竟不手术,不做病理检验,谁也无法真正确诊父亲的病。
八点多,陈教授和孙医生、朱医生查房,教授说手术时间要在下午,具体几点还不好说,所以嘱咐给父亲吊糖盐水,因为遵医嘱,父亲2日晚上6点吃完晚饭后就一直没有进食,晚上10点以后连水都没有喝,这样不吃不喝要熬上24小时的话,年轻人也受不了,何况父亲还是个病人。吊水既能补充营养,又能帮助病人打发等待的时间,真是一举两得。朱医生问吊两瓶还是三瓶,陈教授说两瓶够了。偏偏父亲熟谙医院的这一套,他自己调节了滴速,两瓶水比医生们预计的时间早很多就吊完了,这就让等待的时间变得更加难熬。
下午三点了,迟迟不见护士过来给父亲打针,我去医生办公室看见朱医生已经换好了手术服,以为快了。不一会,朱医生过来安慰父亲不要着急,然后叫我出去说话,她说情况有变,我问是不是要等陈教授结束专家门诊才能做手术?她说不是,陈教授随时可以过来,是因为我们病区的ICU病房没有空床,她和孙医生都在协调,陈教授也在门诊那边协调此事,但是医院的大ICU也满了,万一协调不下来,手术要延迟到5号才行,她希望我能理解。
我当然理解,因为他们这么决定也是为了父亲着想,做完手术不进ICU病房监护的话,很难说会出点什么意外情况,但是父亲已经饿了一天一夜了,我在理解的同时难以掩饰内心的焦急。大约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孙医生过来告诉我们,手术照常进行,他们将另一个病人提前转出ICU,以便父亲术后进去监护。随后孙医生又出去和那个病人家属协调,手术室的工作人员却推着病床来接父亲了,这回父亲倒是不急了,他说孙医生还在协商,有变数也不一定。很快,孙医生协调成功,护士过来给父亲打了针,父亲走过去躺在了手术室的活动病床上被推走了,家属只允许送到电梯口,就在手术专用电梯的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很难过!因为手术都是有风险的,即便陈教授医术精湛,他还是告诉我风险的存在,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我快步回到术前病房整理手术用品,以此掩饰自己的不安,一边努力让自己平静。放好所有用品,我的+4床家属身份就结束了。
3.3-3.4——+4变成了J12
3日下午近五点时,父亲被推进了手术室进行术前麻醉和插管,晚上6点手术正式开始。因为时间太晚,2楼的手术等待区已经没人上班了,护士长告诉我我们可以留在117病区等待,或者直接在5楼等待。于是我和弟弟、叔叔一起等在了五楼的家属观看标本处。当天据说胸心外科就有10台手术,所以虽然过了下班时间,那里不停有医生护士出出进进,每每门被打开一次,我的心就揪紧一次,生怕是父亲手术过程中有什么意外,医生出来通知我们了。因为原先住在父亲身边的+5大叔手术时就出现了异样的状况,影像显示他的右下肺有问题,但是开胸切除右下肺后发现他的右肺中叶已经病变,上叶也已经深度侵入,所以手术过程中他的家属受惊不小。我和弟弟开玩笑说:这扇门再开开关关,我的心脏就要找胸心外科的心脏专家王教授开一刀了。好在父亲接受手术的过程当中,这扇门进进出出的都是换了便装的医生护士,这说明手术进行得很顺利。
我们等待了不久,又来了一群病人家属,他们是接到通知来看标本的。听口音他们也是扬州一带人氏,果不其然,对方说他们是江都人。正聊着,有人开门叫+13家属看标本,我也跟着走了进去,给病人手术的是陈教授的同事曹主任,病人切除了右肺的中下两叶,肿瘤已经很大了,颜色发黑,质地很硬,曹主任肯定地告诉病人的儿子说病人患的是恶性肿瘤。我相信这位主任医师的诊断,但是不赞同他的直接,肿瘤的性质应该由病理检测报告来说明,作为专业的医生,还是专家,其实不该如此给病人的肿瘤定性。
又等了一会,那扇门里几乎没有人出入了,我还在等有人出来叫我,这时一个穿着手术服,带着手套,手套上沾着血的人打开门,看见我说你进来,我纳闷,这人是谁啊?怎么没有人出来叫+4家属看样本啊?直至走到刚才曹主任给+13家属看样本的地方,看见另外有个人捧着父亲切除的左肺,我才看出这个叫我的人就是陈教授。教授指点我看病灶,我想拍照,用照片加文字的方式记录父亲康复的过程,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拿出相机,就将那个被切除的左肺当成一场梦魇,彻底忘记也罢。
看完标本,陈教授说还有半个小时左右手术就结束了,叫我们去17楼等待。我们立即赶到17楼,果然不久,手术专用电梯门开了,朱医生和其他医护人员推着父亲出来,一直推进了ICU,父亲的身份也有+4变成了J12(重症监护12号),我们也有+4家属变成了J12家属。
按照惯例,父亲进了ICU后,我签署了重危病人抢救通知单。签好后,ICU的医生将家属联交给我,弟弟不知道这是固定程序,看了通知单的内容只觉得心惊肉跳。进入ICU的病人是不允许探视的,以免将病菌带进病房。医院每天下午3点对家属交代病情,但要求留一个家属24小时守候在医院,白天在电梯口,晚上一人发一张行军床就在病房的过道里扎营,以免病人有紧急情况好随时联系。
安排弟弟和叔叔去宾馆休息后,我被安排在了走廊里J12的位置值夜。坐下不久,看见陈教授和孙医生也换下了手术服回到117病区,陈教授还到ICU里观察了一会,才回到办公室换上便装下班了,我由衷地向他们道谢。陈教授文质彬彬,颇有专家的范,孙医生魁梧壮实,若走在街上,估计谁也不信他是位年轻的胸心外科主治医师。但是2010年3月3日的这个晚上,陈宝俊教授和他的医疗团队在我眼中就是天使,真正的白衣天使。
这个晚上,除了呆在医院守候的我、弟弟和叔叔外,远在杭州的集团领导张爱群副总裁、在家里的母亲还有若干亲戚都在等着我们报告手术结果,于是,坐在行军床上,我给每一个关注父亲手术的人们发了“手术顺利,感谢关心”的信息。
夜深了,过道里睡满了ICU里的病人家属,病房里也横七竖八摆着很多简易折叠床,躺着各自的家属,因为呆久了,所以闻不到空气里该有的药味,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医生办公室的灯光永远亮着,ICU里的医生护士一丝不苟地坚守自己的岗位,这些看上去有些凌乱的镜头,恰恰展现了人们内心深处对亲情的关注,若不是亲人病了,谁会扯一床薄被半垫半盖,在医院的过道里就寝。
J12家属的留守床位在公共卫生间对面,因此我必须整夜忍受卫生间里散发出的一阵阵骚臭味的熏陶,加上对父亲术后的担心,这一夜几乎也没有睡觉,凌晨两点多,我去问ICU的值班医生,J12病人醒了没有,医生说还没有。三点钟时我终于朦朦胧胧有了点睡意,五点钟就起来折好被子。这时,原来和父亲一起住在术前病房的+3床大婶的姐姐也醒了,她告诉我说夜里3点钟她听见ICU的护士说J12衣服汗湿了,叫我问医生父亲是不是发烧了。我立即去找ICU病房的值班人员,回答说正常,他们会处理的,叫我放心。
六点多,叔叔和弟弟来到医院,我赶紧回宾馆洗澡。因为一般重症监护都要24小时,我想反正父亲在ICU里谁也看不见,不如让弟弟和叔叔先回去,我一个人留守就算了。上班后,陈教授告诉我,他去看过父亲了,状态不错,而且父亲自己感觉也很好,所以打算将父亲提前转出ICU了。九点钟,医院管杂务的黄阿姨就打开门叫“J12家属进来”,我赶紧给弟弟打电话,可是他已经在回扬州的车上了。于是叫其他病友的家属帮忙,将一些住院用品搬进了父亲即将转入的新病房,做好迎接父亲的准备。十点,身上插着管子的父亲坐在轮椅上被推出了ICU,看到站在门口的我,父亲笑了,仿佛一位刚从战场上负伤归来的英雄。
到了病房,护士们帮助父亲半躺在病床上,并挂好了尿袋和导流瓶,父亲的坚毅让护士们很感动,她们不断夸奖父亲:老爷子真勇敢!
2010年3月4日中午10点,父亲由鼓楼医院胸心外科的J12变成了07,我也由J12家属变成了07家属。
3.4——07家属生活
机缘巧合的是,父亲术后重生的日子,正是祖父去世8周年的忌日。8年前的3月4日,我的心因为世界上最疼我的人的离去而冰天雪地,8年后的3月4日,我悬了很久的心因为父亲成功经历手术并顺利通过重症监护而彻底平静。我是纯粹的唯物主义者,但这次我倒宁愿相信父亲顺利手术有祖父在天之灵的庇佑。当然,最主要还是天时、地理、人和,父亲手术这天,陈宝俊教授坐镇专家门诊,父亲是他唯一的手术病人,专家精力充沛,病人意志坚强,所以手术很顺利。祖父是天上的天使,陈教授是人间的天使!
父亲成为07床病人不一会,母亲到了,因为南京对母亲来说人生地不熟,所以父亲治病的事情我一直没要她操心,但是人虽没有过来,她在家里也是整天担心,为了让她放心,也为了教母亲如何在父亲出院后好好护理父亲,3日晚上守在ICU外面时我就决定帮助母亲行使她的探视权,安排她搭乘出租车直达鼓楼医院。母亲与父亲生活了40年,一直磕磕绊绊,母亲其实很善良很热心,但是脾气不好,厨艺不好,也不善解人意,父亲术后恢复很重要,要想让父亲心情愉快的度过恢复期,母亲的作用很关键,所以我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和母亲好好谈一次,希望她好好照顾父亲。也希望父亲出院后不要对文化层度很低的母亲要求过高,而应该忽略母亲的缺点,以免影响自己的心情。
中午,因为父亲已经40个小时不吃不喝,所以我给他冲了一包燕麦片,免得一下子吃太多,胃接受不了。晚上将母亲安排到宾馆后,我返回医院陪护。医院的陪护床很特别,白天折起来是个椅子,晚上放下来就是一张床。父亲住院以来,除了守在ICU外的那一夜,我还没有在医院睡过觉,因为术前父亲无需陪护,更因为我晚上要上网查看邮件,了解工作情况,所以我一直住在宾馆,3月4日,我的第一个陪护之夜几乎无眠,因为父亲几乎无眠,尽管父亲不叫一声痛,我还是能想象出那个硕长的切口有多疼!
3月5日早晨,服侍父亲吃完早饭,我回宾馆洗澡,然后带母亲吃早餐。这时忠军发信息说他因为一连三天晚上都有应酬,所以抽空去看一下父亲。等我们到了病房,忠军已经走了,留下了一大捧香水百合。
为了不让母亲在这里牵扯我的精力,我决定先将她送上回扬州的车,送走母亲,集团的慰问团也从杭州赶到了南京。这次因为父亲病得严重,所以我休假这么多天,这对于一向以工作为重的我来说尚属首次,为此集团领导们不但给予了理解和支持,还特意派来慰问团,我真的很感动!
晚饭后,我回宾馆洗了澡,然后拿了电脑来病房,因为晚上基本难以入睡,与其坐等长夜漫漫何时旦,不如写点文字,记录一下我在鼓楼医院当病人家属的所见、所闻、所感。医院里长时间呆着的无非四种人:医护人员、病人、家属、护工,每天在这些人身上都有很多感人的细节,与医院外面的世界相比,这里相对要单纯的多,无论医护人员还是家属,大家对病人的感情都是一样的,那就是真诚相待,悉心呵护,希望早日康复。
八点多钟,服侍父亲洗脸洗脚后,他斜靠着休息了,我打开电脑码字。九点多,病房里的病人和家属都睡了,他们给我留了一盏灯,病房里难得安静,我怕敲键盘的声音影响别人休息,所以也关机打算睡了。父亲忽睡忽醒,我也半醒半睡,零点过后,26床的小男孩开始咳嗽,08床的大叔也开始折腾,父亲靠在枕头上闭目养神,我躺着感受病人们的痛苦,想象他们家属的艰辛。尤其是26床的小伙子患的也是肺病,但是已经不用手术了,因为气胸,咳嗽时导流瓶里的液体就咕咕冒泡,这两天小伙子的女朋友一直陪着他,两人白天静静握着彼此的手,有时候什么话也不说,一次我偶然回头,正好看见男孩痴痴地看着女孩,那目光真叫人心碎。那天晚上男孩的主治医生在走廊里对他父母分析病情,年轻的母亲哭的眼睛红红的,当时我就知道孩子时日无多了,生命真是脆弱……
就这么半梦半醒之间,3月6日的凌晨到了,5点起来收拾了一会,给父亲洗脸刷牙,再剥了两棵小葱,做了点鸡蛋羹给父亲当早点。然后打开电脑继续记录我的病人家属生活。八点多,医生查房,陈教授看见我敲键盘,就问写什么哪?我笑笑说病人家属日记。在医院这个小天地里,病人、病人家属和医生护士其实就是一个大家庭的成员,家庭是否和睦就看医生护士对病人的态度和对工作的责任心,在鼓楼医院呆了这么多天,几乎天天和陈教授、孙医生还有117病区护士站的护士们打交道,他们的尽心尽责真的让人很感动。
近中午时,26床的小男孩要出院了,他父母放弃了治疗,医生建议他们包车回去,带上氧气袋,免得孩子再路上不安全,可是这对夫妻听说包车要3千块,觉得太贵了,还是决定带着无法治愈的儿子坐车回家。26床走了,望着空空的病床,孩子年轻的母亲眼睛红红的样子总是在我眼前挥之不去,一个正值花季的孩子就这么回去等着生命的结束,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下午,父亲决定下床走走,他也不要我帮忙,自己倒背着双手提着导流瓶在走廊里晃悠,还去原先+5病友,现在住21床的景大叔那里看了看。
晚饭时分,弟弟来了,我终于可以回宾馆好好睡一觉!我已经一连三天几乎没有睡觉了,回到宾馆洗了澡,居然一直睡到7日早晨7:20。
我还想再睡会,弟弟打电话给我说父亲的伤口很疼,叫我找医生来看看。到医院后了解了一下父亲的痛感情况,发现伤口渗液厉害,弟弟说上午孙医生来看过了,当时没有渗液,孙医生刚走,就渗出来了。我找到护士站,没看见人,医生办公室也没人,因为不知道孙医生电话,所以只好给陈教授发了信息,不一会,就有值班医生过来给父亲换药了。换好后正准备和父亲吃午饭,却看见陈教授来了,我很意外,因为发完信息后我才想起来今天是星期天,没想到他还是以病人为重!我对他说谢谢,他却说没事,他刚好出来办事,路过医院,看到我信息就上来了。一位专家不但不摆谱,还在休息天因为病人家属的求助信息而来到医院看病人,陈教授的尽职尽责再次让我很感动!
7日中午,08床的大叔也出院了,大叔的精神远远不如父亲,因为他做的是食管手术,术后一周不能进食,所以恢复比较慢,回去后还需要好好休养。大叔走了,26床又来了一位年轻的小伙子,据说也是肺有问题,左右都是气胸,想想前一个26床,再看看现在的小伙子,心里很是感慨,造化弄人意即如此了吧!
午饭前弟弟走了,因为他下午三点公司要开会,午饭后叔叔就到了,这就意味着我又可以睡个好觉。
8日早晨,在医院值夜的叔叔给我打电话说父亲的伤口又渗液了,叫我找医生来换药。因为每天早上医生都会查房,所以我也就没有联系他们,果然等我赶到医院,陈教授、孙医生、朱医生三人小组已经在行动了。
放了导流管里的液体后,孙医生给父亲包扎伤口。看到他不断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需要的物品,我开玩笑说你的口袋怎么和多啦A梦的百宝袋一样,他笑着说我的口袋里主要是香烟,于是大家谈起香烟和肺病的关系,孙医生的观点是吸烟者患肺病的几率是大一点,但不是必然原因,他说生病不生病都是命。我笑死,医生将生病的原因说成是命中注定,这个孙医生太逗了。
下午遵医嘱到放射科拍了片子回来,父亲说伤口又渗液了,衣服都湿了。于是叫护士来换药,护士说要找医生,等了半天医生没来,我就去办公室,只见到陈教授,他说渗液没关系的,换换纱布就好了。不好意思再麻烦他,就又去护士站找护士,一个半小时后,值班医生才过来给父亲换药。外面又下起了大雪,气温明显下降,父亲穿着被渗液濡湿的衣服等了两个小时,要是着凉了就麻烦了。值班医生的拖拉使我第一次对院方感到不满。
上午红秀告诉我景大叔的病理结果出来了,属鳞形细胞癌,陈主任对她说化疗的方法还需专家会诊才能确定。昨天原来+1的大叔也被确定病灶转移,需要四次化疗,我不禁又开始担心起来!托忠军的战友帮忙问病理科,得知报告明天才能发放,急也无用,不如静观其变吧,反正报告到了陈教授手里,他也会找我谈话的。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原本阴沉的天空忽然之间又飘起来大雪,雪花借助风势,漫天飘舞,若不是已近春天,只怕一夜之间就能大雪封门。因为下雪的缘故,尽管病房里暖气开的很高,我还是明显感觉到了温度在不断降低。是夜,父亲几乎没睡,他也试着躺下,但是伤口牵扯着很疼,就又坐起来,抓着顶端的床栏杆,弯着腰,伏下身子,说这样会好点。不知道父亲伤口的疼痛是否和天气骤变有关系,但是知道父亲是很能忍痛的,所以看他这样,我也焦躁起来,人可以分担心灵的痛苦,却不能分担**的疼痛!我无法分担父亲的痛苦,只有坐着看着他干着急。3月9日凌晨四点,我实在熬不住了,起来找值班医生和护士给父亲打了止痛针。早晨医生查房,我告诉陈教授父亲夜里的情况,他过来看了看,说很正常,只是个人痛感不同而已。下午五点多,陈教授和朱医生过来给父亲拔了胸腔里的导流管,父亲说,没了这个附属物,他终于可以自由活动了。
下班前,病理报告也出来了,一切和陈教授预想的一样,所幸淋巴结里没有发现癌细胞,这是个好的信息。但是因为病灶有三处,所以还是要做化疗。要是去年12月就来手术,病灶不会有三个,左上肺还是可以保留的,但是到了现在,保留的结果就是放任癌细胞自由生长,至多半年又要进行一次切除,而且很可能会转移,所以左肺全切除的手术方案简直是太英明了。我再一次对这位主任医师、硕士生导师、医学副教授、江苏省抗癌协会副主任——陈宝俊教授肃然起敬!
3月9日这天的下午,南京居然出现了太阳雪的奇怪天气,想想父亲的病,肺癌就像漫天大雪,但是我们就医及时,赶在癌细胞转移之前成功手术,这不啻于就是一场太阳雪,在阳光的温暖照射下,再大的雪也会在瞬间融化,因为春天来了。
9日夜里,因为怕叔叔打呼噜影响大家休息,所以还是我在医院值夜。父亲睡觉警醒,一有响动就睡不着,所以他还是半睡半醒。因为父亲咳嗽减轻了很多,也能自由活动了,所以我睡的就踏实了很多,半夜醒来给父亲倒水,他说看我睡的那才叫又香又甜。看来要想让父亲也睡的又香又甜,还得回老家去。
10号上午陈教授一行查房,说父亲的情况不错,明天再拍张片子看看,可以的话过两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下班前,孙医生携朱医生来查房,也说不错,再过三五天可以出院了。晚饭时,陈教授从门诊回来,特意又到病房查看了自己的每一个病人,他再次说本周出院应该差不多了。3月2日护工发放病号服后,父亲看着蓝白条相间的病号服曾戏谑的说:这那是病号服啊,就是囚衣。入院是拘留,手术是庭审,进入ICU是宣判,出ICU进入病房是服刑,出院是刑满释放。陈教授查房时红秀刚好在,听到我们即将出院,红秀笑着说:伯伯,看来你们刑满释放的日子都快了。
11日上午八点多,陈教授查房时听了听父亲的右肺,说今天去拍张片子,下午,放射科将片子传到胸心外的电脑里,陈主任发现父亲胸腔积液还较多,于是下班前又安排进行了针管抽取,大概抽了430毫升。我跟随父亲到换药室,朱医生说你出去吧,有点恐怖的,最好不要看。看到那个粗粗的针管,我忽然想起自己当初打算学医时,连针都不敢打,最后放弃的糗事,看来做医生不容易,首先得学会心狠手辣,如果有妇人之仁,很难成为名医,尤其是外科医生。所以鼓楼胸外的这些教授们还是很值得人钦佩的。
12日,陈教授确定父亲下周一做透视,周二出院。所以我叫叔叔先回家了,反正出院还有几天,父亲现在已经可以自由活动,我一个人就够了,叔叔也好回家处理一下他的工作,父亲出院后叔叔也好有时间多陪父亲,免除工作上的羁绊。
13日上午查房时,孙医生再次确定了出院日期,所以我给领导们发了信息,将上班时间延迟到周四。张总回复说:治疗是不能着急的,需要慢慢恢复,叫我做好长期安排。因为从未因私事休假这么多天,所以看到张总的回复后心里还是很歉疚。好在父亲手术后回复很好,他心态也很好,而且医生们也都熟悉了,后期化疗我可以放心地交给弟弟,自己也可安心工作了。
因为周六,女儿和小侄都放假,所以叫弟弟将他们都带来医院。父亲知道孩子们要来后,皱着眉说:要他们来干什么啊?语气听起来相当不满,但是我还是感觉出了他心底想见孙子的渴望。可是时近中午,他又不停絮叨:他们到哪里了?马上吃饭了啊。于是我给弟弟打电话,弟弟说不出半小时就到了。半小时后接到女儿电话,说舅舅办事去了,她和小表弟自己进医院了,叫我去接他们。我立刻走到窗口,看见两个小家伙已经进到院中。父亲也立刻跟了出来,我到电梯口准备下去接孩子们,父亲也跟到了电梯口。结果电梯内人太多,17楼没停,我离开打电话给女儿告诉她电梯下去了,叫他们自己上来,父亲便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等着,看着楼层指示电梯下到了第二层,话筒里传来女儿的声音:晨晨,快,就这电梯,进来。一会电梯到了17楼,两个小家伙神气活现地挤了出来。到了病房,我们准备开饭,小侄惦记着弟弟在路上允诺的肯德基,不肯吃饭,女儿倒是不管在哪里都吃得倍儿香。我们刚吃完不久,弟弟来了,反正下午没事,父亲叫我们带两个孩子出去玩玩,刚好女儿要买鞋子和衣服,我便确定了下午的日程:逛商场、到肯德基一偿小侄的心愿、再去秀水街边上的公园里玩。一下午两个小家伙乐不思蜀,都忘了自己来南京的目的是看病人。
14日,星期天,至此,我们已经住院19天了。这些天来,看着病人们出出进进,感慨着生命的脆弱;看着殡仪馆的车子出出进进,感慨着人生的无常;看着有些病人状态很不好就被医生催着出院,有些病人明明可以出院了偏偏赖着不走,感慨社会的复杂……周二,除了兴化的大婶已经于前天出院走了以外,剩下的几个父亲的病友要集体出院了。这些人中,父亲手术做的最晚,但是恢复的应该是最好的。无论医生、护士还是病友,他们都对父亲的坚毅很佩服,尤其是手术后没几天,父亲不等医护人员推着轮椅来接,就自己跑到放射科拍片子,我追下去后他已经安然坐在椅子上等待了,这时,原先+1床的大伯坐着轮椅被家人推下来拍片,看见父亲,还不能说话的他冲着父亲竖起大拇指。
病人的意志对病人的康复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所以我相信,父亲预后的健康状况一定很乐观。
陈教授说多吃蛋白质可以减少胸腔积液,所以我和红秀每天都搭伴去菜场,搜罗一些富含蛋白质的鱼、虾、甲鱼。父亲也想早点出院,多以最近每餐吃的都比以前多了些,每天晚上一两点还吃一次夜宵。吃过了蒸鸡蛋、鸭血粉丝,我想给父亲换换口味,所以下午出去买了10个荠菜肉馅的水饺,作为今天的夜宵。手术后有一次父亲想吃荠菜肉馅的水饺,结果我去了以后人家说卖光了,今天总算买到了。
15日,父亲叫医护人员给他理了发,想出院回家的心情表露无疑,红秀也去问陈教授何时出院,教授笑着问:怎么?两个老头都想回家了啊?我知道,在当前床位非常紧张的情况下,像我们这样自己急着出院的还真没有,如果再住院两天回家的话,父亲的状态会更好,但是我实在是没有时间了,老爸也呆不下去,因为他有点声音就睡不着,回家的话父亲的睡眠会好很多。善解人意的陈教授指示孙医生带父亲做了胸透,下午教授又和孙医生一起给父亲抽了胸腔积液,这才正式批准我们可以出院了。
16日,办理好出院手续,我去和教授辞行,但是办公室没有人,我知道他们肯定做手术去了,于是给教授发了信息后带着父亲回家。
因为提前告知了母亲父亲的出院日期,所以还没到家,就看见父亲的好友尤叔叔和尤婶婶已经和母亲一起站在路口迎接了,父亲的另一个好友玉明伯伯还放了鞭炮,迎接父亲出院,左邻右舍纷纷来到家里看望父亲。下了车,父亲居然大踏步往家走,全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病人模样。父亲和人们寒暄的时候,我开始准备晚饭,这些天来,很多人都在关注父亲的病情,所以今晚我要好好做几个菜,让父亲和他的好友们欢聚。
至此,我的病人家属生活就算真正结束了。在这二十多天里,我一直陪着父亲和疾病作斗争,深刻感知着生命的脆弱和坚强,同时也感受着人与人之间真情所系,因此在完成我的病人家属日记后,我要再次向这些天来帮助和支持我的人们表示感谢:
感谢南京市鼓楼医院胸心外科的陈宝俊教授和他的团队,感谢他们用高尚的医德和精湛的医术给了我父亲最好的治疗!
感谢南京市鼓楼医院胸心外科护士站的护士们,感谢她们给了父亲最好的护理!
感谢我的同学兼好友忠军和他的夫人郭玉霞,感谢他们在我最脆弱的时候给了我精神上的强大支撑以及在我父亲住院期间所给予的悉心照料和帮助!
感谢我的领导吉利集团的张爱群副总裁和我们办公室的团队,感谢他们给予的支持、鼓励与探望!
感谢忠军的战友小赵兄弟,感谢他在我们入院及治疗过程中给予的关心与帮助!
感谢所有关注父亲病况的亲戚朋友,感谢他们通过电话和信息传达给父亲的亲情和友情!
最后祝愿天下父母健康长寿!!!
杨甦于南京、扬州
完稿于2010-3-16